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G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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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芝加哥，仍是圣诞节。
我的目的地是一座小时候曾经有过一面之缘的小教堂。记忆中，教堂有着朴实的圣母像、古老的管风琴、老旧的木长椅和经过无数风霜的大钟。
离开机场时，我甩掉了被临风派来拦截我的两个白种「巨人」，然后招来一辆出租车，往小教堂飞驰而去。
雪，一直在下；没有停息的意思。
来到教堂对开的路口时，和善的司机说唯一通往教堂的小路已经被雪封了，铲雪车也开不进去，只好等明早家家户户出动把雪清掉后才可以过去。他还问，要不要把我送到附近的旅馆去。
我低声婉拒，决定下车走到教堂。于是，在司机担忧的眼光下，我拉紧身上的黑色长大衣，一步、一步地接近小教堂，宛如一名独自苦行的朝圣者。
雪积得很深，已经高到膝盖的位置了。每一次把脚深埋进那皑皑白雪中，都要费好大的力气才能再提起脚，继续走下一步。那大概在二、三百米远的教堂，变得好象远在千里之外。那凛冽狂风仍然夹带着密密的雪花飞来，似要硬生生把人的脸皮割开。
然而，我心里却充满了对上帝的感恩。也许走得很辛苦、也许我遇到了许多障碍——例如隐藏在雪地下的硬石，但我知道，我正在缩短我和小教堂的距离。我的努力一直没有白费，没有。
……看到了！我看到了小教堂那两扇充满宗教色彩的彩绘玻璃木门！
只差几步！只差几步，我就死而无憾了……
拖着正在流血、却早已被冻得麻木的双腿，我匍匐在雪地上用双手使力攀上教堂门前的石楷，往那两扇变得高如摩天大楼的门爬去。
到了！我碰触到那冰冷的门板了！
我靠着门吃力地站起来，用力推开教堂大门——
「你，来了。」一个令我意想不到的人，正在教堂中等待我的来临——他是尚泠！
「……你、为——甚么……」我咬紧下唇，痛恨自己因寒冷而颤抖的声音。
尚泠浅笑着蹲下身子，藉此拉近我们之间的距离。
「你……说——话——」我很想咆哮，很想象野兽一样吼出上天的不公。然而，我控制不了我的声音，它是沙哑、微弱的。
尚泠抬手移近我……他替我拂去我发上的残雪：
「顾影，你太像若晴了……」
我心里一震，终于看清了尚泠眼中那抹沉醉在怀念中的痛苦。我知道我从小长得像晴姨，而眼前这个男人，他正试图从我身上找寻晴姨的影子。
「……但，我——不……是——」我接口。
「我知道……」
凄楚的三个字……尚泠居然哭了！这个本该是我「晴姨丈」的男人，在我面前哭了，为了我的晴姨。
「别……」我想抬手拭去他脸上的泪水，但却力不从心。我沮丧地放弃挣扎：「……哭——」
尚泠挤出一个笑容，把我的右手提到他的颊边：「顾影，我知道你不是若晴，你是顾影！你比若晴更悲哀呀！若晴爱过也被爱过，而你却只付出没有回报。顾影，你何苦继续走下去？你明明有另一个选择的，不是吗？听我的劝，回到临风身边，别再在沈书华和小雪之间纠缠了，可好？难道你要若晴和你爸妈死不瞑目？他们都希望你快乐。」
选择？没有机会了，我早就放弃了回头的机会。早在近两年前，我根本就不应该以为上帝愿意宽恕我、愿意赐给我最宝贵的爱。我不该天真得以为，我能够用我稀少得可怜的快乐，来换取书华的爱。
我没有响应，尚泠也不说话。沉默像是要维持一世纪那么长，但，时间不允许。也许只有几分钟、也许只有几秒，尚泠苦笑：
「……顾影，我知道我问了一个很可笑的问题，也非常感谢你没有发出大笑来打击我的自信。但是，顾影，我仍然坚持你要离开沈书华。」
「……为——甚——么——」
尚泠回道：「因为他身边，从头到尾都没有你的位置。你知道吗？若家女子是注定要孤独至死的。想想你的姑婆、想想你的晴姨，她们哪一个是有好结果的？」
姑婆？……呀，是母亲口中的兰姑姑……
母亲曾经说过，这个若兰是若家的悲剧。若兰当年不顾外公等家人反对下嫁一名长得很俊的酒保，结果婚后不足一年，就因为撞见丈夫和一名酒女鬼混而气得冲出马路，死在车轮之下。
是的……除了我的母亲，若家女子总是不得善终；像若兰，像晴姨……
我呢？也许，我也只是重演了她们的悲剧……
「……已经、太——晚——了……」
尚泠听到我的话了。他一愣，随即仰天大笑，笑得流下了眼泪。
「……也对！就算他身边从来没有你的位置，就算你只会再走上若家女子的旧路，重要吗？一切都已经太晚了……就因为已经太晚了，所以我也只能眼睁睁看着你跟随若晴离开我们……对吗？顾影，你真的好象若晴呢。」
我淡笑，努力地想支起瘫软在地上的身子。尚泠却一把将我打横抱起，走向那两片亮得刺目的彩绘玻璃——
那一刻，我觉得自己真的好象得到天使救赎的幸运儿。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G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