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媚术》琉雾

7、第七章 夜间寻狐

　　小狐狸是火狐，所以落星决首先搜索的便是火狐部。
　　火狐部坐落在高地上，上空终年笼罩一层透明的火色灵光，灵光是九尾狐特有的玩意，四部上空皆浮着不同颜色的灵光，光芒亮度则由该部在狐族中的地位决定。
　　勾月高悬，落星决穿过灵光，白衣飘飘地落在悬崖一块突出的石头上，悬崖下方便是灯火通明的火狐部长街。
　　落星决思索着要不要直接杀到火狐洞府，让火狐长老帮忙找，转念就把这想法否决了。先不说自己跟火狐长老不对付，自己身为天权上仙，满青丘寻一只小狐狸的事着实没脸闹得人尽皆知。
　　叹口气，飘飘然飞下悬崖。
　　落星决命中带煞，是以随便落在条昏暗小道上，都能煞到一对正颠鸾倒凤的私会男女。落星决额角青筋猛抽，那对躲在草丛里孟浪得兴起的火狐男女尚未发现路边的落星决，一口一个“哥哥”“妹妹”叫得落星决冷汗直流。
　　往往正常人遇上这事儿，基本都识趣地悄悄掩面遁了。可落星决不一般，情商低得惨不忍睹，于鱼水之欢上蠢得清新脱俗，是以用拳头抵在唇下清咳一声，来引得草丛鸳鸯的注意。
　　落星决本天真的想着，等那私会男女注意到自己，再诚恳道歉，继而好打听打听小狐狸的下落。
　　草丛堆里一阵衣服窸窣声后，探出两颗脑袋，草丛鸳鸯在见到落星决容貌后面面相觑，不待落星决道歉，“啊”一声，留下一串“星君饶命”便飞奔了。
　　落星决呆愣片刻，摸摸自己脸：他很吓人么？
　　突然一提紫不溜啾的葡萄伸到落星决眼下，耳边响起迷离之音：“吃么？”
　　落星决一愣，顺着拿葡萄的手臂看去，正对上一张妖冶娇美宛如女子的脸孔。
　　落星决猛退一步，喝道：“妖狐？！”
　　被叫妖狐的红衣少年正摘下一颗葡萄扔进嘴里，闻言，顿了顿：“星君记性不好，我叫青歌。”
　　“你……”落星决警戒地上下打量他，妖狐还是那个女气十足的妖狐，只是一身尘土气息，风尘仆仆的似乎刚回来。便问：“你怎么在这里？”
　　“这是火狐的地盘，我自然在这。”青歌胡缪。其实他刚千里迢迢从地府归来，正要直飞火狐洞府，就瞧天边一道白影闪过，落在火狐部数里外的小道上。那道白光让青歌眼熟，跟过来一瞧，落实心中猜想，果然是落星决。
　　想到什么，青歌续道：“那二人做得正欢，你打搅人家做甚。”
　　落星决面上一红，斥道：“偷鸡摸狗有伤风化。”
　　青歌摇头叹息：“星君就这毛病不好，总喜欢用仙界的规矩看人。青丘民风豁达开放，就是光天化日下做的是对断袖，也平常得很。”
　　落星决沉默半晌，迸出俩字：“龌龊。”
　　青歌闻言，托着尖下巴思考片刻，突然笑道：“我倒忘了，你自幼修仙，必还未经人事，处子一个。”话一说完，自觉地侧身闪到几尺开外。下一瞬，他原先站立的地方已被龙骨神鞭扫得换了模样。
　　“你放肆！”满地烟硝中，落星决面红耳赤，手中龙骨神鞭嗡嗡直鸣。这妖狐竟敢羞辱于他！
　　“星君何必动怒。”青歌扔了葡萄，不紧不慢地理理被龙骨神鞭带起的劲风挂破的衣袖，道，“不过一句玩笑话，星君若不满，我让你说回来就是。”
　　“谁稀罕。”落星决一甩袖，收回神鞭，冷哼道：“我自不与你一般见识。”
　　“星君宽宏大量。”
　　“哼。”宽宏大量的星君决斜睨他一眼，径自拂袖离去。
　　青歌匆匆跟上来，巴巴地问：“星君这是去哪儿？”
　　落星决又斜睨他一眼，想了想，摆着架子道：“你刚刚得罪我，诚然我不是爱记仇的人，给你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你可要？”
　　青歌忍俊不禁：“万死不辞。”
　　落星决清清嗓子：“日前，我养的……嗯……我养的花被一只小狐狸给折了，正找那小狐狸报仇，你帮我一起寻它，只要生擒，万不能伤它。”
　　“这样……”青歌思考片刻，一本正经，“小狐狸长什么模样。”
　　“是只火狐，浑身火红，不含半点杂色，脚踏红云，妖狐修为，约莫……就这么大。”落星决两手比划一下，想了想，又改口，“也不定，他能化身，也可长得比人高。”
　　青歌道：“火狐部的小狐狸多了去了，我倒是没注意。”
　　“你没见过？”
　　“没有。”青歌想了想，“不过我对青丘熟悉，为你带路行么。”
　　青歌言辞恳切，落星决没有防备地点点头。
　　诚然，落星决苦苦找寻的小狐狸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可惜他不知，巴巴地跟着一肚子坏水的青歌兜兜转转，连根小狐狸的毛都没见着。
　　月明星稀，夜色撩人。月光浩浩荡荡撒下，整个山林幽深静谧。
　　“你确定这儿能找到？”落星决随青歌朝山地高处走，回望越来越远的火狐部那一点火光，不免多问一句。找人向来是在人多的地方找，他不领自己去火狐部挨家挨户地问，反倒往人烟稀少的地方走，这是何意？
　　“不确定。”青歌一句话倒回答得诚恳。
　　落星决噎了一下，又问：“你带我去哪儿？”
　　青歌指指不远处一片小树林：“那林子后有一汪山泉，这个时节，泉水最为清澈通透。”
　　“小狐狸会去那里？”落星决皱起眉头，“你莫要诓我。”
　　青歌看着他，笑道：“小狐狸在不在那儿，我的确不能确定，也万不敢诓星君，否则星君一条神鞭下来，青歌便是抽筋扒骨了。”
　　落星决想也是，妖狐不是自己对手，的确没理由诓骗自己，就心平气和地跟他去了。
　　青歌厚脸皮，青丘的狐狸们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可惜落星决不是青丘人，是以到了山泉旁边，青歌开始宽衣解带时，落星决都还在懵懂之中。
　　“你……”落星决目瞪口呆，“你这是……”
　　话毕，青歌已经只身着件中衣站在落星决面前。青歌淡淡一笑，雪白的肌肤在薄薄的中衣后若隐若现，他一本正经回道：“洗澡啊。”
　　落星决勃然大怒：“你果真诓我！不是要找小狐狸……”
　　“哪有，星君冤枉我。”青歌做委屈状，身体像后一倒，扑通一声掉进山泉里，激起层层水珠。
　　落星决抬手去挡，就听青歌缓缓道：“青歌身上全是泥土味儿，脏得不行，星君就不能暂且容我梳洗一会么。”
　　落星决向来吃软不吃硬，若是故作的软态，还必须真切，万不能让落星决瞧出来。这一点，如今的青歌拿捏的十分准确。
　　落星决想，自己的确不急这一时半会，人家洗个澡自己等上一等也无妨，便道一句：“那你快些。”算是应了。
　　再低下眼与青歌对上时，青歌已经匐在岸边的石头上，半个身体没入水中，拿一双暗烧千年业火的眼睛盯着他。青歌散着的长发粘着水珠，在月光下点点闪光，称得那一双妖媚的火瞳更是明亮诱人。那样的眸子里，分明写着诱惑二字。
　　落星决与青歌一高一低地对视三秒，火光在二人的眼神中间乱串。
　　须臾，青歌叹口气：“狐媚术果然对神仙不管用。”便侧身，翻进水中洗狐狸皮去了。
　　落星决冷哼一声，甚是不屑，甚是得意。一介小小妖狐，妄图用狐媚术引诱他，简直痴心妄想。又一转念，大惊。青歌可是只妥妥的公狐狸，缘何要对他用狐媚术？！
　　兴许只是试试狐媚术的功效。落星决安慰自己，然后心安理得地在不远寻了根粗壮的桑树，径自坐在桑树底下纳凉休息。如今青丘正是酷暑天，夜间也是闷闷的燥热。
　　“这山泉我儿时就经常来洗澡，甚是清凉解暑。”青歌的声音从山泉处传来，“星君可要下来一同泡泡？”
　　落星决眼皮抖了抖，冷声拒绝：“不必，我凉快的很。”说罢，一颗汗珠滑过脸颊。
　　青歌趴在岸边遥遥看他：“真凉快。”
　　落星决不动声色：“自然凉快。”
　　月光透过桑树在落星决脸上投下斑驳的阴影，一张漂亮的脸上，尽是端正肃穆之态。
　　青歌弯起嘴角，火瞳深沉，似乎在回忆什么，问他：“星君，我给你当坐骑如何？”
　　落星决一愣，看向青歌。隐约中，似乎有谁这么对他说过，一把甜腻的好嗓子。落星决摇摇头，觉着自己魔障了，道：“不用。”
　　“为何？如今我能驮动你。”
　　落星决搞不懂他为何要用‘如今’这个词，觉着青歌定是在与自己开玩笑，便道：“你是妖狐，修的是魔道，怎可以给我这个神仙当坐骑。”
　　青歌认真地想了想，喃喃：“那我改修仙道罢。”
　　落星决暗笑他天真，他一身魔的修为，岂是说不要就能舍得不要的，当真是耍自己玩。
　　落星决没回他，青歌也未再说什么，沉着一双火瞳，不知道打甚鬼主意。
　　“啪嗒”极小的声音，似乎有东西掉下。落星决定眼一看，竟是颗饱满多汁的桑葚。抬头看看自己背靠的大桑树，起先没注意，原来桑树已然开花结果，满树点点红色，皆是桑葚果。
　　这颗桑葚既然掉在他身上，定是跟他有缘，然后有缘的桑葚被落星决捏起来吃了。入口酸甜可口，很是美味。
　　“在吃什么。”洗完澡的青歌湿身走到落星决跟前，一边拧湿漉漉的黑发，一边瞧他微眯着眼，形容安逸。
　　“桑葚。”落星决瞥一眼青歌若隐若现的身体，暗道他脸虽然女气，身材倒还不错。他们都是男子，看几眼也不觉得有什么尴尬。
　　青歌顿了顿，眯着眼睛，抬头看落星决背后的大桑树冠，问他：“你喜欢吃？”
　　“还行。”落星决想了想，“当年我带天兵参加荒原一战的时候，被神魔封了仙身变做凡人，被困在荒芜之原里七天七夜。荒芜之原什么都没有，就平白生一两棵桑树，我饿的时候连树皮都吃，当时觉得这桑葚果，简直就是饕餮大餐。”
　　青歌微震，他从未料到高高在上的落星决还能有这么落魄的时候。青歌生于和平年代，就是之后的仙魔大战，都半分没有危及青丘。是而青歌从小到大养尊处优，过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皇帝日子，哪里有过那样艰苦的时候。不由看着落星决的眼神，都开始心疼起来。
　　他从未真正了解他。
　　落星决狐疑问：“你做什么？”
　　只见青歌已经三两下跳上头顶的桑树，站在枝桠上朝他道：“你既然喜欢，就多吃些。”说罢，抬脚往桑树上一踹，树冠剧烈晃动，满树桑葚噼里啪啦往下掉。
　　落星决站在漫天桑葚雨中，偶尔还被桑葚砸中两下，嘴角抽了抽。
　　落星决懒得跟青歌胡闹，便催他赶快去找小狐狸。青歌不知从哪里扯块布来，慢慢悠悠地将落在地上的桑葚全数用布包好后，才慢慢悠悠抱一大堆桑葚果，屁颠屁颠领着落星决晃下山地，直奔火狐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