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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第十九章 来生重影 ...

  •   素来冷清的仙界第七天,于今日罕见地迎来北斗三十六罡天将中的八位。八位天将或威仪或儒雅,神态各异,各有千秋。若论相同点,除了一身予天将配置的玄铁甲,便是这八位天将都在落星决手底下当差。
      负责看管第七天般若池的仙仆们,三三两两站在不远处,好奇望着丰神俊朗的八位天将于般若池边开启慧侗般若镜。要知道,上一次开启此镜,还是在落星决数千年前领兵攻打魔界的时候。
      般若池因慧侗般若镜而得名,池上终年丹灶苍烟,池面终年幽明幻变。其上漂浮一方巨大圆镜,青铜雕刻的龙凤图腾盘绕镜沿,镜面明亮通透,镜内则风云变化,映照凡世悲欢离合。正是洪荒时期由神祗打造的慧侗般若镜。
      此时慧侗般若镜已经开启,境内投射万丈光芒,八位天将十六双眼睛盯着镜面一眨不眨,八颗心脏均提到嗓子眼里。
      其中一位天将痛心疾首,焦急等待落星决一行回来的同时,还不忘悲痛自责:“撞猪上了,都他妈撞猪上了!咱们一开始就不该怀疑那帮狐狸崽子的话,白生生耽搁好些时间!若星君因此遭遇不测……我目魁就自撞诛仙柱,随星君去了!”
      另一位撞猪上的天将拍拍他的肩膀,提个醒:“星君有没有遭遇不测暂且不提。那什么,若没有神仙被罚上诛仙台,诛仙柱放平时就跟普通柱子差不多,就怕你撞飞九天也很难撞死。”
      自称目魁的天将闻言,愣了愣,趴地上哭去了。
      慧侗般若镜突然大放金光,金光照下,在般若池面上投下一圈金色光晕。
      八位天将见状,欣喜若狂。
      那片被镜面映照的湖水翻起滚滚波浪,不多时,一人影缓慢从池底升上来,接二连三又冒出许多个。领头出水的人,先是一头披散的墨黑长发,再来是雪白的肌肤,猩红的妖瞳,高挺的鼻梁和水润的嘴唇……
      天将们屏息凝神,呆滞地看着那有着颠倒众生容貌的红衣男子一点一点破水而出,直到天将们目光落在男子怀中的白袍神仙时,才纷纷回神。
      “星君!”目魁率先冲上去,踏水而过,落在青歌身旁,见青歌双手托着的落星决紧闭双目,没有仙障护体,浑身湿漉漉的。不免担忧道:“星君怎么了?!”
      “被往生水的灵气灼伤了。”青歌皱着眉毛,身上也着了水,头发黏答答地粘在脸上,显出几分狼狈。在过往生水时,他受往生水的来生倒影所迷惑,释放的狐火没有完全护住落落,导致灵气侵入落落体内,幸而在落落的鲜血滴落在他皮毛上时,他猛然回神,才没有害死他。
      青歌眼里满是自责,不自禁地用手摩擦落星决惨白的面容。索性及时救下,否则……
      一名天将忙上前来,伸手探上落星决天元,须臾道:“还好伤得不重,修养段时间就无大碍。”
      其余天将们这才松口气,这才注意到他们星君居然被男子横抱在怀里,这才留神这名男子居然是个修魔道的狐妖。
      目魁刚要呵斥青歌,就被跟随青歌破水而出的殷郊拦下,殷郊深知目魁没脑子,便道:“青歌是星君的坐骑,在通天塔内救下星君跟我等,你莫要冲撞星君的救命恩人。”顿了顿,又对一众天将道,“星君有伤在身,有事容后再说,我等先护送星君回宫养伤。”
      语毕,一众天兵天将手忙将乱地围着青歌,浩浩荡荡地护送落星决回天权宫,一路上博到不少眼球,成就不少八卦。
      天权宫朱漆大门轰然阖上,将忠心耿耿的天兵天将们隔绝门外。
      目魁炸毛了,指着紧闭的大门道:“格奶奶的,那妖物是个什么东西,缘何他进得天权宫,我等就进不得?!”
      殷郊给他顺毛:“星君向来不喜他人随意出入他的宫室,仆役自然不放我等进去。那青歌妖狐本是星君府邸上的人,自然进得。”
      目魁冷哼一声,这才悻悻地随着一众天将离去。
      落星决活了千千万万年,打头一遭做梦,还是个忒有调调的噩梦。
      梦里他笔直站在云雾缭绕的诛仙台上,乍起狂风将他的衣袍吹得猎猎翻飞。他面前站了一个人,他虽不知道这个人是谁,却直觉自己认得他。因为自己嘴唇一张一合,神色疲惫地对那人说了一句话。究竟说的什么话,他自个儿也没听清,正要竖着耳朵再想说一遍,身体就不受控制地转身跳下诛仙台。
      他于天雷下剔骨,于真火中焚烧。火焰灼烧他的魂魄,他撕心裂肺地痛喊,喊着一个人的名字,每一声都仿佛是泣血的悲哭。火光中,他飘摇的长发由根部褪去所有光泽与色彩,只一瞬间,失去所有光华,成为茫茫一片雪白……
      落星决由梦靥中惊醒,冷汗津津。那场梦太惊悚太骇人,他惊魂未定地喘息,定神片刻,发现四下安稳平静,并没有什么熊熊真火。入眼是熟悉的天权宫寝殿,却又跟以往有所不同,似乎别致大气许多。
      喉头滑过血腥味,落星决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有人正搂着他,喂他喝一碗红彤彤的玩意。这碗东西红的刺目,入嘴时,腥味中带一丝甘甜。落星决一愣,意识到自己喝的是什么东西后,惊惶地扬手打翻瓷碗。瓷碗应声而碎,白玉地面上化开一滩血水。
      “落落!”青歌将呆愣中的落星决拥入怀中,抚着他后背道,“没事,不要怕。”
      一丝妖媚的气息飘进鼻腔,是熟悉的小狐狸的味道。落星决回了点神,嘴唇有东西滑下,抹一把,白绢衣袖上斑斑血迹。落星决摇晃的目光从青歌脸上越过,指着地上打翻的血水,颤声道:“那是……什么?”
      “别怕,是我的血……”青歌顿了顿,解释道,“九尾狐血有回魂养气的功效,你仙力不济受到往生水灵气侵体,导致一直沉在噩梦里醒不过来,我就放了点喂你,好在现下醒了……”
      “你……拿自己血喂我?”落星决震住。他知道九尾狐的血是世间难得的疗伤圣品,他也知道自己仙力消耗过度,内元受损,青歌为了让自己醒过来,怕是放了不少血。
      “没事。”青歌伸手理理落星决凌乱的头发,失血过多的脸很是苍白,却对他笑道,“你底子好,我只放了一点血你就醒了。不过倒可惜你打翻的碗了,是取昆仑墟的砚合土连夜打造的,能凝聚药性,对你的伤势很有帮助。”
      “……”落星决目光仍然迷茫,好歹脑中清醒了,对青歌道,“为何要……就是陷的噩梦里,待我仙力自行恢复后就能醒过来,你何苦……”
      “我想早点见你醒来。”青歌皱了皱眉,道,“你不知道你躺在床上受噩梦惊吓的样子……我舍不得你这么难受。”
      落星决浑身一怔,活了数万年,从没有人对他说舍不得。他说不上心底翻涌而起的情绪是什么,眸中泛起柔软的光华,只能伸手摸摸青歌的脑袋,叹道:“谢谢你。”
      青歌拉下落星决的手,用自己温暖的脸颊厮磨他冰凉的手心,淡笑道:“不用谢我,为了你,我什么都可以做。”
      他知道青歌自小崇拜自己,却不想为了自己,居然能做到这种地步。落星决抿抿唇,柔软了神情,就着青歌,抚摸他脸颊,道:“往后我定会好好教你修仙,不负你期望。”
      青歌是做梦也没想到自己放几天血就能得到落星决如此青睐,方才落落打翻碗时,他还一个劲担心他翻脸会说自己污浊之血脏他万年仙心,早知道就再多放点儿,指不定还能换回一个亲吻呢。
      当然青歌是在异想天开,对于落星决主动献吻一事,他也就只敢放脑子里意淫而已。
      一边意淫着,一边走到床头,拿了铜勺添香。这香是他让狐狸崽子们从青丘带来的,有安神的作用,落落身体不适,燃香可助他安稳休息。
      “对了。”青歌这才想起来什么,盖上香炉的八宝顶,转头问落星决,“听闻神仙做梦往往是预示未来,你梦见什么了,竟然吓成那样。”
      “这个……”落星决揉了揉沉重的脑袋,“记不得了。”
      一觉醒来,他已经忘记自己做了什么梦,只记得梦里情境恐怖得让他心慌。他心知自己的梦魇,多半是往生水灵气入体所致。脑海里不由回放与青歌过往生水时,水壁倒映自己白衣白发堕仙印的模样,一时忧心忡忡。
      “想不起来?”青歌思索片刻,“那梦靥大概是往生水灵气造成的,眼下你醒了,往生水灵气消散,你自然想不起来罢。”
      落星决点点头,看了青歌一眼,斟酌道:“在过往生水的时候……我见你一时被倒映来生蛊惑……你可是看见什么?”
      青歌正重新落坐在榻边,顿了顿,冥想片刻:“我看见么,自己成为天狐,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纵横六界所向披靡。”
      落星决一震:“真的假的?”
      天狐可是神族,自东皇太一后再没有人修成天狐。再加上如今神族寂灭,世间再无天神,青歌又怎么可能修成天狐?难道青歌身上有什么自己都不晓得的天定异数?
      青歌看他神神叨叨的模样,憋着笑意,嘴里蹦出俩字:“假的。”
      落星决眼皮一跳,忍着没招来神鞭抽青歌一顿。
      “我与你说认真的。”
      “左不过是我修炼成仙狐与你双宿双飞……”赶在落星决发飙前,青歌忙改口,“与你一同为仙界卖命……话说回来,你又在往生水里看见了什么?莫要骗我说你是神仙没有来生,我瞧得真切,你确也被往生水蛊惑了。”
      那头顶堕仙印记,一头白发的自己似乎又晃到眼前。落星决垂下眼,音色飘渺:“没什么……不过是些下凡历劫的事儿。”
      青歌凑到他面前,睁大狐媚眼,眨巴眨巴两下,问:“哦?那下凡历的是什么劫啊?情劫?”
      他家落落学坏了,竟会说谎。
      落星决底气不足地呵斥他:“我缘何、缘何要与你说,又与你没甚干系。”
      青歌装模作样地捧着心口道:“落落你这话说的,你就这么对自己的救命恩人?”
      落星决知他要装可怜,而自己偏偏又特别同情他的可怜,所以赶在青歌可怜前,转言道:“我昏迷了多久?天帝那边有什么消息?”
      青歌这才撇撇嘴,想了会,又要掰狐狸爪子去数,“你昏迷七天了。至于天帝么,我来数数,第一天来看望过你一次,不过就待了一会,转眼悄悄跑到广寒宫跟嫦娥……”
      “停、停!”落星决忙抬手打断,怕自己现下千金贵体的给气出什么岔子,“那些混账事不用跟我说,我私自带兵下魔界,还送了两名天兵的性命,天帝可说要如何处置我?”
      “这个么,天帝就谈起过一句,说跟五位真皇一同权商过后再发落你。”青歌转言又安慰道,“不过落落你的地位举足轻重,想来所谓的发落也发落不到哪儿去。”
      青歌料事如神,落星决第二日就迎来天帝不到哪儿去的发落。
      天狐皮在魔界一事,落星决未及时上报天帝,是为失职之一;私自下调遣书未及时上报天帝,是为失职之二;两名天兵惨死魔界,未及时上报天帝,是为失职之三;自顾开启慧侗般若镜,未及时上报天帝,是为失职之四。
      说来说去,天帝就是在计较落星决私自行事,屁都不跟他支会一声。
      彼时落星决正坐在莲花池上的凉亭里看书,青歌在一旁摆弄一捧刚折的莲花。青歌大改的天权宫,最得落星决欢心的,还是这一方小凉亭。亭子设于湖中心,由莲花簇拥,白玉为砖,琉璃为顶,六面均挂竹帘,亭中铺着雪白貂毛地毯,毯上一方案几,一张靠榻。
      太白老头捧着帝旨立在一旁,哆哆嗦嗦将落星决的罪状一一念来。
      落星决靠着卧榻,腿上盖着薄毯,手捧一本经卷,漫不经心地翻看。因着仙力大损,他面色依旧苍白,墨黑的头发未束,散散披下,整个人少了平时的严肃端庄,多了点随意释然。
      太白说话忒慢,一句话吞吞吐吐哽哽咽咽,绕了好半天才说完。落星决难得好脾气地等他念叨,一边还指挥青歌:“花要一高一低才好看,我瞧左边那朵大些,就放下面一点吧,花蕊对着我这方向。”
      青歌正在摆弄花瓶里的莲花,寻思着如何才能将这瓶花摆的好看,摆得和落星决眼缘。得了落星决得指示,自然乐意再调整一番。
      “那个……星君……”太白声音抖了抖,擦把汗。他圣旨都念完了,这煞星到底是听没听进去?
      落星决总算横过去一眼,执起茶盏小酌一口,不紧不慢道:“直说吧,天帝要如何处置我?”
      太白摆一副如丧考妣模样:“哪、哪是什么处置,星君严重了。陛下虽不满您作为,但念您超度了众多通天塔困成怨灵的仙魂,减轻通天塔的魔性,是以功过相抵,不过还余些过错,需要您下界去历一世情劫来抵……”
      “噗”落星决一口茶水喷了太白一脸。
      天帝得失心疯了么?好端端学什么戏谱里的戏码,让他下去搞场感天动地的仙人恋?他?他像是与红尘俗世有半点关系的神仙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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