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清凝冷月》暖玉

35、绣华

　　玉都长亭外，空旷无比，遥遥可以看见远处微红的枫叶。
　　绍白牵着一匹黑马，等在古道边。
　　那一队人马越来越近，绍白也越来越犹豫。

　　“绍白？！”领头的白马上玉清凝蹙眉问道，“你这是作何？！”
　　“楚大人吩咐我随长公主一道赴东海！”绍白眉目不动回道。
　　“胡闹！”玉清凝勒马跃下，轻声呵道，“你不待在他身边，跑东海干什么，争着喂鱼！？回去！”
　　绍白一动不动，“长公主随行没有一名医官，大人不放心。”
　　“你！”玉清凝用力一抽亭柱，愤愤回身，匆匆往前快走几步后陡然止步，平静说道，“绍白，他相信你，不代表我也会相信你，既然选择了绍白这个身份，就只要做绍白可以做的事，保护好他便可以了，你不再是无影楼的人，不用再保护玉氏皇族了。”
　　说完，头也不回，上马离去。
　　绍白依旧驻足，半响后，牵马往玉都走去。
　　她原来早就知晓了。绍白轻轻一笑，忽然觉得自己真得只是太医院的绍白，那个鬼煞般的暗夜从此真正的消失了。

　　快马行程，一路上的随行都被她沿途派遣下去察视各地的民情，半月后玉清凝只身到了临海的望崖镇。
　　微微的海风吹过，带来淡淡的海咸味，玉清凝牵着马，看着已有几分热闹的海市，不由嘴角微微上扬。
　　东海盛产珍珠，颗粒圆整，光泽透明，一直是天宇贡品，其中以黑色走盘珠最为名贵。但由于前朝官员私自加大海民的上缴珍珠数，中饱私囊，致使海市几近消失，后经司空书的严厉整顿，惩治了一批腐败官员，海市才渐渐兴起；不过，一直是官员相望的沿海各县，而今反倒成了许多官员不愿调往就职之所，官员们私底称其为“空空道人”。
　　抄家时，一毫一厘不留，此为一空；
　　问罪时，上下官员全部罢免，此为二空；
　　故为“空空”。
　　至于“道人”一说，则是那些使“美人计”的官员传出的无奈之语。除一夫人之外，司空书不近女色，俨然一清心寡欲的道士。
　　听到不少关于司空书的传言后，玉清凝对这个人不禁起了兴趣，但由于他被命往操练海军，琼林宴上玉清凝没有见到，而今越近东海，关于司空书的传言便越玄乎，在海民的心中，他便如一个神，似乎只要有他在，东海便会永世太平。

　　终于看到东海水师营，玉清凝骑在马上，将“正凰反凝”玉珏向守门士兵一示，便要进去，却不料被那士兵止住了。
　　“长公主，请下马！”那士兵仍带稚气的脸上有一种不容觑视的坚定，“军中有令，营中不允驰马。请长公主下马！”
　　玉清凝微微一愣，转而翻身下马，轻轻一拍那士兵的肩膀，“不愧是司空书带出的兵。”
　　说着，脚步不停地牵马往营中走去。
　　司空书，玉清凝不由一笑，阿家倒是越来越感兴趣了。

　　而将帐中，一个年青的少妇正嗔笑着将一个身穿软甲的男子往内帐推去，“去，休息一会，长公主一时半会还到不了，从玉都到这里少说也有二十天的行程，你急什么！”
　　“呵~”那男子贼贼一笑，“你原先当真做过她的侍女，不会是假冒的吧。”
　　谁不知道，长公主的坐骑一日千里，号追风，再加之她雷厉风行的作风，二十天的行程只怕十天便到了。
　　那少妇佯怒喝道，“有点将军的样子，你没听说那一路上她惩治贪官，整顿民风的壮举吗？这样一路下来，二十天还算少呢，去，先休息会！”
　　“是，是！”那男子无奈的摇头，“哎，道士也怕家有河东狮啊。”说完，连忙往内帐冲去，身后的少妇高高举起手往空中虚拍一下，嘴角一扬，脸上带着温柔宠溺的笑意。

　　忽然，觉得一阵风吹过，她转身望去，帐帘被高高掀起，一个男装女子逆光站立，墨黑的长发高高束起，一双秋水剪眸微显琥珀的光泽，嘴微微半张，脸上露出激动的神情。
　　那少妇也是一惊，不一会眼中已经噙满了泪花，喃喃轻道，“小姐，小姐……”
　　“绣华姐姐！”玉清凝一把冲上前去，紧紧搂住了那少妇，“我想死你了！”
　　而这时，听到外面声响的司空书也连忙起身，正巧看到了眼前一幕。
　　他顿觉肝火上扬，一把拉过玉清凝怀中的绣华，一拳顺势挥了出去。玉清凝连忙侧身一闪，单手握住他的手肘，往前一拉，另一手迅疾往他的肩膀劈去。
　　司空书一时被气晕了，一手仍紧紧搂着绣华，挥出的手往下一沉，脱离了玉清凝的控制后，干净利落的回收迎上了玉清凝的一掌，两人之间距离一近，俱是挑衅的瞪着对方。
　　忽然，玉清凝一笑，戏谑的望着早已满脸通红的绣华，语带轻薄的说道，“小娘子，你相公倒是十分紧张你哦。”
　　司空书恼羞成怒，拳头又想挥出去，绣华连忙唤道，“她是长公主！”
　　那一拳已经挥出，却生生停在了半空中，司空书望了望怀中的绣华，再一看含笑的玉清凝，尴尬的收回了自己的手。
　　“空空道人原倒是虚名哦。”玉清凝扬眉笑道，“都说司空书不近女色，我原还怕将军是断袖之人，如今我也放心了。”
　　司空书看着贼笑的玉清凝，虽知道她便是长公主，仍还是觉得好想打她一拳。
　　绣华讪讪一笑，暗地一掐司空书，“长公主，还是我先带您去您的营帐看看吧。”
　　说着，连忙挣脱司空书，拉着玉清凝便往外走去。
　　司空书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冲动，但是他确定一件事，如果玉清凝再多说一句话，他一定会揍她一顿，哪怕她是长公主。

　　坐在收拾好的营帐里，玉清凝拉着绣华的手，脸上带着真诚的关心，“看到他这么在乎你，我终于放心了。”
　　“小姐~~”绣华微微害羞的一笑，“你现在已经是长公主了。”
　　玉清凝笑了笑，忽然眼睛一转，快声问道，“传言说司空书有断袖之癖，不会是你传出去的吧？！”
　　绣华连忙扑上去，捂住玉清凝的嘴，慌忙说道，“不要说得这么大声！”
　　玉清凝挣脱她的手，贼亮的眸子满带笑意的直直望着绣华，绣华只好轻轻点头，继而忿忿嚷道，“谁让那些小人总是想方设法的往家里送女人，我怕他被别人抓住把柄，便用这个法子解决啦。”
　　此时的绣华，脸颊绯红，眼中却是温柔如水，幸福一片。
　　玉清凝大笑片刻后，认真说道，“看到你和书华这么幸福，我真得很开心。玉府里终于还有人可以幸福。”
　　绣华望着脸带祝福，眼底却有深深无奈和悲伤的玉清凝，连忙轻声安慰道，“这都多亏了楚大人。小姐现在是长公主了，其实和楚大人不是没有机会在一起的。这些年，楚大人做得这些事，不都是为了小姐吗？”
　　“我知道。”玉清凝轻轻一笑，“不过我们不可能了。”
　　“为什么？”绣华有点激动的嚷道，“小姐你很小的时侯不是便说过，一定要嫁给大人吗？这些年，你们都这么苦，现在只要你说一声，皇上一道圣旨，你们不就可以在一起了吗？”
　　“绣华姐姐，你的想法怎么比我还简单啊！”玉清凝依旧轻轻一笑，藏在袖口中的手却早已攥成了一团，十指掐在掌心，心口隐隐带痛，“他已经有了暮雪姐姐，还有了楚讷，怎么还有可能？！”
　　再说，清漾也不会那么简单的同意，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自己已经感觉到他对楚霜枫浓浓的恨意，他做得事，自己多少知道一些，所以自己选择离开，只希望清漾可以放开他。
　　“就算这样又如何？！”绣华大声叫道，“小时侯，书华不屑于娥皇女英的故事，你不还说，只要彼此相爱，又为何还苛求那么多？大人喜欢的人一直都是小姐你啊！”
　　“绣华！”玉清凝厉声一喝，眼中却已渐带水汽，“只是小时侯的玩笑话罢了！”
　　说完，转过身，冷冷道，“绣华姐姐，你可以先回去吗？”
　　绣华一愣，生气的又想说什么，但瞥见她眼角的泪痕和紧握的手，不由轻轻一叹，起身离开了。
　　站在帘外，听着她压抑的抽泣声，绣华咬紧嘴唇，想要进去却终是止了。
　　待听不见里面的哭声，绣华才缓缓往军帐走去，远远望见来回走动等候自己的司空书时，绣华忽然放声大哭，迅速往他身边奔去，似乎下一刻他便会消失一样。
　　抱住激动的绣华，司空书只是贼笑的轻声安慰，没有追问一句。
　　半响，绣华不好意思的从他怀中钻出脑袋，低声问道，“我们永远在一起好吗？只要你还爱我，我再不会为你接受别的女人而生气了。”
　　“哦？”司空书入鬓剑眉一挑，“可那样，我会生气啊！”
　　绣华一愣，转而佯怒轻捶他的胸口，“你这家伙！我这么在乎你，那你呢？”
　　“哈，在乎到会到处说本将军是龙阳啊？！”司空书一把握住她的双手，低头擦着她的耳垂，柔声说道，“长公主说得对，空空道人只是虚名，小娘子，你相公我可是很紧张你哦！只要我爱你，你便休想再爱别人！”
　　说完，横腰抱起绣华，快步往帐内走去。
　　一边的士兵见怪不怪，直接忽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