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一】何以家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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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何以家为
若说情终情始,此生落落自空尘,心性最仁是凡人。
————————————题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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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红想起来他第一次见到张启山的时候，那人第一次来长沙，尚未站稳脚跟，可当初二月红早已在长沙混出了地位，府上自然不是什么人都能进的，无名小卒张启山当然无缘见他。
可是张启山是什么人物啊，定不肯轻易离去，和府里给开门的小丫头彬彬有礼地聊了一会儿天，那小丫头自己被他打动，亲自跑到厅里去找二爷，说是张启山人真的不错，见见没什么坏处云云。
二爷对下人向来是极好的，那天他正好邀请当时未过门的丫头来玩，两个小姑娘都想让他见见张启山，二月红倒也来了兴趣，看着一副请命姿态的小丫头笑笑：“想必你就是看人家长得好看，舍不得拒绝他了，倒不如趁早你找个中意的人嫁了，也有个好归宿。”
说得小丫头羞红了脸，攥着手绢低声说“二爷可是又拿我取笑了，往后可不敢再说话了。”
二月红看看坐在他左手边的丫头，笑得一派从容温和。
丫头起了身，笑道：“二爷对府里人可真好。”
他不置可否，丫头明白他的意思，道了声“那二爷我先回去了”就离开了大厅，刚刚欢笑热闹的屋子里此刻只剩下二月红一个人坐着，阳光从落地窗大大方方斜射进来，他起身欲拉上窗帘，张启山却已经跟着拿着手绢的小丫头进了来。
论长相，二月红在长沙也足可以居首位，可他见到张启山的时候，仍是兀自地愣了一下。
大门推开泼洒进大片天光，他背光而行，身后是模糊不清的景物，合身剪裁的西装贴在身上勾勒着修长优美的曲线，眉眼精致，双唇微抿。
如果他笑起来会是什么惊为天人的模样。
二月红这么想着，倒是先笑了，朝着张启山的方向点点头，好像两个人熟识到了什么地步一样。
他家小丫头所言不虚。
二月红侧身请张启山入座，顺便细腻地打量着眼前人的精致五官。
张启山如同未觉察一般，只是开口介绍了自己。
后来二月红记得张启山虽然从东北来，但不耐热且怕冷，每年冬天的炭火烧的旺盛得像春天一样，身边的人也都是无比细心的，一个一个几乎要把这个在长沙呼风唤雨在九门主持大局的人宠上了天。
彼时，他坐下，唤那小丫头斟茶，小姑娘年方二八，一位是长沙有名的主儿，另一位在东北也有点势力，再加上是两个长得这么漂亮的人，茶壶烫手手下一滑，满壶的碧螺春掉在地上摔得粉碎，不少液体飞溅起来，二月红站的远没受到什么波及，张启山却被不少茶水溅到了裤脚上，二月红心里过意不去，刚想开口责罚几句，却被张启山栏挡住：“无妨，小丫头也是无意的，何必再责罚。”
二爷看着他认真的目光，心里一下子柔软起来，点点头道：“那也好吧。”
他叫诚惶诚恐的小丫头下去拿扫帚收拾一下，然后轻声安慰她。
“没事的。”
裘德考说，张启山最擅长的是蛊惑人心，二爷初听的时候想一巴掌抽死他，佛爷今天的地位都是血里摸爬滚打出来的，怎能只凭蛊惑人心。
可他脑子里不知怎的忽地一下就闪出来张启山第一次来他府上，安慰那个小丫头的场景。
自始至终都不是他在蛊惑人心，是我们自己的目光带着一层微光。
阳光最擅长帮他蛊惑人心。
五时三刻的光芒柔和不刺眼，二月红庆幸自己之前没把窗帘拉上，他的剪影身边是淡淡的光晕，让他整个人宛若神祗。
整个人，何时何地叫他佛爷，都不曾为过。
二月红经常这么想。
两个人相谈也算投机，张启山答应了二月红去看他的戏，临别的时候二月红起身送他，快到大门口的时候停止了脚步，只温和地笑笑说：“启山兄，你我相逢有缘，往后可定要多往来。”
张启山点头应允，门子帮他推开大门，二月红依旧微笑着，目光也没有离开前行的人。
这几个小时一直等在府外的，大概是副官一样的人迎了上去，不远处依稀传来了嘘寒问暖的话，副官帮他披好外衣，打开车门，坐到前排，一切活动都一丝不苟。
他始终强大，却始终被所有人深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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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二月红分别的第三天，全长沙城都传播着一个消息。
长沙的新布防官，叫张启山。
二月红坐在后台上着妆，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周围人讲着张启山的陈年旧事，半真半假地只当个笑话听罢了。
“诶，二爷，我听说前几日您家来了位张姓贵客，不知可否就是这位张大佛爷啊？”
他笑笑：“一面之缘，怎能当真。”
周围人犹是不信，其中一个还大胆地说道：“二爷，张大佛爷刚来长沙的时候，第一个拜会的，可就是您啊！您和佛爷的关系一定非同一般。”
二月红懒得去辩驳，摆摆手，问道：“你们为何都叫张启山‘佛爷’？”
“说来也是神奇，这佛爷有一日和几个兄弟出去玩，行走至一处山林，这里有一尊大佛，几个朋友便开玩笑说佛爷有通天的本事，定然能把这尊大佛搬运回府中，”唱戏的小花旦说的双眸神采飞扬，目光中尽是崇拜，“谁曾料想，第二天，他真的让那尊佛出现在了张府，围观之人皆啧啧称奇，所以也都成他为佛爷了。”
小花旦说罢，喝了口水，有些庆幸有些感慨地说：“这么厉害的人做了长沙的布防官，现下世道不太平，我们也能多安心了——二爷，您有空若是能见到佛爷，能不能多给我讲讲他的事啊？”
二月红看着她，差点乐了：“怎么了，今天都对张启山有这么高的热情，要是他来听戏，是不是你们都要乐坏了。”
他脑子里想起那天张启山亲口应允他来看戏的话——罢了，都是做不得真的。
张启山这个人，最会蛊惑人心，谁又能从他嘴里套出两句实话呢。
二月红拍拍小花旦的肩膀。
“起来，出场了。”
他们走上戏台的时候，看见张启山坐在第一排正当中，一双桃花眼微微睁开，修身的军装更描绘出他颀长的身形，唇红齿白眉清目秀的副官和他站在一起煞是养眼。
二月红看着他这副样子只觉得有些过于勾人了，张启山本应该是长沙的堂堂军阀，素日行事作风断然也是果断利落，偏生了副不能再好的相貌，一下子气势威严稍减几分，平添了几分孤高在上的冰美人的意思。
他回头去看那些刚刚百般说着张启山的好的小姑娘，此刻想必差点连戏腔也忘了，也是无奈，差不多独自唱完了整场戏，偶尔抬眼瞟一瞟台下最显眼的那个人。
张启山不算会听戏，却十分尊重台上之人，戏散之后很多人都没走，因为副官挡着的原因，都站在外围远远望着中间的人。
他走到二月红面前，唇角微抿，勾出一个温暖的笑，这让未下戏装的二月红回忆起那天初见他想看看张启山笑得时候是什么样子却未尝得见的时候。如今也算是见到了，一笑相逢，也留温存。
“恭喜佛爷任布防官，几日之别，佛爷当真才干非凡，是该好好道贺。”
二月红那时尚且斟酌着语气用词，可张启山似乎已经做到了能对他敞开心扉的地步。
张启山不总是无条件相信别人，他信赖的人也就那么几个。
二月红很高兴，却不意外自己是这些人中的一员。
“战乱未平，局势动荡，二爷谬赞了。”张启山笑意稍弱，回应道，他肩上的军章似是无意地引起了二月红的注意。
几年之后，二月红第一次把军装领口扣得一丝不苟的张启山按到床上的时候，脑子里回想的还是那天的画面，以及一句让他不愿提及的话。
他说过的。
“战乱未平，何以家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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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第2章 【一】何以家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