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合集》江笑

11、身世

　　她只是闭着眼，却没有再解释。
　　“你不舍得吗？你明明已经动手了，却没有杀我，明月，你不舍得吗？”柳清风捉着明笑君的肩膀，执意要问出一个答案。
　　明笑君却还是闭着眼，柳清风眼中闪出愤怒，“你这个蠢女人，只要你杀了我，就可以得到解药不是吗？”
　　“柳庄主，活着不好么，我好不容易决定让你活着，你还抱怨什么呢？”明笑君淡淡解释。
　　“谁给你的决定权。我活不活用不到你来决定。”柳清风冷笑着说，忽然站起身，看向明笑君。
　　“你为什么要帮我。”他与凌少君非亲非故，为什么凌少君要帮他。
　　“为什么？”凌少君扯唇，“与破釜扯上关系，是我不愿，可是，这个人，与我关系匪浅，我不想救她，良心上过不去。”
　　“你还有良心？”醉红唾弃，转身不理会。
　　凌少君耸耸肩，也不在意。
　　“为什么？”不管他有没有良心，救明笑君这件事，跟他的良心其实关系不大。
　　“这件事，说起来很巧合。明月，其实是我一个同母异父的妹妹。”凌少君笑着说，这回不止柳清风震惊，连明笑君也震惊的看着凌少君，妹妹？她从来没有听娘提过有一个兄长什么的，不……也有可能，爹说，娘是一身伤痕的闯进他的生活，之前的事情，爹也不清楚，只知道娘是什么大户人家逃出来的，只因为受不了当家主母的嫉妒之心，所以逃了出来，逃出来的时候，被毁去了美丽的容貌，可是爹不介意，一心一意收留了娘，娘感激爹的好心，嫁给了爹，后来有了她，这个名为凌少君的人，居然说是她的兄长，怎么可能？
　　“你娘叫什么名字？”凌少君问床上的人。
　　“月娘。”明笑君老实说道。
　　“你不知道你娘全名吗？”凌少君看着床上的人，见她摇摇头。然后说道，“看来，你娘对你隐瞒了很多事情，既然如此，我来告诉你。你娘全名君弄月，是个很美的女子，说起来，青儿，”叫上后面的人，后面青衣劲装的男子一听，立刻从包袱中取出一个画轴，摊在明笑君面前，明笑君和柳清风有些错愕的盯着画上的人，如果明笑君着女装，就是这样吧。
　　让青儿收起画，凌少君接着说道，“你见过这个人吗？当然除了你自己之外。”见明笑君摇头，凌少君有些了然，“这就是你娘，很像是不是，你虽然没有见过你娘毁容前的样子，以后看见你自己，就相当于看见了你娘。药儿告诉我这个有趣的事情时，我还不相信，我也是看见了你，才确定你真的是我的妹妹。”
　　看明笑君认真的听着他的话，然后说道，“我却不能确定，你是我的兄长。”
　　“小姐，他真的是你的兄长。”小游忽然说道。
　　柳清风看了看小游，这个丫头，这么信任凌少君，还告诉他那么多事，为什么？
　　明笑君看看小游，见小游点点头，于是看向凌少君。见凌少君对着他笑。
　　“当然，明月身上是不是有一块玉佩。”凌少君单刀直入。
　　“有。”明笑君愣了一下，却还是点头，那是娘留给他的唯一遗物。
　　“那就对了，你看，是不是这样？”凌少君自自己身上拿出一块玉佩，给明笑君过目，见明笑君又愣了一下，然后点头，一摸一样。“这是你娘留给你的吧，你娘是江南人氏，从小生活在杭州，有一次，被一个从京城来的大户人家看中，娶回家当了妾室，可是，那户人家关系复杂，尤其是正室，善妒无出，处处为难娘亲，当娘亲生下我的时候，正室对娘更加无所不用其极，所以，娘才会逃了出来，逃出来时为了防止正室的追踪，自己毁去了美丽的容貌，却不小心跌下山崖，是你父亲救了娘，以后的故事，你都知道了。”
　　“那你呢？”这个故事里面，他少的可怜。
　　“我，你说，庶出又克死了爹的孩子会有什么好下场呢，我也离开了那里，直到风雪山庄的主人收留了我，我在找娘，没想到找到了你。我要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明笑君看着凌少君，他，居然是自己的兄长，没想到自己居然还有亲人，原以为，这个世界上，她已经是孤身一个了，死了，也不会有人悲伤，不会惦念。
　　“五年前，有个人找到我，要我成为破釜的人，杀了柳清风，爹在反抗的时候被杀，娘因为感谢父亲的恩情，丢下年幼的我，随父亲而去。”她还记得当年的事情，娘虽然毁了容，父亲却那样一心一意的对待娘亲，像是捧在手中的稀世珍宝，无微不至的照顾娘，娘从失而得，又因为没有了美丽得容貌，对父亲得好，万分感恩，所以，当破釜得人杀了爹威胁时，娘只是对她说：好好活下去，娘亲要下去陪爹了。
　　娘舍弃了年幼的她，去陪爹去了。
　　柳清风看着明笑君，这是她第一次提起过往，提起过去，那个该死的混蛋，不就是他的命，一把破剑，有必要弄得别人家破人亡么，这一刻，有点痛恨自己、痛恨英雄剑。
　　凌少君看着眼前喝酒的人，他也从来没有见过自己的娘，这张画，是对他极好的一个人给他的。看着眼前的人，发现原来娘，真的是这样的。这样的亲人，他不会不救。
　　“好了，你们认亲认完了没，不要忘了还有正事！”身后那个红衣女子说道。
　　凌少君立刻笑道，“是，柳庄主，让我来介绍，这位是醉红。”
　　柳清风看着那个容貌艳丽的女子，只是轻轻点了个头。
　　“柳庄主，药儿正在找可以治玄冰决的药材，过几日或许会到，这段时间，破釜的人很可能会对付笑君，过了朔月之后，虽然蛊不担心，可是，他们应该会派人来杀明月，试剑大会也要开始了，来往的人多，如果庄主觉得看不过来，或者，让明月住在我这里？”凌少君提议。
　　“不用了。”柳清风拒绝，“既然没有了蛊，明月会住在杨柳山庄。”自己的人当然自己护着。
　　“也好。”凌少君点头，尊重柳清风的决定。“想杀柳庄主的人其实并不是可怕的人物，可是，破釜接了任务，发出了破龙令，不达目的不罢休，只有杀了接任务的堂主，破龙令就算是毁了。负责这个任务的堂主，据我所知，已经到了杨柳镇了。”凌少君看向醉红，见醉红点了一下头，嘴边漾出笑容。
　　很好，破釜的人已经到了，柳清风点头，看着床上的人。
　　既然如此，明月，一起生，一起死吧。

　　天已亮了，而那些虫子已经全都不见了，地上许多尸虫横躺着，一堆堆黑色的，很是恶心，柳清风让柳全清理，听得柳全惊呼抱怨。
　　柳清风带着明笑君回来了，抱明笑君回到明月居，小游当然也跟来了。只是，小游脸上惴惴的表情，似乎知道了藏着了什么秘密。
　　“小游，为什么你说，那个凌少君是我的兄长。”明笑君睁眼，忽然问道，她的玉佩，娘嘱咐过，谁都不可以看见，所以，连小游都不曾见过。
　　小游一愣，低了眼，过了许久，“那人的人皮面具下，有一张跟小姐一模一样的脸。”

　　英雄剑的比试开始了，名单一早公布，按次进行，柳清风通常会坐在首座，看着各场比赛的进行，并且接见各路英雄。
　　因为柳清风是前一界英雄剑的得主，允许最后一个比试，同胜出的前三位轮番比试，胜场最多的可以得到英雄剑。目前，最引人注目的可能是狂歌楼的楚狂歌，楚狂歌神出鬼没，比赛时出现，完了离去，此间的时间绝对不超过一柱香，慕名而来的女眷都是一脸期待的等待楚狂歌的出现，一脸陶醉的看完他的比试，然后一脸失望的看着他离去。再来就是十二剑阁的莫轻云，天水门的尹承空。江湖人士大多会一旁观战，输了的也不会这么快离去，总想看看各门的招式以及秘诀等，也等着看英雄剑的最终归属。凌少君不再出现，据说是在花满楼醉生梦死。
　　柳清风一边观战，而明笑君就在他身边的软椅上坐着。因为明笑君，众人对柳清风的态度就有些变了，变得诡谲猜疑，甚至有些愤恨。他不时同明笑君说说话，两人低头戏语亲昵的姿态，江湖人多有耳语，所以这一战，除了看比武之外，江湖人更多的关注起柳大庄主的断袖之僻。
　　原来柳大庄主迟迟未娶妻，是因为喜欢的是个男人啊……
　　哎，明月公子身子单薄，脸又秀气，少了些男人的壮硕，难怪被柳大庄主……
　　是啊，听说很多好人家的女人到明月筑去提亲，都被拒绝了，原来都是柳大庄主捣得鬼啊……
　　交谈声此起彼伏，柳清风留心得听着，一边脸上露出笑意，对着身边得人说道：“原来我是这样得人啊……”
　　身边得明笑君笑着说道：“这很正常啊，明笑君在江湖人得眼里，就是个男人。”
　　“看来，必须让明月换回女儿装才好了。”柳清风笑着说道。
　　“柳庄主很介意？”旁边得人挑眉。一边看向擂台。今日是楚狂歌和尹承空得比试，不知是不是她得错觉，楚狂歌得眼睛频频扫向这里。明笑君饮了一口酒，不再看。
　　“不，如果明月是个男人，我也不会放手，只是，我很想看看明月着女装得样子。”柳清风一笑。
　　“原来如此。”明笑君笑道，忽然一顿，道：“狂歌楼胜出了，这样下去，似乎是柳庄主和楚狂歌了。”
　　柳清风点了一下头。然后看楚狂歌跃下擂台，司仪喊道：“狂歌楼楚狂歌胜，下一场，一个时辰后开始，请十二剑阁剑客莫轻云以及天水门门主尹承空准备。”
　　楚狂歌头转向首座，却没有看向柳清风，只是看着明笑君，许久之后，跃下擂台离去。
　　柳清风转头看了一眼明笑君，双眼看不出在想些什么，然后轻轻一笑，然后身子向前倾下，看着软椅中的人，在耳边说了声失礼了，便抱起明笑君，向大厅走去。
　　路上指点的人更多了，意欲离去的江湖人看着这一幕，狠狠的，狠狠的长大了嘴巴……
　　天哪，男人抱着男人……

　　柳清风刚踏入后院，就有人拦住了去路。
　　“她是谁？”楚狂歌看着柳清风，问道。也不说明到底问的是谁。
　　“明笑君。”柳清风说道。今天，楚狂歌一直盯着明笑君。显然，楚狂歌对明笑君似乎很有兴趣，这种兴趣，他可不喜欢，也不高兴。
　　“她不是。”楚狂歌立刻否定，眼光紧紧看着柳清风。
　　“哦，那楚先生认为她是谁？”柳清风有些有趣的说道。事实上，今天坐在他身边的人，的确不是明笑君，薛药儿出现了，今天，明笑君去薛药儿那里疗伤，坐在他身边的，是凌少君。这个楚狂歌今天一直盯着凌少君，令他觉得有趣。
　　“我在问你。”狂傲的语气，一点都没有对不起他的名字。
　　“我告诉你了。”柳清风坚持。他可不想在这个时候出什么错。
　　楚狂歌再看他一眼，然后说道：“我见过明笑君，他不是。”前两天在台上坐的，都是明笑君，可是，看上去羸弱无比，身体带着病气，而且，感觉不像，今天这个，虽然一直喝酒，虽然柳清风一样抱在怀中，可是，今天他的身体里生出一股无边怒气，恨不得跺了柳清风的手。
　　“那楚先生认为他是谁呢？”
　　“凌少君。”楚狂歌说道。
　　柳清风听言，双眼有趣的盯住他，看来真的是有什么事情发生过。
　　什么都没有说，柳清风从楚狂歌身边走过，楚狂歌也不再拦他，他已经得到他想要的答案，他已经找到他想找的人。

　　柳清风依言来到花满楼。
　　一个小少年来接他，看上去跟欧阳越那个小鬼一般大，只是，看上去比欧阳越那个小鬼沉稳。
　　“柳叔叔请跟我来。”小鬼说道，再前面带路，来到花满楼里间，一个月牙白衣服的女人正往一个木桶里加入各种各样的药材，而这一大一小，就是此前在凤鸣楼看见的那对母女，果然就是薛药儿。此刻，明月正躺在床上，身着白衣，慢慢喝着酒。
　　“阿娘，你准备好了吗？”小鬼问道。
　　“好了，阿娘泡了很多药材下去，”一月白色衣衫的女人说道，“柳庄主，你抱明月姑娘下水吧。明月姑娘身上的毒，并不容易解，玄冰决里，最重要的就是腐毒，如今玄冰决已经融化，喝不喝酒对明月关系不大，可是，毒已经散发到明月周身，侵蚀她的五脏六腑，血蛊会出现，是因为闻到了明月姑娘身上腐败的血的气味，现在这个办法，可以将明月姑娘身上的毒洗出来，可是过程非常艰辛，我没有十足的把握，在这温水里，至少可以划去残余的玄冰决的寒气，这里有两个木桶，作用是一样，用来换水之用。这期间，柳庄主你要用你的内力帮助明月姑娘避毒，当然，明月姑娘身上放出的毒也会影响柳庄主。这个，等结束之后我在帮柳庄主解毒吧。这个腐毒太强，我以前没有遇到过，也没有尝试过，现在情况比较急，所以，究竟结果怎样，我不敢保证。毒能不能驱除干净，我也不能保证。”薛药儿说道。
　　柳清风点了个头，他的身体没有关系，总要尝试。
　　“那柳庄主下水吧。”

　　坐镇可真不容易。
　　凌少君看着窗外的明月，喝着壶里的酒。没错，今天坐在柳清风边上的人，是他。他有着跟明笑君一样的脸，所以，柳清风这样要求他。
　　当药儿来的时候，顶替明月坐在他边上。
　　可是，有人似乎认出来了，怎么办呢？想着那个人像是蛇盯老鼠一样的眼神，凌少君不自觉嘴边泛出笑容，最终还是被他找到了，可是，他找到他，又想做什么呢？
　　正想着，眼前一暗，一个人影已经出现。
　　抬头看着那张棱角分明抿着唇的脸，得知他在生气，凌少君笑着说，“楚先生，让我做完这件事。”
　　楚狂歌一径看着凌少君。“不要再躲，我已经找到你。”
　　凌少君笑笑，也不否认，然后看着楚狂歌忽然又消失不见。
　　这人……凌少君喝着壶中酒，该来的不来，不该来的倒是来了，他还真的给自己惹了个麻烦。
　　“怎么，今天他没有守在你身边？”黑暗中，传来阴森的声音。
　　凌少君一收嘴边的笑容，“他要找你，为何时时守在我身边。”病恹恹的口气，仿似就是明笑君。
　　“明月，你太令我失望，你忘了你父母的死，你让他们妄送性命了。”那道阴柔的声音说道。
　　“死都死了，还能怎么样呢，大不了，我去陪他们。”明笑君露出凄绝的笑。
　　“好一个痴情的女人，你跟你娘果然像。”
　　“怎么，你要来杀我？”
　　“杀你？哼，就算薛药儿来了，你以为他救的了你么，没有我的解药，你还是一样会死，我为什么要多次一举？”黑衣人冷笑，却明白的告诉明笑君，他知道的消息也不比他少。
　　“你知道薛药儿来？”
　　“凌少君都出马了，薛药儿当然会来，不过，凌少君也就不了你了。”
　　明笑君只是喝酒，“是啊，原来解药只有你有。”
　　药儿的药，到底有没有用呢？

　　没用。
　　是逼出了一部分的毒，可是，残留了一些在明月体内，这些毒十分顽固，侵袭了五脏六腑，就算是逼出了那些血中的毒，可是……
　　就算毒干净了，脏腑已经受到侵害，要完全恢复已经不容易，这个先不管，慢慢调理总会有所改善，可是，那些毒要怎么逼出来。
　　薛药儿得出的结论，缺了什么，缺了什么呢？
　　看着娘亲在一边思考，清音乖巧的不去打搅，柳清风正守在明月身边，看明月皱着眉，痛楚的躺在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