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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三】天荒地老 ...

  •   BGM 银临《不老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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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佛爷,回来了,”管家礼貌德向张启山和副官欠欠身行礼,见两人表情有些微妙,但看上去心情还可以,犹豫道:“佛爷,副官……八爷在正厅等你们。”

      张启山点点头示意他已经知道了,把披风解下递给副官,走进大厅,果不其然看见了一身算命先生装扮德齐铁嘴坐在沙发上候着,见他进屋,恭敬地拱了拱手。

      “佛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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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从几年前,张启山舍生忘死从武藤手里救回半死不活的齐铁嘴之后,两个人就成了过命的兄弟,佛爷虽不信命,但每次下斗之前八爷都会亲自跑来给他算一卦,张启山拒绝几次之后,反而对此习以为常,此次八爷专程前来,大约也是有了什么要紧事。

      张启山在脑海中思索着。

      “八爷此次前来,可又是有了什么急事?”张启山坐在沙发上,大概是有点热,他颀长德手指轻微扯了扯自己军装的领扣。

      齐铁嘴目光顺着张启山白皙的手指下移,领口露出的小片皮肤让他有点恍惚,呆呆地愣了片刻,直到张启山半开玩笑的拿手在他面前晃了晃,他才笑了出来:“咳,佛爷,是我愣神了,是这样……”

      张启山听了几句就回想起了副官在车上和他说过的宴会的事情。凡长沙有新任军部高层到任,那些老油条都会设宴款待,目的多是拉拢新势力,以巩固自己的地位。张启山在东北就对这些事情一个头两个大,没想到到了长沙也免不了走这些过场。

      “佛爷,这次怕是与往常也有些不同……”副官把衣服呀挂好放到一旁,“听闻这次因为佛爷是九门之首,也请了九门中人。”

      张启山看了看齐铁嘴,见他并不否认,低头轻轻转动着手上的指环,感叹了一句。

      “胃口也不小啊。”

      齐铁嘴摸不准张启山的意思,看了看面无表情的副官,问道:“佛爷说,老八我是去还是不去啊?”

      “八爷身为一门之主,怎还要我给您拿主意?”张启山好整以暇地望着齐铁嘴,齐铁嘴看着心情倒也不错,便自动自觉地坐得离他近了些,道:“佛爷你这是什么话啊,老八我的命都是佛爷给的,这等大事,问问佛爷也是应该的,毕竟九门齐心啊。”

      张启山沉默了片刻。

      “那便去吧,尽量跟在我身边,保护好自己,别惹麻烦。”

      齐铁嘴收了那份邀请函之后本是想立即同意的,一是因为担心张启山一个人疲于应付这些军部的老油条,想着自己到底口才不错,能帮衬佛爷一点就帮一点,但转念一想自己直接答应未免太失了九门八爷的架子,再者还是看看佛爷的意思较妥当,现下听见了张启山不单单让他去,还主动让他跟着自己,心情大好,估摸着这场赴会定是大吉,算这算着就听见张启山低沉好听的声线再度响起——

      “近来二爷家新手了位徒弟,八爷有空可愿意和我一起拜访二爷吗?”

      “啊?”齐铁嘴的一口普洱停在了唇边,“二爷家收徒也是正常啊,佛爷何必亲自拜访?更何况,我没听说二爷最近收徒弟啊。”

      “这次二爷收徒没有公之于众,我也是无意间听二爷说起,”张启山不疾不徐喝了口茶,“二爷快娶亲了,也该去贺上一贺。”

      齐铁嘴觉得张启山话锋转的突兀,隐隐约约想着是不是张启山情绪不太对,却自觉机敏地不提,喝下那杯茶,悠悠地感叹道:“也是,全长沙哪个人不知道,佛爷和二爷,可是至交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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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张启山应约前去戏院听二月红唱戏之后,两个人的至交之名传遍了长沙城,都云张启山千金一诺,百忙之中也要抽空赴约,二爷和佛爷定然是无人可比的情分,两人听了这话也不多做评价,他们的关系没众人说得那么要好,多半也是因为两个人之间有点不明白的东西在里面,但他们也没人提起过,只想着顺其自然,走一步看一步。

      现在走不下去了。

      那时二月红当街救丫头,英雄救美的名气传得极广,而后遇见张启山,与丫头的婚礼推迟了一阵子,如今二爷像是觉着时候到了,要大操大办一番,红府里里外外雇了不少人,几乎忙翻了天,那个请了九门众人的宴会自然是推了,就连找佛爷喝酒的日子也少了许多。

      张启山的贺礼是早就送去了的,三千银元,一套黄花梨家具,整个长沙城里,这份贺礼是最重的了。二爷是本该高兴的,可他却原封不动退了回去,张启山又执意要给,一推一送地拖了几天也没有定论,好事的人都说两个人兄弟情深,一个想让挚友的婚礼风风光光,一个不愿意兄弟出太多钱,真是一段佳话。

      人都道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处有还无,此事当局者多半迷,旁观者未必清,咳旁观者人数众多,明白人也是有那么几个,

      解语楼的解九爷也算一个。

      看破不说破是解九爷的行事准则,他和张启山相识多年,对他的心思能懂个两三分,情事由不得别人掺和,一步一步都是自己走的,到最后的结局也都是自己一手铺就。

      再者,他和二爷怀揣着差不多的心思,也不愿意给自己找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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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启山和齐铁嘴到二爷府上贺喜的时候,解九像是算准了似的,正坐在厅里和未过门的丫头闲聊,一点也没有九爷的架子,见着他们两人来了,朝丫头笑笑,起身朝着二人的方向道:“难为二爷这几天一直念叨着你们,总算是来了。”

      张启山抬眼看了看丫头,眉目清秀的女孩子温婉地笑了,道了声佛爷。

      他表情没什么变化,称了声“夫人”,早有伶俐的丫鬟上前为八爷佛爷递了椅子泡上茶,张启山坐下,瞟了一眼九爷,仿佛是在回应他刚刚说的话:“前些日子公务繁忙,二爷家里这么大的事也未亲自拜访,让九爷见笑了。”

      “启山,你这话该是说给二爷听。”解九啜了口茶,却见二爷恰巧从屏风后面走出来,一身红衣衬得他比往日更好看些,见着一身西装的张启山,目光轻轻一滞,张启山低头喝茶,余光落在丫头身上,心里有点发涩,觉着正午的阳光透过熟悉的百叶窗落在他们身上,打下深深浅浅的光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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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沙城也不是你的,说的你像早晚要殉国一样。”

      张启山去戏院专程捧场那天,二月红下了戏没急着走,和张启山坐在后台闲聊,提到那句“战乱未平,何以家为”的时候,二月红笑了。

      “佛爷,你日后政治上必定大有作为,但就冲你这句话,情路怕是不会顺利。”

      “国家时局动乱,自然是无心私情,”张启山淡淡地应了一句,“不过往后我若真如二爷所言,二爷可是要补偿我什么?”

      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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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这日后情路坎坷,也多是你一手造就。

      张启山坐在茶座里的时候,脑海里跳出来的话音让他嗓子有点干,想了一阵也没找到合适的话来说。

      “都是九门中人,二爷大婚,送的贺礼重些是应该的,二爷何必客气。”

      除了那份摇摆不定的贺礼也没什么话好说。

      二月红替丫头续上茶水,修长的手指轻微颤抖了一下:“佛爷能来,红某人已经颇为感激,怎敢收这么重的贺礼。”

      他冲着看他的丫头笑笑,把茶壶放下,坐在椅子上。

      这话无力苍白,可这也算是他的真心话。

      感情不也是无力苍白吗。

      二月红最终在张启山的坚持下收了贺礼,他明白,这算是他们之间的解脱,他不愿意收也是怕收了这份礼,两个人就真的是挚友了。

      他们也不会是别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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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院内的大门“吱呀”一声,伴着几声狗吠,八爷最先反应过来,站起身说:“哟,今天真是好日子,小狗五也来了。”

      这九门里关系好的都来的差不多了。

      小狗五怀里抱着三寸丁,随着佣人恭恭敬敬地走了进来,向着屋里坐着的几位挨个问了好。

      他年纪不大,又多数时间和狗在一起,察言观色的能力不到火候,感觉不出来几个人之间微妙的尴尬,声线明快活泼,让九爷八爷的脸上浮起了几丝微笑。丫头看着情景和缓,走到二爷身边问道:“二爷,今日天气晴好,我们出去走走可好?”

      二爷心里也赞成这个意见,问询的眼光洒向在座的其余人等,解九第一个点头同意,他在心底暗暗叹服着丫头的机敏,呆着这里没话找话,不如出去走走也好让他们分散点注意力,二爷也算是有福,娶了个聪敏又爱他的女子,愿他不再奢求什么。

      九爷看着狗五点头也称好,八爷到佛爷面前问他佛爷你去不去。

      “走吧佛爷,你天天待在张府,对长沙的民生也不了解了,”八爷从狗五怀里抱过三寸丁,握着小狗柔软地爪子晃来晃去,“去吧佛爷。”

      张启山不知道是对八爷一贯的宽容还是真的被八爷这张巧嘴打动了,轻轻点了点头。

      解九心里欢喜,站起身道:“那启山我们走吧。”

      余下几人随着他们,一起走出阴沉的房门。

      门外是一片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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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师娘!师娘!”

      几个人还没完全离开红府大门,就听见少年清脆响亮的呼唤,一声一声地,不多时出声的少年已经到了他们眼前。

      “师娘,我帮你和师父拿东西。”

      齐铁嘴心里盘算着,这大概就是佛爷当时和他说的,二爷新收的弟子。

      “陈皮,又不在府里好好呆着,”丫头假意嗔怪着,却真的问了二爷,“二爷,带他一起去吗?”

      二月红一向不拒绝丫头的要求,借势向着几人介绍道:“这是在下新收的弟子,陈皮。”

      陈皮依照二爷,一个个地问了好,对谁也没有特别的表示,独独对丫头,比二月红待她都要体贴,齐铁嘴见了,暗地里拉了拉张启山的袖子:“佛爷,你说陈皮怎么对二夫人那么好啊?”

      “弟子对师娘好,是应该的。”张启山目不斜视地把齐铁嘴的手从他衣服上撸下去,一行几人浩浩荡荡地走在大街上,阳光帮着他们镀了层金,看上去煞是气派。

      起初张启山还不太放得开,一身修身的西服穿在他身上也像是军装,虽然看着一样养眼,但老八老五老九还有偷偷随行的副官,都希望让他能开心点,一路走着走着也没想起来买点什么,都有些不尽兴。

      正此时,老八倒像是发现了什么好东西似的,又一次拽着张启山的袖子指着不远处的小摊子。

      “佛爷你看,那边有个卖糖葫芦的!”

      鲜红山楂外面包裹着的糖衣在阳光下泛着温柔的色泽,摊主好像是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站起身,以为是来了大主顾。

      张启山心里一动,秋天的阳光好像把温暖都送到了他心里,让他舍不得开口拒绝。

      解九上前问了价钱,回头道:“佛爷你喜欢吃什么口味的?”

      他见着山楂的颜色鲜妍好看,刚欲开口,二月红就像知道他的意思似的,先买了七串,一个人一个人的分过去,倒让人觉得他和张启山默契十足。

      默契十足的两个人目光交汇的时候没有想象中那么尴尬,二月红冲着张启山笑了笑,又递给他一串:“拿一串给你的副官吧,总让人家偷偷跟着也不好。”

      “二爷见笑了。”张启山接了糖葫芦,稍微转身冲着离他们稍远一些的副官走去。

      二月红看了一会儿,丫头过来,轻轻挽住他的手。

      “二爷。”

      “是我不好,那个时候,不该唤你求救的。”

      二月红愣了一下,看着张启山和副官不知道说着什么,两个人的姿态自然而亲密。

      普天之下,试问有谁不爱他。

      可是有一个人能爱她。

      “傻话。”

      二月红终于开口。

      “遇到你很好,”他又重复了一遍,“是我这辈子,很好的事情。”

      他揽住丫头细瘦的肩膀,秋日的光线刺眼得他心里酸涩。

      张启山把糖葫芦递给副官,看着副官惊喜的眼神,不由得笑了。

      “怎么,还以为就我一个人有吗?”

      他不经意间回过头,阳光落在他精致美好的侧脸线条上,他微微停滞了片刻,回过身去继续和副官商议着长沙的防务。

      他还依稀记着呢,好像就是一刻钟前,好像又是很久以前。

      第一次踏进红府,大厅里的百叶窗没关好——

      那天的阳光,好像也是这样好。

      他们还有太多的故事,没来得及发生。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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