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我带你去远行》庄雨寒

12、第 12 章

　　结果出来得比预想中早。
　　往常这样大项目的竞标，陈述结束后，专家团队还要对所有参与竞标公司的方案再从技术层面和价格层面分别打分，综合打分情况再确定不少于三家的初步入围企业，然后进行最后比选。
　　这个过程走下来，即使是确定初入围的单位至少也在陈述结束后2个小时以上。
　　可是杨海陈述完不到1个小时，那个主持抽签仪式的工作人员陪着另一个干部模样的人走进了休息室。
　　陆骁和那个干部模样的人曾经有过一面之缘，他记得，他姓杜。那个时候，翟伟还在U市的中心区当区长，杜小伙是他的秘书。随着翟伟仕途的蒸蒸日上，杜小伙的职务也一定直线上扬了。
　　果然，工作人员向众人介绍。
　　“规划局的杜局长特意过来和大家见个面，希望无论最后是哪家单位中标，都能秉承为U市发展出力的原则，共同建设好中心商业街项目。”
　　稀稀拉拉的掌声和流程式的寒喧过后，会议室那边有人过来，低声对杜局长说了几句话，杜局长不断点头。再转头面向休息室一干人时，他微笑着的脸越发灿烂。
　　他说：“考虑到今天参与竞标的不少都是从外地甚至外省赶过来，为了不占用大家更多的时间，翟市长特别强调，要加快标选的过程。所幸，不负市长所托，今天的竞标结果已经出来了，请大家跟我一起到会议室听取最后的结果吧。”
　　等到所有参与人员都在会议室坐定，坐在评标正中位置上的一个人站了起来。
　　“经过专家组对在座每一家单位提交的方案的慎重比较和选择，现在，我宣布，此次竞标初步入围单位为，杨氏地产；立基集团；旭日集团。我们还将对上述三家单位提交的施工方案进行进一步比选，最终结果会在一周内在U市政府网站上公布。谢谢大家的参与。”
　　寥落的几声掌声之后，会议室中众人均对杨海表示了祝贺。陆骁正好坐在杨海身侧。他依然笑得明朗。一边冲着杨海点头示意，一边笑着说：“恭喜杨少海外归来旗开得胜。本来想握握你的手，也沾沾你的喜气的。可是不好意思，你知道我不方便，好在心意到了，想来杨少不会介意。”
　　“怎么会？我们这么多年的朋友了。”杨海慢慢站起来，突然一个转身，双手撑在陆骁的轮椅扶手上，有些挑衅地看着比自己不止矮了半个身子的男人，“不过，陆总你误会了。我短期内并没有回来的打算。我只是带着俭儿回来度假，刚好洋洋有点急事抽不开身，我代他过来参加而已。只是……”他的唇咧得很开，眼角的细纹紧紧地皱在一起，“没想到啊，无心插柳而已。多年不涉及这个行业了，居然还让我碰上个死耗子，全靠陆总看在……呵呵，承让。回头，我跟洋洋说说，以后要有机会，我们也可以合作，陆总意下如何？”
　　陆骁依然是那付不紧不慢的样子，笑容也依然波澜不惊。“承蒙厚爱，不胜荣幸。”
　　秦朗再看到陆骁的时候已是晚上九点过。最意外的，是后者喝了酒。
　　舒明陪着他进来的时候，秦朗已经把手上的遥控板来回按了几十次。屏幕上，怨妇一般的女人正对着一个油头粉面的男人声泪俱下。
　　“我这样一心为你，即便换不回你同等的心，也不至于受这样的结果……”
　　见到陆骁进来，秦朗手忙脚乱地想去关电视，却被陆骁制止。
　　“蛮好看的，说得也挺在理。”
　　秦朗有些诧异地回头看他，才发现，陆骁的脸有些微微的红。唇角带着他特有的招牌式微笑，可是似乎总有一点什么不对。秦朗说不上来，却对上了旁边舒明焦灼的脸。
　　“陆总，您也累了一天了，要不我去把老陈喊过来，和小秦一起，帮您收拾……”
　　“舒明，我是不是应该叫你舒总了啊？”
　　陆骁依然笑着，可这薄嘴唇中吐出来的话让秦朗一身的汗毛刹时就立了起来。
　　舒明的脸红红白白一阵，半天才嗫嚅了一句：“对不起，陆总，是我逾矩了。”
　　“你出去吧，这边有小秦。”
　　屏幕上依旧演绎着痴男怨女，身侧不时有陆骁偶尔的低笑出声，秦朗手足无措地站了半晌，终于鼓足勇气问了一句：“陆总，您……喝酒了？”
　　陆骁转头看她，笑却渐渐凝结。
　　“过来，到我跟前来。”
　　秦朗有些心慌，今晚的陆骁不同于她认识的那个陆骁，她不知道究竟是哪里不对了，可是明亮的灯光打在他的侧脸上，除了增加他的冷冽，连那一点点招牌式的微笑他似乎也再吝惜给。
　　秦朗依言走到他身前。
　　“蹲下。”
　　秦朗微一怔，并未照做。
　　“我让你蹲下来，你听不见吗？”轮椅上的人除了脸连眼睛也似乎是红的。
　　秦朗却依然站着没动。不是不想按他的吩咐办，只是忽然间想起小时候看过的一个童话，说的是一个被恶魔诅咒的王子白天里只能以怪物的面目示人，只有过了凌晨，他才有片刻的机会变回到他本来的面目。
　　今夜的陆骁似乎也成了那个被恶魔诅咒的王子。
　　只是，秦朗不知道，究竟哪一个才是他的真面目。
　　“秦朗，我从来不愿意勉强别人做任何事，可是我更不喜欢，抬着头仰视别人的感觉……”
　　这一次，秦朗终于想明白，原来被人蛊惑的，是自己。
　　她在他命令式的叙述中自觉自愿地蹲下来，不是蹲，是完全地坐在了地上，坐在了他的轮椅面前。
　　她听到他的声音，在她的头顶上。
　　因为身高的关系，这样的感觉多年不曾有过。
　　陆骁的声音宁静而清澈，在寂寂的夜里，至上而下，笼罩着秦朗，忽然让秦朗感觉到久违的温暖。
　　她索性环抱了双腿，侧了脸，仰望着他。
　　她听到他说：“今天，我失败了。”
　　却没有失败者应该有的颓丧，只是平静，如同闲议自己晚饭吃了几样菜那般的平静。
　　他说：“这个项目我准备了好多年，跟着我的兄弟们也准备了好多年，我本来是志在必得，我也相信自己一定会胜出，不论中间出过多少波折……”
　　秦朗顺着他的话，微微地笑，微微地点头。她其实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不明白，如同她平白地被通知过来一样，这件事从头到尾没人来告诉她一点半点，可是她想这个时候他跟她说这个，一定是希望有人能回应他。所以，她就点头了。
　　不曾想，轮椅上的人声音突然提高了两分。
　　“你相信，对吗？你相信我的能力!”
　　秦朗有一种快跟不上节奏的感觉。可是她还是本能地点头，冲着他微笑。
　　她看着他的眼睛，微红的眼睛突然放出光来，那样明朗而愉悦的光。
　　他说：“真好。我就知道你会相信我的。你是秦朗，和你的姐姐不一样！”

作者有话说

　　陆G有点酒后吐真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