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第七章 今夕何年（上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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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树落花渐，零落为谁怜？
凌霄梦留醉，今夕是何年？
不能说疗伤的过程是很愉快，当要用上除腐生肌的某些速效药时，那种似是痕痒似是蚁蚀般的难受，绝非常人所能承受的。但忍受，似乎已经是慕容思璇惯常做的事，在忍耐的同时，仿佛间，自己又回到了昔日，只是因为，那个和熟悉的消毒药水有些许近似的味道。而李时珍，也不愧是个药草狂人，才告诉他自己的名字没多久，便缠着自己了解关于茜草的事。他可是生活在这片森林里至少四年了，思璇可不认为他从来未见过，也许只是他不曾留意，生活中的奇迹，总是在不经意间的，难道不是吗？
在一个喜爱与草药为伴的人，可以发生什么事呢？那就是听他说着各种药的用途、功效以及有关它们的传说。
“知道这种花的名字吗？”李时珍顺手捡起一朵略显干瘪的花，思璇知道，他的“毛病”又开始了，最近他除了出外采药，间或有一天去集市卖药之外，便是留着屋里照顾自己，有时候还担心单调的疗伤会令自己烦闷，就开始这种方式的聊天，说说自己在治病救人的听闻，通常，思璇只是一位安静的听众，他却丝毫不在意，反倒像他一人在自言自语，仍能讲的尽兴。
“此为丁香，又叫‘百结花’，还有一个美妙的称呼，为‘鸡舌香’，这是因其气味芬芳，‘种仁由两片形状似鸡舌的子叶包合而成’，故名之”。他顿了顿，又继续讲述。“其实，它还有一个有趣的故事。传闻著名的‘宫廷诗人’宋之问，在玄国时曾充任文学侍从。宋之问认为自己人长得仪表堂堂，出类拔萃，诗文也做得好，应该受到玄熹帝的宠爱。然玄熹帝却一直未曾垂青，被冷落后，又不甘心。于是写了一首艳诗献给玄熹帝，以期获得其重视。然玄熹帝读后，竟一笑置之，并说：‘宋卿哪方面都不错，就是自己不知道有口臭的毛病’。宋闻之羞愧无比，从此，人们就经常看见他口含鸡舌香，以解其臭。”说罢，他停下了整理草药的动作，转过头来，注视安坐在一旁的思璇。
其实屋后的就是那片郁郁葱葱，亭亭玉立，婀娜多姿的丁香花海。初来时来不及看上几眼，在第二天疗伤换药后就转去屋后，细细品尝那飘荡在花海上空，或浓或淡的天然甜味。朵朵都是仙姿佚貌，枝枝也为仪态万千，依照花海的规模，可见照料者的心思花费不少，也好奇如李时珍这样的人，怎么有意种丁香。不过，倒解开了为何总与草药为伴的人身上找不到草药的苦涩，竟是留下清淡花香。
思璇一直都留意着他的说话，尽管没有什么回应，他仍能一字不漏地把故事记下。只是李时珍的忽然回头，让他有点不太适应，在那人清亮的黑瞳中，分明映着自己的身影，一时惶然的错觉，似乎整个世界，在他的眼中，却只有自己的存在。思璇有点无措地低下头来，他不知道此时应该有什么反应才好，前几天，在自己唤他为李大哥时突然被拒绝了，只因他希望自己能叫他的别字东璧，自己是觉得有所不适合，也显突兀，怎么说，怎么看，这都应该是关系熟悉亲密的人才会有这种叫法，谁知看到他要求被拒后那淡淡的失望，心中不忍，竟鬼斧神差地答应了，他春风和煦般的笑脸使自己稍稍失神，便失却了最佳反悔的机会。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从来没人教过他该如何应对。如此这般左思右想，恍惚间，思璇忆起一些特别的字眼。宋之问，对于这个诗人他似乎有点印象，那应该是个生活在唐代的人吧。可对于那片熟悉的辽阔无垠的九州大地，除了中国的唐朝，就别无大国能与之媲美了，或许还有吐蕃此类的外族同在，却，没有听说过什么玄国，宋之问曾在那里当过侍从更是无从谈起。李时珍所处的理所当然是明朝的人，他知道宋之问的存在是可以理解的，可明朝时期，随着郑和下西洋以来，得知国外有国，也各有不同，也没有听说过有玄国之名。李时珍与他交流所使用仍是他熟稔的语言，所写的还是那些龙飞凤舞的繁体楷书，若非提及到那个陌生的玄国，他差点以为自己是穿越时空，回到过去。那么，这里，如他所推理得知，便不是古代的明朝了，可李时珍……思璇烦恼地皱起了眉头。
一直在注视着少年的李时珍岂有不察觉之理，急步走到少年的身旁，伸手探探少年的体温，面上的担忧替代了之前的专注与温和，“怎么样？是不是觉得难受了？难道是伤口有异状？”手中动作没有停下，像是还要做一个全身检查方能安心。
思璇抬起头来，看着眼前这个仅因他一个小动作便心情起落的男人，心中的某个柔软角落，又被冲击了一下，有点麻麻的。手按着自己的胸部，感受着心脏的平稳跳动，眼中闪过晶莹的流光。已经失去的，现在得到的，然后……
李时珍的紧张更进一步了，自己素来清楚，心疾一病，向来难治，再多的好药，也只能达到治标效果，可以说，要做一辈子的药罐子，穷苦人家更是承担不起，那样的孩子也就会早早地被舍弃，他看到的实在太多了。少年已经养伤近十天了，伤口的愈合进度虽然不错，可无论他怎么给少年进补药，他的脸色依然未见红润，如此看来，似乎还有别的病情在影响着，自己又怎能不忧心呢？
思璇轻轻地摇了摇头，停止了李时珍的过分猜测，自己的身体自己最清楚，伤势的痊愈已有八九成了，身体机能上也没有什么大问题，却总感觉少了什么东西，说不清，道不明。“放心，东璧，我自己还不了解自己的身体吗？”当然，此话不虚，和李时珍相处这段时间，疗伤以外，总会探讨很多有关中药方面的话题，知道李时珍在这方面的学问十分渊博，而自己也不弱，常常因为某个观点不一而引经据典来试图说服对方，另一方面也说明中华的五千年文化是不可小看的。自己，在似乎和这个身体进一步磨合时，产生了一些变化，面上变得不再只有淡漠的表情，有微笑，有快乐，或许，这也有李时珍的影响在其中吧，只是不知是好是坏。
心中确有忧虑，此话不欺人。这不是他熟悉的世界，连自己过去的历史知识也未必用得上，可既然决定要活下去，他还是要了解一下这个世界为妙。
“东璧，我只是有些担心，现在的我只记得自己的名字而已，甚至世界之于我皆是陌生的。你可否给我讲讲这个世界的事？”不是不想吐真，而古往今来，人总是对不能用当时常理分析的事物加以破坏的，第一个提出新理论的人总要面对各种艰难的考验，甚至要体验死亡的危险，现在，谁又会相信，自己，竟是个借尸还魂之人。这个真相无论对李时珍还是对自己都不是一件好事，可能的话，还是让它烂在自己的肚子里面好了。而装失忆，就是最好的掩饰了，自己身上的伤也成了最好的伪证。
李时珍好像没有怀疑思璇话中的真实有几许，这段时间的相处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足够让人不经意间了解另一个人的生活习惯，前提是对方没有刻意隐瞒。他也领教到慕容思璇那堪比北斗的渊博知识，当初与他谈论阴阳五行学说之际，莫不是自夸，自身对此了解足以比下学说大师，竟被少年的论点驳得无话可辨，目瞪口呆，心中自是深为叹服。无论是饮茶吃饭，还是坐立起行，思璇的身上总萦绕着优然淡雅的气质，这既是要先天所致，也要后天的培养，断非朝夕所能及。自己甚至隐约能见他身后那个庞大而坚韧的家族，那气质又岂是能用简单地用钱财打造的，必须经历数代缭绕烟火熏陶，以财势权利为底深厚文化底蕴为引，方能锻造出发自内心的自然儒雅，浑然天成的雍荣华贵。更何况他是那个人。
解除了刚才的紧张担忧，李时珍缓缓坐在思璇身旁的木凳上，倒了两杯带点温意的清茶，一杯放在思璇的面前，一杯端起，轻呷一口，将这个世界的大略娓娓道来，一幅气势磅礴的世界画卷随之逐渐展现。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第七章 今夕何年（上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