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娱乐圈灵异事件录》玉迩有瑕

56、觉醒与落幕

　　徘徊在阴市大街上，季宏开心痛到极点。

　　他所有有实感的记忆，是从与沈小莫相识之时开始，这之前他做过些什么，虽然有记忆却没有经历过的感觉，每当回忆往事，他都像在看别人演一部极长的电影而已。

　　莫非我自我认知中的季宏开，不过是众多人格中的一个？踉踉跄跄行走在阴市街道上，季宏开神情悲怆。如果只是如此，那么他算是个什么东西？他对沈小莫的感情又算什么？

　　难道真的只是实现目的的一个手段？

　　难道我对沈小莫的感情也是虚假的？

　　难道我的出现，只是为了让沈小莫去死？

　　季宏开脑内如一团乱麻。

　　“你可以休息了。”声音在季宏开脑内响起，和沈小莫相识以来的点点滴滴如走马灯一般闪过，伴随而来的是浑身无力和眼前阴暗下去的光线。

　　“住手！”季宏开费力挣扎却抵不过那股把他拽向黑暗的力量，眼前越来越暗，终于变为一片漆黑。

　　“呵呵呵……哈哈哈！”季宏开跪在阴市上，喉咙里发出渗人的笑，身体随着笑声抖动。笑声越来越诡异，越来越透露出计谋实现后的得意，最后变为狂笑，突然，季宏开仰头长笑，脸上表情狠戾阴郁。

　　猛然收起笑声，季宏开起身，掐起口诀，面前一道光圈出现，季宏开跃入其中。

　　唐云天面无表情盯着密林中央那片空地上悲痛嚎哭的韦君智，唇角扯出个极其细微的笑。蓝铭轩即将隐退，现在再杀了沈小莫，以他目前的成就，他早晚会取代这二人登上影帝的宝座。

　　他已经杀过沈小莫一次，不后悔再杀他一次！

　　“你的心痛不痛？”密林中响起空灵的女声，一名浑身雪白的美丽女子从唐云天体内浮现后脱离唐云天的□□，漂浮在唐云天面前。

　　唐云天淡淡道：“不痛。”

　　这雪妖给他看过沈小莫前世被华铃驾车碾死的画面，如果沈小莫没有重生，他劈腿华铃的事不会穿帮，沈小莫不会放弃做他的替身，不会进入百盛，不会认识韦君智，更不会与他争夺演艺界一哥的头衔，而现在，为了保住自己的地位，他要再杀他一次！

　　黑莲花、十八人偶，有了这些东西再加上如意的帮助，他不信，沈小莫还能再一次重生！还能再一次威胁他在演艺界的地位！

　　小莫，你不要怪我，我也曾经给过你机会，可惜你投入韦君智的怀抱，而不是回到我身边。看着跪坐在雪地里抱着沈小莫尸体痛哭的韦君智，唐云天如是想。

　　寄人篱下、看人脸色，蝼蚁一般活着，时时被人奚落、嘲笑、戏弄，这样的日子，唐云天已经受够了！他的心，早已经被赤裸裸的欲望烧灼得冰冷！

　　一个、两个、三个、四个……手扶剑柄，八大人矗立在赤红曼珠沙华的海洋中心，心里感知着分散于十九处的投影，每一处投影，显示的都是沈小莫的命格八字，但他知道，其中只有一处是真。他无法分辨十九处的真假，唯一能做的只有破坏这十八具人偶。

　　源源不断输入功力，八大人已经破坏其中九处。

　　快了快了，八大人在心中默念。突然，其中一处猛然间黯淡下去，如同摇曳在寒风中的微弱烛火。

　　“不好！”八大人展袖拂动，将一旁打坐的慧根卷起，前方光圈一闪，两人已经不见踪影。

　　脚尖落地，慧根看见的是跪坐雪地上抱着沈小莫的韦君智，以及两人身边那晕染开的大片赤红血迹。

　　温热的血已经不再流动，低温却将血与雪凝结成冰，赤红色的冰雪中央，韦君智衣衫破烂，浑身血迹，低垂着头悄无声息。

　　看眼前情形，慧根心中了然，手执佛珠，念道：“阿弥陀佛。”

　　踩着积雪，八大人一步步走向两人。

　　听闻踩雪声，韦君智抬头，双目空洞，面如槁木。

　　“哎，这回都死得透透的了。”八大人看着面色苍白，嘴唇乌紫的沈小莫，摇摇头道：“能不能活，我只能尽力一试了。”

　　慧根听闻八大人的话，脸上骇然，道：“老鬼，你想干什么？”

　　对于慧根的问话，八大人不予作答，将黄泉剑收入掌心，念动口诀，身影越来越模糊，最后竟然几近透明。口诀掐毕，八大人身形一动，往沈小莫电射而去。

　　轰然一声巨响，八大人的身影被一道紫红色光幕阻挡，而光幕的来源竟然在韦君智口袋中。韦君智将手缓缓深入袋中，掏出一颗珍珠，珍珠外部，包裹着一层黑色光华。

　　这是他之前在陷阱中捡到的用作阵眼的珍珠，他记得衣服送洗的时候，他掏出来给了沈小莫，而沈小莫随手把珍珠扔进马桶，还按下冲水键，现在为何会出现在他口袋里，他实在不明白。

　　“放手！”慧根大叫，脚下滑动，移动至韦君智身边，一把抢过珍珠，双手结出个佛印，将珍珠压于其中，同时快速驱动口诀。一番噼里啪啦的声响后，珍珠砰然碎裂，露出符箓制成的内核。

　　慧根毁掉屏障后，八大人却不行动，只背对着密林道：“出来吧。”

　　躲在林中的唐云天心中一惊，正待迈出林子却见季宏开已经踏着积雪，踱着方步，闲庭信步一般往凝结出实体的八大人身后走去。

　　季宏开微微一笑，朝八大人鞠躬行礼：“徒儿见过师父。”

　　八大人不动声色，道：“你是想阻止我夺舍重生？”

　　“正是。”季宏开也不掩饰自己的目的，坦然承认。

　　八大人冷笑一声，手中黄泉剑缓缓抽出，道：“你以为你阻止得了吗？”

　　季宏开回以一笑：“以徒儿之力，当然阻止不了，但却有千千万万觊觎芥子纳须弥的妖魔，他们自然能阻止师父。”季宏开说话间，周围密林中不断冒出妖魔，直至密密实实围出个里外三层的圈，密林深处，更多妖魔怪叫咆哮的声音由远而近。

　　“就凭这等妖魔，能耐我何？”扫视一圈，八大人轻笑，手中黄泉剑舞动，舞出一道光圈，光圈扩散，那些修为低些的妖魔连惨叫的机会都没有便化作一颗颗妖丹漂浮于空中。其余妖魔见此情形纷纷后退。

　　“他撑不了多久，谁能耗尽他的功力，芥子纳须弥便是谁的！”季宏开一声大喊，后退的妖魔止住后退之势，一齐扑向八大人。一时间，妖魔们发出各种声音，或怒吼，或尖叫，或窸窸窣窣的奇怪声响包围众人。

　　八大人一声冷笑，舞剑迎上前去，身后，慧根也挥动佛珠跳将出来。慧根刚跳出一步便被一根金色禅杖挡住。慧根凝目一看，挡住他的却是圆觉。

　　“佛爷，难道您要助纣为虐？”圆觉一根禅杖缠住慧根。

　　慧根搔搔光头道：“叫俺佛爷，那就代表你知道俺觉醒了，那好，废话不多说，俺今天要教导你知道什么才是佛家慈悲！”话毕，慧根抽出佛珠，迎上禅杖。

　　密林空地中，打得难分难解，八大人一把黄泉剑一扫一大片，各种颜色的妖丹飞舞空中，季宏开迈开步伐，以符箓为武器，将妖丹一一消灭以免它们成为八大人魔力来源；慧根和圆觉二人打得正酣，金光散开，煞是宝相庄严。

　　唐云天躲在林子里，窥视场中，他心中祈祷着最好能两败俱伤，同归于尽，如此最后得利的才能是他。

　　失去魔力支援，八大人又要压制黄泉剑以防其失控暴走，剑光不如方才犀利，扫荡妖魔的速度逐渐慢下来，而被欲望的本能驱使的妖魔却源源不断涌来。这边慧根一佛珠扫在圆觉胸口，圆觉用禅杖拆挡，禅杖却断成两截，佛珠扫中胸口，圆觉一口老血喷出丈把，如断线的风筝一般飞落，失去意识。

　　慧根虽然法力高强，无奈和八大人一般尚未完全觉醒，身形又是个孩子，打了这一阵也觉得吃力，于是捏个佛印，用一层金光罩住身体，盘腿一坐，恢复体力，准备一会儿支援八大人。

　　如此，韦君智便无人照看，一头魔兽看中时机，越过八大人的剑光，利爪朝韦君智抓去。

　　“君智，小心！”一声断喝，一条人影从天而降，手中大剑将魔兽劈成两半。韦君智回神，目光锁定来人，正是蓝铭轩。斩开魔兽后，蓝铭轩加入战局，手中大剑与八大人的黄泉剑汇合，摧枯拉朽般瓦解着妖魔的防线。

　　季宏开冷笑道：“蓝铭轩，你犹豫这么久，终究还是倒戈相向。”

　　蓝铭轩面无表情，大剑舞动更加迅捷，招式愈发凌厉。有了蓝铭轩加入，季宏开暂时落了下风，扫荡妖丹的速度赶不上产出，八大人抓紧时机将其遗漏的妖丹全数吸入额中。有了魔力补充，黄泉剑威力更加巨大，紫红色光芒萦绕剑身，手一挥便是一片妖魔被清扫一空。

　　众妖魔见八大人三人势如破竹，扫荡妖魔，但凡近身者，无不魂飞魄散，心中发憷，便有几分退缩的意思。

　　季宏开余光一扫战场，从怀中摸出五张黑色符箓，呈扇形展开，口中念念有词，黑色符箓化作烟雾散开，将众多妖魔笼罩在内。

　　烟雾尚未散去呃，妖魔的叫声越发凌厉诡异，一齐朝三人扑去。最先感受到压力的是修为最浅的蓝铭轩，受到这黑雾影响，心烦气乱，招式有几分仓促与凌乱，才过几招，身上已经挂上大大小小的伤口。慧根抽个空子，分散出一缕金光，将蓝铭轩护在其中。

　　压力顿消，蓝铭轩一柄大剑挥动，打得甚是勇猛。

　　八大人一剑扫开围上来的大片妖魔，笑道：“好小子！不愧是老夫的徒弟，连这等邪魔手段也能使出。”手上黄泉剑剑招一变，地面冒出红色光芒，溢出异常粘稠的暗红色物质，将妖魔一一拉入地底。

　　饶是如此，仍然有不少妖魔被季宏开释放出的黑雾和战场上浓厚的血腥味吸引，从四面八方狂奔而来，一头扎进战局，而八大人则将新生战力一一收拾干净。

　　鏖战一个时辰，残余的几十只妖魔摄于八大人的威势，不再听命于季宏开，犹豫一番后作鸟兽散，只余下因欲望熏心而失去对死亡的畏惧的寥寥几头立于场边，却也是徘徊观望，没有进攻的勇气，期望能坐收渔利。

　　见此情形，八大人身形一晃，待众人看清去向时，已然没入沈小莫体内。

　　八大人身影消失后，沈小莫睁开眼睛从韦君智怀里坐起，背后十几根冰凌发出清脆的声响，然后碎裂、消失。

　　“小莫？”韦君智试探着问。

　　“恐怕得让你失望了，现在还是老夫。”八大人操控沈小莫的身体站起，道：“这小子死得透透的，身体机能要想全部恢复还得用上不少手段，时间不短，你耐心等着。”

　　“您……”韦君智刚开口，便被八大人止住。

　　八大人微微眯着眼睛，盯着季宏开看了半响，摇摇头：“你为了躲过天道轮回，不惜制造出多个命格不同的灵魂，将其与你自身融合在一起，时间久远后，你连自己是谁也分不清，可怜可悲。”

　　“我不需要师父可怜！”季宏开情绪激动，大吼出声，手中结出个十分繁复的手印，密林深处，一声巨响与之回应，地面猛烈震动，顿时风云变色。林木上的雪花簌簌下落，腾起厚厚雪雾，迷人双目。

　　远处，天色黯淡，天边阴风起、黑云翻涌，风声与岩石震动的声响中隐隐夹杂各类鬼怪的哀嚎声。

　　“通往幽府的大门被打开了！”慧根一声惊呼，双手快速结出佛印，用一圈金光将韦君智等人罩住。

　　风起云涌间，八大人举起黄泉剑，双唇间念念有词。黑云间，一颗闪紫红色光芒的大星出现，随着剑诀推进，一颗颗紫红色大星次第出现，直至七星成列。

　　七颗星星光芒大盛，与漫天黑气相抗衡。

　　“呵呵……哈哈……哈哈哈！”季宏开仰天长笑，笑声与铺天盖地的阴风呼号声以及诸多鬼怪凄厉喊叫声相应和，听起来十分瘆人。止住笑声，季宏开双目通红，牢牢锁住八大人道：“师父，幽府已经锁定您，无论怎样您也逃不过幽府众多阴兵的纠缠。您越是挣扎，越是给这人界带来战争与杀戮，您会怎样选择？”

　　季宏开双目通红，吼道：“是为了保住沈小莫一人放任人界的厮杀，还是吸取魔力重回魔界顶峰？”

　　“哎……”八大人叹口气，回头望向慧根。慧根点头回应，表示明了，手执佛珠挡在季宏开跟前。

　　八大人收起黄泉剑，以一种诡异的步伐蜿蜒前进，所过处，积雪上绘出弯弯曲曲的复杂线条，片刻后，一个巨大的阵型完成。八大人脱离沈小莫的身体，以半透明的灵魂形态立于阵中。

　　阵型成形的一瞬间，季宏开脸色突变，而慧根则一手一人，抓起沈小莫和韦君智飞奔而去，身后跟着蓝铭轩。

　　“引鬼阵！”季宏开失声道，与此同时，几只干瘦枯槁的利爪从地底伸出，将季宏开的双脚牢牢缚住。地面的裂缝越来越宽，阴兵鬼怪的声音越来越近，一条条黑色带状物伸出，在季宏开和八大人身边蠕动，罗织出一张密密实实的网。

　　季宏开脸上表情初为震惊，随即转为明了，惨然一笑道：“不愧是师父，已近乎油尽灯枯还能施展出这般狠毒的阵法。”话音降落，一道紫红色光芒以八大人为中心飞速散开，扫过四周稀稀拉拉站立的妖魔。妖魔们皆被强大吸力拉扯，站立不稳，于是纷纷使出各种手段以求稳住身形。

　　远处密林中，紫光过后，唐云天胸口一滞，一道白色光芒从他身上被剥离而出，飞向阵中的八大人。一阵阴风卷起，唐云天眼前一黑，倒地不起。这段时日他为了筹划这场争斗已经数日未眠，失却雪女妖力的支撑，倒在雪地上失去意识。

　　八大人脚下，地面裂开，鬼怪的怒吼声如在耳边，阴森恐怖的声音令人牙根发酸，脊背发冷。慧根拖着韦君智，蓝铭轩扛着沈小莫，迅疾飞奔……

　　身后，八大人与季宏开二人缓缓下沉，消失在众多鬼怪阴兵之中。

　　被幽府黑色气息凝结成的带状物缠缚，季宏开缓缓下沉。透过众多阴兵鬼怪，季宏开凝视着离他越来越远的八大人，两行泪水缓缓落下。

　　师父，您再一次舍弃了我。

　　季宏开伸出手，朝向八大人远去的方向，渴求着哪怕能抓住师父的一片衣角。

　　人世间，皑皑积雪上，妖魔们残留下的暗红色血迹如黑雾一般渐渐飘散。积雪层下，发出雪片与雪片相互推挤的嘎嘎声响，听闻这动静，慧根脚下发力，招呼蓝铭轩，加速疾奔。他心知八大人施下的结界因为失去魔力的支持，已然化解，人世间受到幽府力量的影响，一场大雪崩在所难免。

　　被蓝铭轩扛在肩上的沈小莫，头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为银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