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客》离人悲

3、第叁话

　　冬至，这是一年中最冷的一天，大雪连下了三日，将整个天地染成了银白色。
　　这么冷的天，就连最贪玩的孩子都不愿意出门了，除去无家可归的乞儿，或许也只有那不知从何而来的老者了。
　　明明是大雪纷飞，但那些雪花却像是有了眼睛一般，纷纷绕开了他，形成了一幅奇妙的景象那老者头戴斗笠，身着一袭旧道袍，脚踩六合靴，拄着竹杖，缓缓走在雪地里，对周围的一切像是熟视无睹。
　　在他不远处便是灯火通明的人家，老者抬头看了一眼，斗笠下的脸笑了，他知道这就是他要找的地方了。
　　他走到那家人的门前，那门前的雪足足积了三尺厚却无人扫，一踩下去一个脚印，但老者没有在意这些，他将竹竿拄在墙边，袖口中伸出一双手，轻轻敲了敲门。
　　门吱呀一声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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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婉仪刚过八岁，虽还是稚嫩，但眉眼间已能依稀看出她日后的风华绝代。
　　可这又有什么用呢，她刚出生克死了娘，生时又受了寒，高烧不降，大夫曾说她活不过周岁。最后好不容易活下来了，却发现她是个哑的，身子极虚，一点小病就可能要了她的命。三岁之前日日药汤不断，什么千年人参万年灵芝就没少过，是拿金银养出的，这才吊到了八岁。
　　可即使如此，她那张小脸也总是泛着青灰，而且瘦瘦的，怎么也养不胖，好好的一个漂亮姑娘却是个病秧子，实在令人唏嘘。
　　“小娘子呀，快回去吧，您要是病了，老爷生起气来，可是要要我们这些下人的命啊……”
　　奶娘抱着衣服站在女孩身后，连说带劝道让她回去去。可好说歹说女孩都不听，要是她说急了，女孩还转过头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又赌气地看向眼前一片白茫茫的雪景。
　　刚下了一场大雪，花早就凋谢了，湖面也结上了冰，一片白的哪有什么好看。若是寻常人家的孩子或许还能堆个雪球打雪仗什么的，但像刘婉仪这般的孩子，也就最多看看单调的雪景了。
　　“阿啾，阿啾，阿啾！”
　　连打了三个喷嚏，刘婉仪揉揉鼻子。她知道她应该听她的乖乖回去。方才她不过只是在园子里站了一会，就冷得直哆嗦，手脚冰凉的，若是风再一吹，再厚实的衣服都挡不住。可她就是不想进去。
　　没什么原因，就是不想进去而已。刘婉仪低头看着自己脚上穿着的绣花小鞋，这么想着。
　　这边刘婉仪闹着性子不愿回去，那边只见一个青衫婢子匆匆忙忙走进了小园子里，见到刘婉仪，连忙弯下腰行礼，低声和她说道，
　　“小娘子，老爷说若您再不进屋去，他就亲自过来了。”
　　父亲一向很忙，有时甚至好几天都见不到人，这会正忙于公务呢。能让一向认真的刘越做出这般举动，说明他这次是真的生气了。刘婉仪踌躇了一下，在让爹爹生气和闹着性子呆在外面最后生病中选择了前者。
　　她乖乖地伸出手，让奶娘给她披上外套，抱她回去。这时她已经冻得手脚没知觉了，脸上红红的，怕是又要生上一场大病。
　　她这么弱的身子骨，怎么熬啊。
　　奶娘在心里焦急地想。全家上下谁不知道这病姑娘是老爷的眼珠子命根子，他就是生气也舍不得生在刘婉仪身上，到时候肯定是他们这些下人受罪。大娘那么倔，谁能说得动她，要是她们这些做下人的说得厉害点，老爷还是又要骂他们，这可真是里外不是人了……
　　被奶娘抱着的刘婉仪哪知道她心里这么多的心思，她正无聊地摆弄着头上的珠花，奶娘没多在意，只听到她“嘶”的一声，精致的珠花掉在了地上，女孩的眼中开始蓄起了泪。
　　这可把奶娘吓了一跳，连抓起她的手指看有没有被刮伤，却看到那嫩白的小指上竟被刮开了一道口子，不大，但正向外渗着血，那一点红在她的白白嫩嫩的手指上分外明显。奶娘见状倒抽一口气，心下一沉，顿时感到有些头晕目眩。
　　哎哟喂，这要是让老爷知道了，非得要打死她呀！
　　奶娘缓了缓神，连忙吩咐那跟在她们身后吓傻了的婢子找来白布条给刘婉仪缠上。那婢子显然是想到了和她同一件事，听到她说要找白布条，知道是要给大娘用的，连忙跑了出去，没过一会，便又拿着一条白布条跑了回来。
　　奶娘家里有个男孩，平日野惯了总是一身伤回来，她也算是有些经验。接过白布条拿水洗了洗，便抬起刘婉仪的手给她细细地扎上。可这女孩哪和男孩一样啊，男孩皮糙肉厚，别说是这么大的一点口子，就是鼻青脸肿地回来，养个两三天就活蹦乱跳了，女孩子家这么金贵，刘婉仪还身子弱，这要是让老爷看见了……
　　不行！在好之前怎么都不能让老爷看见了！
　　她蹲下看着刘婉仪，手搭在她肩上，笑得有些勉强，“大娘，不要让老爷看到你手上的伤好不好？要是让老爷看见了，说不定要罚我们一顿，这样你就见不到我们了，你也不想见不到我们对不对？”
　　刘婉仪抬头看了看她，又低头看了看她的绣花小鞋，上面绣了一朵红色的牡丹——这是奶娘做给她的，她很喜欢，她不想奶娘被罚。想到这，刘婉仪乖巧地点了点头，伸出双手又要她抱。
　　奶娘松了一口气，将刘婉仪抱在了怀里走回去，婢子便跟在了她后面。
　　那只精致的珠花便被留在了雪地里。
　　雪继续下，那只珠花在被大雪掩埋之前被一双手捡了起来。
　　捡起珠花的男孩穿着一件洗得很干净的旧衣服，脚上没穿鞋，一看就是穷人家的孩子，不知从哪跑进来的，竟误入到了这里。男孩端着珠花仔细地瞧，像是在估计它的价钱。那珠花是用纯银打造的，上面缀着不少漂亮的珠子，看起来价值不菲，样式也是时下流行的。刘越对这个唯一的女儿极其宠爱，平日的吃穿用度都要最好，这珠花也是他花了大价钱从别处买来讨女儿欢心的，谁想到刘婉仪戴了几天就丢了。
　　不过那男孩长这么大也没见过这般珍贵的东西，也就知道那些亮闪闪的东西很值钱，便用手指扣下上面所有镶着的玉石，将玉石和珠花都揣进了口袋里，看看旁边没人，踩着墙角翻了出去。

作者有话说

　　这章比较短，因为我觉得有些东西丢下章比较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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