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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二十章 池中小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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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劫?”青歌递过去一张手帕,太白感激地要去接,帕子却一转弯,落到落星决嘴上。青歌一边给落星决拭水渍,一边慢条斯理地问太白:“什么样的情劫?”
太白别别扭扭地收回手,抹一把脸上的茶水:“陛下没说,只交由司命去打理。”想了想,又为稳住落星决,安慰道,“星君切莫着急,仙规虽是不许神仙动凡心,但下凡历情劫这些事儿不算的。神仙历劫要化成凡人,自然仙规也约束不了,星君可放心大胆地来……”
这句放心大胆地来,真切地应了青歌的心意。放心大胆地就替落星决答应了:“落落言而有信,自然天帝说怎么罚就怎么罚。”
落星决颇为不满地瞥他一眼,青歌装做没瞧见,径自想了想,迟疑道,“不过眼下落落有伤在身,这情劫……”
太白忙道:“这个么,您自可放心,陛下说了,这劫等星君养好身体再历也不迟。”
言而有信的落落叹口气,挥挥手:“罢了,你去回禀天帝吧,就说我修养月余就去。”
太白喜极而泣,慢慢吞吞地来,风风火火地走。青歌抬手在眼上搭成棚,遥遥望去,佩服不已:“溜得真快。”
落星决不以为然地翻一页经卷:“天帝的跑腿,自然要快。”突然想到什么,又用书抵住下巴琢磨,“刚刚太白儿说天帝将我下凡历劫的事儿交给司命去写……”
青歌又走回案几旁,继续摆弄莲花,不温不火地提醒他:“听说司命写得一手好戏,故事情节跌宕起伏,主人翁命运坎坷万千,戏谱被神女瑶光拾叨去排成戏曲,深受广大仙女儿喜爱。”
落星决默了,掀开毯子作势要起:“我觉得还是得去一趟司命府。”
青歌拦住他:“还有一个月呢,你身子不好,这几日老老实实在宫里养着。”
“可是……那司命,怎么说,年纪一大把,性子却十分幼稚,要不提前打招呼,落他手里指不定怎么整我。”
“左右不过一点小事,司命不至于不卖你面子,我等会替你去一趟就行了。”青歌将毯子重新给他盖上,心里已经将这事儿来回筹划好多遍。
他与落落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历情劫这事儿嘛……当然不能少了他当主角儿。
青歌给落星决揶揶毯子,依依不舍的说了好一会话,才终于被担惊受怕又忍不可忍的落星决扔出天权宫,直飞司命府邸。
青歌去了不过一炷香的时间,也不知道跟司命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回来的时候神采奕奕,笑容满面,看的天权宫一票仙婢眼睛都直了。
青歌落在凉亭内,靠榻上却不见落星决。正要抓个仙仆来问,就听一道莺歌般的笑声在莲花池中响起,是名女子的娇笑:“星君您看呐,主事儿欺负人,竟将奴婢衣裳打湿了!”
落星决低沉有磁性的嗓音传来:“我瞧着,倒明明是碧淑你自己贴上去的。”
“星君你也欺负奴婢!”
碧淑?
青歌额角跳了跳。
寻声望去,成成叠叠挨着的莲花中,隐约能见一叶木舟。青歌踏水走近,木舟摇摇晃晃,落星决躺在船头,八方不动地举着方才那本经卷翻看,而宫里的主事和一名仙婢正在他身旁打打闹闹,弄得木舟微微颠簸。
落星决愣了愣,朝青歌看来,放下书卷对他勾唇笑道:“回来了,事情办妥了么?”
青歌也扬起笑容,稳稳落在船头。
“办妥了。”青歌蹲下身,幻化出一张薄毯给落星决盖上,“你身体不大好,怎么跑这儿来了,当心见风,回去又得喊疼了。”
“我何时喊过疼?”落星决靠坐起来,平视青歌:“哪有那么娇气,亭子里闷得慌,我瞧莲花池里的景色不错,就找了管事来划船。”又问道,“对了,司命是怎么写我的命格的?”
青歌看了身后碧淑跟主事一眼,落星决立马心领神会地将他二人打发走。
瞧着碧淑不情不愿地被主事拉走,青歌又莫名一阵痛快。他不像落星决活了万把年还是个处,踩着无数爱慕的玻璃心,情史丰富得够司命写上好几年,自然看得出碧淑望着落星决的眼里全是倾心爱慕,是以,青歌十分不待见那个贴身伺候落星决的碧淑。
有什么方法能悄悄咪咪地将碧淑给做掉呢?青歌冥思苦想。
“想什么呢?”落星决好笑道,“我在问你话。”
“哦。”青歌回神,把做掉碧淑的事推后,先对落星决道,“我去的时候,正巧碰上司命兴致勃勃写你的命格,我抢过来瞧了瞧……呃,那勾心斗角百转千回的,我看的脑仁疼,就放把火烧了。”
落星决忍俊不禁:“司命把自己的墨宝看的比命还重要,你烧了他写的命格,他非得找你拼命罢。”
青歌做托腮状:“这个嘛,倒的确是拼了。可惜他命不好,一把老骨头拼不过我,被我踩在脚底下不甘不愿把你的命格改了。”
“哦?怎么改的?”
“我也想不出什么好情节来,但天帝又的确是要你历情劫,就在簿子上写了一句‘爱而不得’。”
“就这样?”
“就这样。”
青歌其实只说了一半,翻开那本命格簿子,‘爱而不得’后头还有一竖:与妖狐青歌痴缠一生。当然,青歌又不傻,这句话自然不会说给落星决听。
这个“爱而不得”,也是写的有原有因。青歌思慕落星决六千年,等待落星决六千年,受了六千年爱而不得之苦,自然私心也想让落落尝试一下,好更加珍惜自己。
落星决于情这颗老铁树上,万万年都没开过花,自然对什么‘爱而不得’不甚在意。无知而无畏,他思忱着,反正是历情劫,情劫历完,重回天庭时前尘记忆接踵而至,仙心坚固的自己,又怎么还会在意爱不爱这种东西。是以,对青歌改的命格还算是满意。
落星决喜欢在木舟上看书,青歌就不知道从哪里摸来一把紫竹鱼竿,把鱼勾往水里一扔,蹲在落星决旁边钓鱼。
落星决从书里抬起头,笑话他:“你家钓鱼不用鱼饵么?”
青歌想了想:“我家钓鱼还真不用鱼饵。”说罢,又从袖子里掏出零嘴袋子来,摸出两串小小的糖葫芦,一串自己含了,一串递给落星决,“吃么?”
小竹签儿上串着两颗果子,饱满红亮,鲜艳欲滴。
落星决顿了顿,接过来,也学着青歌塞嘴里。叼着糖葫芦看了会儿书后,赞道:“挺甜。”
说话当口,青歌一拉鱼竿,一尾巨鲢破水而出,水声盖过落星决的声音,青歌一心扑腾在巨鲢上,一手劈晕巨鲢,将其塞进竹篓里,欢喜道:“看,好大一条!”片刻,又问,“对了,你方才说什么?”
落星决含着糖葫芦摇摇头。
凡世有个形容叫:沉鱼落雁。他不晓得青歌适不适合这个词,但凭没有鱼饵,就能用一张容貌诱得他莲花池的巨鲢上钩,也当得上沉鱼了罢。
落星决觉得,这头巨鲢的眼光挺好。
然后,这条眼光挺好的巨鲢,就被青歌浩浩荡荡地扛进厨房,刮鳞抽骨后,取最鲜嫩的一块做成切片鱼汤,热气腾腾地端到落星决面前献殷勤去了。
青歌是放养长大,在凡世混了不少年,做饭的手艺比之落星决,是一个天一个地,食神尝了都要夸一声美味。
莲花池中的巨鲢鲜美可口,青歌便日日扛着鱼竿拉着落星决跑到池心垂钓,每天变着法子给落星决做鱼肉吃,吃得落星决气色倒好了不少,也吃得池中的巨鲢几乎断子绝孙。
这日日头正烈,落星决怕热,一大早就扎进凉亭乘凉,一边骂昴日星官一边铁心不出来。青歌劝不动也不舍得拉,便自行泛小舟跑到莲花丛间,打算刨点莲藕跟莲子来,合着鱼肉给落星决做一顿藕片蒸鱼。
天气炎热,落落的脾气跟着见长,今日一大早瞅见自己睡在他旁边,二话不说就将自己踹下床。
青歌很是委屈。
莲藕清润,莲子补脾,正好弄点莲子藕片给落落去去火气。
小舟停在莲花丛中,青歌剥完莲子,就挽起衣袖,下水塘挖莲藕。水下是一片淤泥,一二莲藕挖上来,青歌满手满腿全是黑泥。
又一叶小船挤过莲花丛划来,趾高气昂寻来争风吃醋的碧淑,一眼就瞧见如此狼狈的青歌。内心更是不屑,更是嗤之以鼻。心说:长得好又如何,到底是乡野地出来的小畜生,没形没状,也配顶替自己伺候星君么?偏偏星君还那么喜爱他。
碧淑几乎绞碎手里的绢帕,鼓起十二分勇气,将小舟朝青歌划去,打算奚落一二。
青歌正将刚刨出的莲藕往船上扔,就听头顶一道高昂的女子嗓音:“哟,这不是青歌少爷?怎的挖个藕还要自己动手,我当年伺候星君的时候,星君可是将这些粗活都交给别人来干呢。”
青歌顿了顿,不慌不忙地擦擦手,又掏了掏耳朵,觉着这声音忒刺耳,忒粗犷。抬眼,拿鼻孔看他的果然是相见两生厌的碧淑。
青歌微微一笑,天真无害:“我还在想谁的声音这般豪迈,原来是碧婶婶。”
碧淑一张俏脸铁青,但细细算来,自己的年纪果真够当青歌婶婶了,不由更加愤恨,怒道,“我不与你做口舌之争!”
青歌抚去身上的淤泥,翻进小舟,一边就着池水洗莲藕,一边问道:“那你来做什么?”
“我……”她来做什么?她一心挂在星君身上,见星君这般将就青歌,甚至允许青歌搬进他寝殿,碧淑不过是受不了日日烧心的妒火,要来为难青歌罢了。定了定神,碧淑道:“我来不过提醒你,别人看不见我可不眼瞎,我早瞧出来了,你一个大男人居然对星君有非分之想,简直龌蹉,就不怕我上报星君跟天帝,将你推上诛仙台么!”
“诛仙台?我又不是仙,你们神仙尚且还管不了我喜欢谁。至于落落么……你要不怕连累落落,大可把这事儿抖出去。”青歌别有深意地看她,“况且你自己就是个强盗,还想告发别人打劫么?”
碧淑呆愣一会,领悟过来后,脸色瞬间青白一片:“我、我听不懂你说什么!你也别自不量力,你真当自己了解星君把星君伺候得很好么?”
青歌煞有其事地想了想:“真当。”
“……”碧淑觉得事情有点超出自己预想,青歌并没有她以往打发的小仙婢好对付,便自顾自将早就编好的话一字不差地念出来,“我伺候星君数千年,不妨告诉你,你日日费心费神做什么鱼肉鱼汤来讨好星君都是白费。那一池巨鲢是神女瑶光送于星君的生辰礼,神女瑶光与我家星君青梅竹马早已情投意合,你炖了巨鲢,星君不知还怎么记恨你,不过看在你初来天权宫让你一二,你还真当自己马屁拍对了。”
青歌一愣,没想到碧淑搬出瑶光,将他激一激的同时,还要烧上自己一把,大有鱼死网破的形容。碧淑于青歌而言,不过是跳梁小丑,而那自小跟落星决相处的瑶光,才是青歌心中大忌。
碧淑这一招激对了地方,也激的分外凶险。青歌阴森一笑,左右他也在思索如何神不知鬼不觉弄死碧淑,眼下四周无人,不正巧是个机会?
妖风乍起。
青歌刚生杀意,凉亭内的落星决就立马察觉到,心惊同时,一个闪身,顺着杀气寻去,就见莲花池中,青歌与碧淑对峙,青歌一双妖瞳红光大盛。
“青歌!”落星决呵斥一声,稳稳挡在碧淑面前,皱眉冷声道,“你在干嘛?”
青歌一张脸由于妖化显出一二嗜血的魔性,落星决这一挡,他愣了愣,眼中红光见消,面色须臾恢复平静。
身后碧淑脚一软,跌坐下去哭道:“星君、星君!青歌他,他竟然想杀我!”她方才是真害怕了,在天权宫养了几千年,哪里见过什么妖魔,青歌那妖气溢出杀意四起的模样一露出来,她吓得魂都飞了。
落星决眉眼一凌,还不等呵斥,就听青歌率先说了声:“抱歉。”而后抱起莲藕,抿唇再道一句,“我去给你做鱼。”就飞身离开。
落星决皱眉,他虽然知道青歌魔性深重,也万万不会相信他会杀人,毕竟老鼠逼急了还咬人。
落星决回头,对碧淑厉声道:“往后不许再接近青歌半步。”
碧淑愣住,久久没有回神。
落星决对青歌的信任也算是喂了狗了,方才要不是落星决拦着,他真会解决掉碧淑那臭丫头。此刻蹲在小厨房刮鱼鳞的青歌觉得分外委屈,分外神伤,委屈神伤之际,手下越发大力,恨不能将一池瑶光送的巨鲢都刮死。
这日晚饭,落星决发现桌上多了许多五花八门的鱼肉菜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