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无名之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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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步于咸阳城的大街小巷之中，看着百姓们如常走动，晏蒙突然觉得，这也是一种幸福。
天知道在父皇离开咸阳前，她怎可能有机会像现在这样，穿著平民的衣服、梳着平民的发髻、戴着绝非价值连城的普通首饰、走着与常人一样的步子……这一切一切，是她连作梦都在向往的。
自小，她住在晏府，没有「公主」名号。但晏府中人都敬她畏她——不只是有人知道始皇帝是她的父皇，还因为她的哥哥向来把她视作掌上珍宝，总怕奴仆让她冻着闷着了。虽然哥哥一直努力想给予她梦想中的自由，但哥哥毕竟只是一名臣下，他不可能偷走一个皇室公主——而且还是始皇最疼爱的小公主！不过，即使有诸多限制，晏蒙还是能够偶尔溜出去逛逛——在必须有侍卫贴身跟随保护的情况下，哥哥通常会故意装作看不到。
而过去两年来，她过着这样的生活——
她穿的衣服不再简简单单，而变成了层层叠叠、结构复杂的长袍；宫女们每天清晨帮她梳的，也不再是一般富贵人家闺阁小姐的花髻，而是宫廷规定的千缠万绕的发式；她手上、脖子上、发髻上挂的，也从雅致特别的小首饰，成了有如千斤重的翠玉环、夜明珠项链和琉璃发簪；而虽然身体不算健壮，晏蒙也一直喜欢游走于市井间，听着人民对秦皇朝的称颂或臭骂。可自从进宫后，只要晏蒙身在禁苑之外，她被要求以软轿代步，根本未曾自己走过一步……
她的父皇——她那身为「千古一帝」的父皇，一直拼了命要保护她毫发不伤。父皇掌握天下人的生杀大权，自然也就包括她晏蒙的；父皇要她生，就没有人能伤害她半分。
这样的日子，很可怕。致使父皇的车队才踏出咸阳城，她就已迫不及待的计划「逃亡」——只是，玉儿他们一定快要急疯了吧！晏蒙估计，玉儿不会聪明到一发现主子跑了，就立刻想到向恬哥哥求救。
然而……为了这可贵而难求的一点点自由，晏蒙决定牺牲玉儿。毕竟她根本不可能离开禁苑，玉儿不至于被追究甚至责罚，顶多也只是慌上一天而已。
「蒙儿，你可以停下来休息一下了吗？」
追上走在前方的晏蒙，晏机很没骨气地求饶。
不是他这个男人的体力比蒙儿那弱女子还差劲，实在是千百里也不过如此！他昨天才快马赶到阿房宫、然后又立即回咸阳来，奔波了一整天。在双眼都快要累得睁不开的这种时候，他还能跟着蒙儿出来四处跑，就已经很不错了。
晏蒙摇摇头：「哥哥，我没有多少时间了，父……亲在几天之内一定会回到咸阳来。」
「可是你也不能这样呀！现在烈日当空，蒙儿，你身子不好，若是给晒病了怎么办？」
晒病？晏蒙微笑道：「哥哥，我想你一定早忘了七岁以前，我从来都是我行我素，在咸阳城里四处游荡的。」
七岁以前？如果他不是位高权重的御史大夫、如果蒙儿不是最重要的皇室公主，晏机确定他一定会很想带着蒙儿一起回到陛下登基前，最好是永远都不会长大。
舍不下……舍不下啊！无法忘记昔日美好的人，岂只蒙儿一人？晏机知道，还有他、还有连恬、还有蒙初……
只是，在这大势初定的年代，没人拥有选择的权利。正如他晏机对御史大夫之职从来没兴趣、连恬只想好好照顾妻子玲儿跟让他视作亲妹妹的蒙儿、从来就不愿担起「守护神」名号的蒙初……
「……蒙儿，你该明白，我们都没有选择。就算你不愿高高在上，可一旦你出了任何差错，所有负责守护你的人都要为你陪葬。至于蒙初……蒙儿，我想你比我更清楚，若你不担起『凤者』的使命，蒙初他——将会永远被困。」
晏蒙冷笑。她早已对这面困住了她的墙厌倦。她知道，她的确永远不能离开，因为她跟蒙初之间，只能有一个人拥有自由。
只有她认命当上蒙初的绝妃，蒙初才能摆脱属于「龙者守护神」的黑暗。
这就是「龙与凤」的宿命……
「天啊！公……小姐！您怎么会在这里？」
一声特意压低声音的惊呼突然出现在耳边。晏蒙与晏机同时转身，看见一名身穿藏青长袍、一看即知非富则贵的男子，像见了鬼似地瞪着眼睛。
这俊美得有点罪过的男子……呀！对了！这人是徐福，最近父皇身边新冒出来的红人！
「……徐福，你怎么在这？」
徐福浅浅一笑：「回小姐、晏大人，徐福是在采买上船时要用到的东西，所以才会出来跟人家挤拥的。倒是小姐您……晏大人，」徐福转向坐在一旁纳凉的晏机，「您怎么可以带小姐出来？要是小姐受伤了，大家都没好日子可以过了！」
又是指责！连徐福都这样说，看来回宫后，他一定免不了被禁苑中人的口水灭顶。可是……对于徐福的责问，晏机也只能无奈一笑道：
「徐福，你就未免太低估你这位『小姐』了。蒙儿要做的事，除了她父亲跟蒙初以外，根本没人阻止得了。你不会不知道蒙初是谁吧？」
这当然是不可能的事。别的王公大臣可以不知道龙者何人，但徐福身为陛下最器重的方士，不可能连蒙初的名字都没听说过。
徐福低叹一声说：「晏大人，您就别说笑话了。徐福当然知道初爷是谁……可是，小姐——」
徐福低叫试图唤回晏蒙的注意。只见晏蒙把视线从注视大街转而凝望徐福。
「有事？」
徐福仔细端详晏蒙片刻，然后又是一叹：
「我不但知道初爷，我还知道初爷跟小姐将会……唉！」
晏机听出徐福欲言又止，要说的话又跟蒙初、蒙儿有关，于是皱着眉追问：「将会甚么？徐福，你快说，不可隐瞒。」
徐福看了晏蒙依然事不关己的神态一眼，只好笑着说：「没有的事，徐福只是一时有感而发而已——晏大人，您知道，就是为了初爷跟小姐的事，您能了解的，对不？」
晏机以为徐福指的是蒙儿被困深宫，也只能跟着一叹。
但有谁知道徐福是看见了晏蒙的未来呢？徐福想，那初爷恐怕也是知道自己将有一劫的；而既然初爷有意隐瞒，他又可以说些甚么？
人人自求多福吧！毕竟在这乱世……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无名之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