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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十二、关于宠物的话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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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大多数人而言,养动物无非就两个用途:吃,或者使唤。譬如猪羊鸡,取其肉奶蛋。譬如狗牛,拿来看门耕田,一旦不中用了,多半也逃不了被宰的下场。
似白玉堂这般养只猫儿陪自己玩的,除了深宫后院无聊的嫔妃,几可算是绝无仅有。偏生那猫又不甚听话,光顾着舔自个儿爪子,喊十句才懒洋洋地应一声;应声也只是表示自己听到了,从不理会人。
因此开封府众人都说,白玉堂养它,只怕是为了出气。什么时候展昭惹了他了,便好指桑骂槐。对这种说法,白玉堂是不屑一顾的:“骂他还用绕弯子?爷不费那神。”那猫儿也难得赞同似的喵一声。唯有展昭不置可否,最多扔一条鱼给那猫儿,算是赏它陪伴白玉堂的功劳。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这猫儿有一次溜出开封府去玩,误食一枚野果,被果核卡住了喉管,就此倒毙在道旁。路人来来去去,又有谁会注意到它?等白玉堂找到它时,尸身上已经爬满了蛆虫,唯有耳尖的一道伤疤勉强能指明它的身份。
白玉堂伤心得了不得,不顾污糟,亲自给掘了个坑埋了,还像模像样地起了个坟茔。彼时展昭公干正出外差,不在汴梁,白天尚有人闲扯两句,夜晚可就是孤零零的,想起那无端端一命归西的猫儿,更添几分悲痛。如是几日,到展昭好容易回来时,白玉堂整个人都瘦了一圈。
他往常大大小小的伤没少受过,甚而几次三番奄奄一息,可从没如这般形销骨立。展昭一见之下大吃一惊,还没说话,白玉堂就朝他扑来,双臂一绕,挂在他肩膀上也不说话。展昭拍拍他背,没得到回应,只得拣些没紧要的说了一通,权当安慰,又半哄半抱地回了房。
当晚白玉堂窝在床上,情绪总算得到平复,这才把事情讲了。那猫儿从来不爱呆在房里,展昭回来不见也未留意,经他一说,方明就里,心下难免也有几分凄然之感。但相较起来,毕竟担心白玉堂多些,遂出言劝解。白玉堂何尝不知既成事实,再哀痛也是枉然,却偏不乐意他说什么生死有命,像是道理,实则废话,怎么听怎么不顺耳。这般劝了小半个时辰,反倒越劝越僵,到最后展昭也上了火气,不明白他怎么为了一只猫如此执拗,一怒之下拂袖而去,自寻了间客房睡下了。
白玉堂只怔忡了一瞬,便也气呼呼地躺下,也不管府中许久无客,客房里岂止衾寒被冷,只怕薄灰都能扫起一层。躺了半晌,非但不曾迷糊过去,反而愈发清醒,心想展昭十数日奔波,好容易回府却无端端被泼一头冷水,未免有点过意不去。然而要去客房把人拉回来,却也万万放不下这个身段。翻来覆去,遂难安稳。
如是独自折腾了一夜,天快亮时才勉强入睡。到得醒来,已近午时。出门转了一圈,没见着展昭,也不知去了哪里。
晚膳时,展昭总算回来,却是灰头土脸,极为狼狈。众人不禁面面相觑,浑不知出了何事。赵虎头一个嚷出声来:“展大哥这是撞见鬼了?”马汉当头给了他一下,道:“瞎说什么。”赵虎不服气地揉着脑袋,嘟囔道:“那是怎的?往常就算遇上什么劲敌,可也没弄成这样子过。”忽又一拍脑门,“确是不对,大白天哪有鬼。”
展昭尴尬地冲他们笑笑,赶紧去洗了脸,才转回来落座。一抬头发现自己碗里堆了个鸡腿,坐得离鸡最近的白玉堂却正埋头扒饭,假装什么也没有发生的样子。
“展护卫今日一散朝就匆匆辞去,却怎么……”包拯看展昭头发还有几缕没整理好,忍不住出言相询。展昭瞟了白玉堂一眼,欲言又止。公孙策见状,忙招呼大家吃饭,莫等菜凉了,顺便冲包拯使了个眼色叫他闭嘴。
待到各自回房,白玉堂才拿眼瞅着展昭。瞅了许久,见他始终自顾自整理东西,没半分开口的意思,只好不情不愿地扯了他一下,撇嘴道:“给猫挠了?”
“你怎知道?”展昭脱口而出。见白玉堂一脸惊诧,才反应过来,咳了两声,道:“我随大人上朝时见路边有只猫,正在那趴着打盹。当时不能离开,散朝后就赶了过去,可巧它还在那里。我问了一圈,知是只野猫,便想去捉来。哪知它精怪得很,一蹿就上了屋顶。等我追上去,它又躲到了屋檐下头——”
白玉堂听得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早忘了前晚的不豫,打趣道:“你轻功呢?”展昭苦笑道:“轻功此道,原就是模仿动物纵跃而来。单论速度我自然快过它,可蹿高伏低,确实比不上它灵活。况且它身子小,骨头又软,它能进去的缝隙我却只能在外看着。好容易捉到了,它伸爪就挠,尾巴还扫了我一头灰。”
他说到后来竟已带了几分委屈。白玉堂忍不住笑出声来,道:“可你捉它作甚?难不成你猫大人真要几只猫来显显官威?”展昭道:“我瞧它和你养的那只挺像的……”
白玉堂一呆,笑容也即敛去。犹听得展昭续道:“我虽不知你何以要养猫,但看你那般难过,总是不好。虽然未必能代替得了,总是聊胜于无——唔?”
他瞪眼看突然凑上来的白玉堂,少顷,阖上双目,将手臂收紧了些。
“当然代替不了……”白玉堂分开了一点,低低地道。
展昭瞧了他一阵,呼出一口气,微微颔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