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喽！回到2000年》煌灼

3、老实人的进化

　　３

　　开学日的事情确实不多，班主任罗嗦了一通“带上书径直回家去，不许在外头逗留”，很快就宣布了解散。

　　孩子们欢呼一声，各自呼朋引伴，偌大的一个教室很快就空荡荡了。赵莉莉身边围上了几个女孩，有意无意将盛兰西挤开了些，叽叽喳喳地说得开心。盛兰西插不上话也不想插话，安静地将书收进书包里，仔细不折叠了哪一个角落。这个年纪的女孩爱谈的那些话题，在她的心智和阅历看来，也实在没办法假装还十分感兴趣了。

　　看着她们那样热闹，盛兰西心里是羡慕的。仔细想想，从小到大，她也没有过几个这样亲密的朋友。想到这里，盛兰西忍不住抿了抿嘴唇，滋味有些苦涩。

　　其实根本的原因，是她知道，自己没有挥霍钱财的权利，没有办法像其他女孩那般，下了学就呼朋引伴地一起去买雪糕、饼干，买流行的贴纸、卡片等女孩都喜欢的小东西。从懂事之后，她就知道尽量地不问家里要钱了，偶尔盛妈给她一元几角的，她都会攒起来。学校里要求买资料、买练习册，只要她手上的钱足够，就不会去问家里开口。

　　一开始也有同学邀请盛兰西一道去玩，几个女孩热热闹闹的。但每次大家都买了东西，她还是坚持什么也不买，两三次下来，就没有人再来问她了。后来盛兰西也听到过，有女孩说她是小气鬼，自己不肯花钱，光想着占别人的便宜。学校就这么点大，她们之中，也有几个认识盛知雅的，是同一家的孩子，当小妹的就能天天花钱，当姐姐的一毛不拔，肯定是因为，姐姐是小气鬼么。这个年纪的孩子最容易结成小团体的，一致对外，也不用多久，就一起都不理睬盛兰西了。

　　盛兰西也曾想过要解释。但她能告诉别人什么？说家里对她没有对小妹好？说出那样的事实，除了得到别人的惊讶和怜悯之外，还有什么用处。所以，盛兰西越发沉默了。慢慢地，也习惯了独来独往的滋味。她不会主动去交朋友，安静沉默地独自上学、放学，后来工作了，也一直是一个人。

　　盛兰西心里微微黯然。即使重来一次，现在的她，依然没有挥霍钱财的资本。

　　新书沉甸甸地装满了一书包。摸着这些属于自己的书，盛兰西的心也慢慢地沉淀了下来。

　　算了，那些繁杂的心事，对现在的她来说，其实都不重要。

　　这一年，摆在她面前的头等大事，是赶紧把小学的知识补起来，达到能上育才中学的程度。刚才空闲的时候，她将课本翻了翻，还没翻完就出了一身的冷汗——不论是语文还是数学还是英语，里头几乎有一半的内容，她都已经毫无印象！在这样的情况下，她能不能顺利考上育才，实在要打一个大问号的。

　　回了家，就先从低年级的内容复习起吧……盛兰西这样想着，抱了书，站在女孩圈外头，朝她新的同桌笑了笑，说道：“莉莉，拜拜，我先回去了。”

　　“啊，小西等等我啊，我们一起走！”赵莉莉立刻挽留了盛兰西，快手快脚地收拾了书包，背上就跑到了盛兰西身边，还亲昵地拉住了她的手。

　　盛兰西瞧见了那几个女孩的表情不太高兴，便轻声道：“你和她们去玩吧，我没关系的。”

　　赵莉莉挽着盛兰西的手，笑嘻嘻地，才回头和那几个女孩说了再见，笑着挥了挥手。直到两人下了教学楼，身边没有其他人了，赵莉莉才撅了撅嘴，和盛兰西说道：“我才不想和她们去呢，她们都可会花钱了，又老爱玩。我说了和你一起走，就不用花钱请她们吃小吃了。我妈妈和我说，交朋友不要交那种只会花钱的，要交学习好的、人品好的，这样才能互相影响，一起进步。”完了笑嘻嘻地摇了摇盛兰西的手。

　　两人一路走到了校门外，赵莉莉笑眯眯地和盛兰西说了再见，然后上了来接她的一辆小面包车走了。才是两千年，他们这个小地方能开得起车的人家，家庭条件是很不错的了。开车的是赵莉莉的爸爸，三四十岁的年纪，人胖胖的，有些秃顶，但和赵莉莉是如出一辙的和气，还笑着和盛兰西打了声招呼。

　　盛兰西抱着书回家，慢慢地想着，一开始她将赵莉莉想地太简单了。这个女孩很有自己的主意，甚至可以说是老成的。对不同的人，能自然而然地摆出不同的态度来。对谁都能笑眯眯的，所以和谁的关系都不错。

　　而她自己呢，虽然虚长了些年岁，但在这方面，其实还比不上一个小女孩会做人。

　　有个词，叫耳濡目染。赵莉莉之所以能表现得那样和气、讨人喜欢，自然有家里爸妈的教导在里头。而且，在家中一定也很受疼爱。反观她自己……盛兰西自嘲地笑了笑，人和人的差别就是那么大。

　　不过，虽然心里钦羡，盛兰西却从来不过分嫉妒别人。即使是对盛知雅，亲生的小妹比她得爸爸疼爱，得到的从来都比她多比她好，盛兰西也很少想过要去从盛知雅手里抢夺什么。她早已习惯了安静沉默。

　　盛兰西第一次认真地想到，自己的个性不够好，怎么样去做，才能改得好些呢。人生多了一次机会，如果什么都像上辈子一样，样样不出色，那这重来一次还有什么意义，是吧。

　　家里只有盛妈在家。盛兰西在门口脱了鞋，看见盛妈搬了小凳子坐在厨房门口择通菜，那通菜嫩生生、绿油油的。赶紧放了书包说道：“妈，我帮你。”

　　“哎，好。”盛妈脸上有些高兴样子。大女儿总是乖，即使不吩咐也从来都会帮着做家务的。

　　两母女一人一个小凳子相对坐着择菜。盛妈问了两句学校里的安排，又念叨了两句小女儿老是不黏家，也就没了话。

　　盛兰西的性子安静沉默，有一多半是随了妈。盛妈就是格外口拙的一个人，从来不懂得说什么讨巧的好话。

　　但盛妈为人是极好的。从前亲戚家里有些什么事，或是进宅缺个厨师，或是大人不在家想要人帮着看两天孩子，想请盛妈搭把手的时候，只要条件允许，盛妈就没有不应的。去了帮忙，也是任劳任怨，忙完了，也从不会想到，要对方给出什么回报来。亲朋好友里，对盛妈的印象，也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老实人。人好，没有多少心眼。

　　但不晓得讨巧的老实人，也常常是吃亏的那一个。

　　盛爸下头还有两个弟弟，都已经成家立业，娶妻生子。

　　二叔二嫂也就罢了，想起三叔三嫂那一家，盛兰西也只能默默叹息。她爷爷已经去世好些年了，剩下了奶奶。自从三叔结了婚，奶奶就从大儿子家搬了去，专门给小儿子家做家务、带孩子。原本这也没有什么，老人偏疼小的是常事。但盛兰西的三嫂，那是个嘴皮子最利索的女人，直能将黑的说成白的，哄得老人服服帖帖。她又比老大老二的媳妇都多生了一粒儿子，在婆婆跟前，自然更有底气。盛爸和兰西二叔家里，每年给奶奶的孝敬，不论是钱财还是补品，多半不用几天，就都到三嫂手里了。

　　盛妈是个老实人，对此也没有什么话。但盛兰西的二嫂，那是个在机关里工作的厉害女人，眼里容不得半粒砂，又怎么可能对三弟两口子的作为视而不见。

　　所以这两妯娌每回相见，都是唇枪舌剑，时时剑拔弩张。奶奶自然是护着小儿子媳妇的，盛兰西的二嫂就只能拉盛妈作为同盟。

　　虽然如此，那些年里，二嫂和盛妈的关系也从来没有多好过。——说到底，两妯娌一个是小学肄业，做着家庭主妇罢了，一个却读了大专出来，进了机关里工作，能有多少共同话题。所以，盛妈在婆婆和妯娌们之间，其实是对谁都没法讨好的。

　　盛兰西心疼自己妈，又想到了自己。这样的个性真的不好，如果再不改一改，恐怕，到哪里都是被人欺负的份吧？想到被人欺负、被人孤立、被人看不起，她的心里就恨得慌！

　　纷纷扬扬的种种想法到了最后，只告诉了盛兰西一个结论——

　　人要想过得好的话，就不该当个老实人。

　　盛兰西牢牢地将这句话记在了心里。

　　两母女一起动手，没多久就择好了菜。盛妈满脸都是舒心的笑意，推着盛兰西去看电视，自己进了厨房，准备开火。

　　盛兰西不肯走开，像根小尾巴一样跟着盛妈挤进了厨房里，左看右看。案台上用一个菜筛装着洗干净切了段的豆角，黄色的大搪瓷盆里盛着一斤多用作料腌着的猪肉。褐色的砂锅里炖着莲藕猪骨汤。汤已经熬了一段时间了，汤色稠白，闻着很清甜。

　　看见盛兰西揭开了锅盖，盛妈以为大女儿饿了，赶紧说道：“汤已经熬了一个多小时。饿了吗？妈给你舀一碗。”说着就打开了碗橱，去拿碗筷。

　　“嗯，早饿了，多谢妈！”盛兰西笑了起来，立刻就去坐在饭桌边等着。

　　盛妈脸上带着无奈又宠爱的笑，端出了满满一碗莲藕汤来，唠叨着说道：“看把你饿得。妈早上就看你吃得不多，问你还要不要粥，又说不要。就算要迟到了，不吃饱了怎么学习。妈多给你舀了两块莲藕。这猪骨头还连着肉，把肉吃了，别浪费。”

　　“知道了，多谢妈。”盛兰西一口一口喝汤，看着盛妈在厨房里忙碌的身影，忍不住说道：“……妈，以后我工作了，你跟我过好不好？我能赚钱了，就好好孝敬你。”

　　盛妈听了盛兰西的话，有点好笑，却也不是不欣慰的，笑呵呵地点头：“好，以后我二囡大了，自己赚钱了，我就跟二囡过。”话是这样说了，但看盛妈的表情，也知道她并没有将自己十来岁的女儿的话放在心上。

　　盛兰西咬了咬嘴唇，也没有再尝试多说什么。总之这一回，她一定会让妈妈平安长寿，享到儿女的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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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晚上还有一章
这辈子，盛兰西要长成白莲花咯~
咱们的口号就是:吃苦受累的事，都是别人的~
安逸享乐的事，都是兰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