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斜风细雨不须归(蓝染同人）》枕清流

106、心渊

　　你那么憎恨那些人，跟他们斗了那么久，最终却变得和他们一样，人世间没有任何理想值得以这样的沉沦作为代价。
　　——加西亚·马尔克斯

　　源惟光是灵王雩的影子武士，他源氏一族最初本是白川的家臣，后来被送入灵王宫保护灵王一族。源惟光从祖父辈便赤胆忠心守护着灵王，他的三个儿子也作为影子武士的继承人在灵王宫外修炼，直到修炼到灵力足够强大才能进得灵王宫。灵王雩十分信任他一家，对他的儿子们也视如己出，很是疼爱，甚至赐名他三个儿子也以为“明”字排行。
　　源惟光的长子叫做源明泉，他在兄弟三人中能力最强，也是最早修炼好进入灵王宫的，虽然时间不长，但和明晟已经很熟了。此刻他正焦急地等在灵王宫北方尽头的山林之中，等着父亲将王子、王后送过来。
　　此刻山林之中寒气刺骨，因为事出紧急，他接到父亲的密信就匆匆忙忙赶了过来，身上穿的衣物非常单薄。他拢了拢衣领，往手上呵了几口热气，焦急地观察地四周。
　　一阵脚步声传了过来，他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只见一个人影踉踉跄跄在雪地中走着，刚走了几步就倒了下去。
　　“殿下！”明泉轻呼，急忙跑了过去，扶起倒下的明晟。
　　“明泉……”明晟气息微弱，呢喃道，“你父亲护着我母后断后，可能撑不住了，你……快些去帮他们……”
　　源明泉双手颤抖了一下，他镇定了一下心神，咬牙道：“父亲命我保护殿下离开这，等我送殿下安全离开，我再回来。”
　　“不行，你先回去，他们撑不了那么久了，我自己可以出去，我出去找白川一族的人去救你们。”
　　“殿下！”明泉声音颤抖着，几乎要哭出来，“白川一族一年前就灭族了，没有人帮我们了！王后那边已经保不住了，我们现在只有您了。”
　　“你说什么？！”
　　“王后的用意您还不知道吗？您是唯一的希望了，您必须活着离开这！”
　　“不行！母后她……”
　　正在此刻，灵王后和源惟光的灵压接连消失，明晟虽然灵力尽失，但感知力并没有受到影响，他清楚地感知到了，大脑顿时一片空白，就像是被巨石砸过一般。
　　明泉也感知到了，他虽然有心理准备，但等到事情真的发生，他却依然感到心痛到不能承受。父亲早就告诉他影子武士的使命就是为灵王而死，他也在父亲日复一日的教导中，心中充满了为灵王战斗的英雄气和崇高感，可事情真到了这一步，他却有些软弱起来。
　　他眼眶热了起来，眼角很快就湿了。
　　明晟也是剖肝沥胆般哀痛，一夜之间，原本和睦平静的生活被打破，原本只在书上看到过的家破人亡的场景如今却真实地发生在自己身上，自己被迫杀死了父亲，却依然没有保住母亲，母亲腹中还有他未出生的弟弟，都因为他的无能而牺牲，此刻他心中仿佛压着万斤巨石，他仿佛窒息一般，哭也哭不出，喊也喊不出，只有心脏一阵阵抽搐，在静默之中越发剧烈起来。
　　在这寒冷清寂的山林之中，两位小小少年经历着巨大的人生变故，可命运没有给他们任何时间缓和心绪，很快追兵的灵压就已经到了山林的边缘。
　　“快走吧，殿下！”明泉扶起明晟悲戚道，“我们已经没好时间了，必须立刻出去，外面有我二弟三弟接应，我们去虚圈或者现世找地方躲起来。”
　　明晟控制了一下几乎崩溃的心绪，撑起无力的身体，在明泉的搀扶下向山林深处走去。
　　等他们走到一处湖水处，明泉指着湖面道：“殿下，从这里潜出去就是尸魂界七十六区，正通着那边的一个湖，这个出口只有陛下和我爹知道，爹已经安排二弟、三弟在那边接应，我们这就下去。”
　　湖面已经结了一层冰，寒气如同游走的幽灵，漂浮在冰面上，明泉担心引来追兵，始终压制着自己的灵压，他不敢用灵术，在雪地之中寻摸了许久，双手冻得通红，终于找出了一个石头，朝冰面砸去。
　　扑通一声，冰面被砸出了个窟窿。
　　明泉深吸一口气先跳了下去，明晟也跟着跳了下去。
　　水中无比冰冷刺骨，二人强忍着，用力朝下潜去。艰难潜了将近一个时辰，这才看见了些光亮，二人顺着光亮游了过去，随后慢慢浮出水面。
　　“大哥！殿下！”一个看着才八九岁的男孩在岸边呼唤道。
　　明泉拖曳着明晟游了过去，男孩将他们拉了上岸。
　　“明……明溪，怎怎……么……就你自己？明津呢？”明泉冻得直哆嗦，又累极了，喘着粗气问。
　　“二哥他……他说有点事……要过会儿才过来……”明溪低着头，说得有些吞吞吐吐，他脱下了自己的外衣，给瑟瑟发抖的明晟和明泉盖了上去。
　　明晟此刻已经精疲力尽，他中了叔父研制的异毒，体内灵力丝毫无法运转，同命诅的效力虽然过去，可心脏依然一阵阵抽搐疼痛，又在冰冷刺骨的水中游了将近一个时辰，周身没有了一丝热气，已经是气若游丝了，他艰难伸出手，轻轻摸了摸明溪的头道：“谢……谢你，明溪。”
　　“不用……谢，是我们该做……的。”明溪低着头，有点畏畏缩缩，他抬眼看了一眼明泉，犹豫了一会儿问：“大哥，我们……现在怎么办？”
　　“殿下中……中了毒，很很……虚弱，我们先找个暖和的地方。”明泉搓了搓冻僵的双手，哆哆嗦嗦地站起来，起身就要去抬明晟。
　　“他已经不是什么殿下了！”一个熟悉的声音传了过来。
　　十几个武士模样的人瞬步了过来，将三人团团围住，领头的正是明泉的二弟源明津。
　　源明津不过十三四岁的孩童模样，可一脸阴冷桀骜的表情完全不像个孩子。他手中举着一把长刀，对准了自己的兄长，冷冷道：“大哥，识时务者为俊杰，杀了他，我们一家才能活着，雳陛下会善待重用我们的。”
　　明泉看着自己的二弟，冻得苍白的脸上由初时的震惊变为愤怒，他看了一眼明津身旁的武士们，怒斥道：“你说的什么混账话！明津，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你带着这帮人想要叛变吗？”
　　“叛变？”源明津冷笑了一声，“大哥，胜者为王败者寇，自古皆然，他现在才是逆叛的贼寇，我们杀了他才是臣子该做的。”
　　明晟此刻已经知道怎么回事了，明津已经倒戈向雳那边了，此刻自己灵力虚弱，仅靠明泉、明溪二人恐怕难以抵挡眼前这么多实力莫测的对手。
　　“明津，你太让我失望了。可有我在，就一定会保护好殿下的，这是父亲的遗命，也是我自己的意志。就凭你找来的这几个虾兵蟹将，休想得逞。”明泉拔出剑，挡在明晟和明溪面前坚定道。
　　明晟清清楚楚地感知到眼前这些人绝不是什么“虾兵蟹将”，他们一个个灵力深厚似海，恐怕就是源惟光在这里也难以抵挡。他已经无路可走了，虽然不打算束手就戮，但也不好再带累明泉、明溪。
　　“明泉，放弃吧。”明晟想了想，苦笑劝道，“我们赢不了的，放下剑，至少你和明溪还可以活命。”
　　“不可以，我绝不可能放下！我宁可死！”明泉泪流了下来，“爹跟我说好的，一定要护殿下周全！”
　　“我的傻哥哥，爹傻你也跟着傻，没有希望的，爹赔上自己的性命，你也要赔上吗？”明津皱眉道。
　　“就算赔上性命又如何？”明泉依然紧紧握住手中的剑。
　　“既然如此，那就只好动手了。”明津看了一眼明泉和明溪，冷哼了一声。
　　明津话音一落，明泉正要挥剑防御，身后突然传了一声刀剑刺入骨肉的声音。
　　“明溪，你！”明晟捂住了自己的腹部，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孩子。
　　“对不住了，晟哥哥，我们没有办法，我们想活下去。”明溪拔出了短剑，低着头，不敢看向明晟的眼睛。
　　“殿下！”明泉惊呼，去看明晟的伤口。
　　明晟顾不得自己的伤口，他看着冰雪可爱的明溪，心痛无比，他想起曾经，他和明溪见过的几次，那时这孩子都是依赖撒娇似的叫着自己“晟哥哥”，跟在自己身后，满眼仰慕，可今日他却叫着这个称呼要杀了自己。
　　“好溪儿，这才是二哥的好兄弟。”明津咧了咧嘴角，揉了揉走了过来的明溪的头发，转身对明泉笑道，“大哥，哪有不帮自家兄弟却帮着外人的，你要是执意帮他，那就别怪我们兄弟不讲情分了。”
　　明泉气极，他治不了明晟的伤势，也打不过眼前十几个武士，虽然明知当下形势绝无胜算，他却怎么也不愿意就此屈服。
　　“给你十秒钟思考的时间。”明津开始倒数道，“十、九、八、七……”
　　“……三、二、一”
　　明津话音一落，他身后的武士们一拥而上，明泉冲上前去拼命抵抗。
　　“好一个亲者为仇，爱人相杀。”明晟想起了叔父说的这句话，苦笑了一声。
　　此刻他眼看明泉落入下风，却完全无力相帮。他抬起头来看了一眼灰蒙蒙的空阔天际，愈发觉得自己弱小无力，愈发觉得命运如同巨大的黑幕一般扣在头上，谁也逃不了了。
　　血汩汩从腹部流出，但此刻他却完全没有了知觉。
　　他只感到天光渐渐暗了下来，在眼前，也在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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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人物浅谈：
蓝染身上兼具温雅敦厚和深沉冷酷两种属性，前者是多年的王族教育带给他的，就好像是从小被当作储君培养出的好性情，无论是对下属还是对敌人，他总是本能的温和而仁厚，而后者是他少年时代的这段经历逼他形成的，经历此事以后，无论是谁都不能信任，不能掉以轻心。亲者为仇，爱人相杀，这世上充满了残酷的事情，他只能将自己的心变得坚硬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