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合集》江笑

10、遇袭

　　过年后，距离试剑大会就剩下没多少日子，各路江湖人士纷纷入住杨柳山庄，开始简单的适应，凡是受邀之列，都在杨柳山庄安排客房，而不受邀前来的，一般都自寻客栈，所以一时间，杨柳镇客栈爆满。
　　受邀而来的，都是已经在江湖上有一定的名头，武功自成一派，而不受邀的，多是新生后辈，希望在英雄试剑会上一战成名的。
　　而这种比试，多少是少不了女人的，除了原来在名单之上的翦云榭的云翦翦忽然被踢出了名单之外，天下第一妓楼醉红楼，另外有苏家两姐妹等江湖有名的美女都入住杨柳山庄的女眷房花落别苑。
　　近几日，柳清风有空都会坐在厅里，跟各位江湖人士见个面，然后安排住处。
　　“狂歌楼楚先生到。”外面响起仆人通报的声音，过了一会，一个身着黑衣镶着银色袖边的男人走进大厅，看着上座的柳清风微抱个拳。
　　“楚先生请坐。”柳清风抬手做了个请。
　　楚狂歌点个头，坐下身。楚狂歌是狂歌楼的楼主，行事诡谲，在江湖上走动甚少，可以说，只有一些朋友能够跟他好好相处，可是，楚狂歌一身武功在江湖上数一数二，浑身散发着霸气，江湖人多少都敬着狂歌楼，对楚狂歌，是人是佛，都给他三分面子。楚狂歌很少出席江湖聚会，今日难得来试剑大会，他来，柳清风很高兴，这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对手，是很值得交手的对手。
　　“楚先生住在东边客楼，先生喜欢清静，我已让管家留了个清静的房间。”柳清风简单安排道。
　　“多谢，不过我不住这里。”楚狂歌拒绝，他今天只是来看个场，很快就走，至于住处，这里吵，他已经找了间雅致安静的客栈住。
　　“原来如此，那我就不留了，楚先生今次出现的真早。”柳清风打趣，狂歌楼楼主很少出现这种场合，没想到这回居然会出现，而且这么早到。
　　“嗯，我有事。”楚狂歌冷淡点个头，正要起身告辞，忽然听外面有人通报，“风雪山庄庄主到。”
　　楚狂歌忽然一停，又坐了下去。
　　柳清风也不介意，只是稍稍坐正了身子，有些期待凌少君的出现。
　　门外走进一个白衣男子，身形清瘦，脸庞看上去很是清秀，脸上挂着有些嘻皮的笑容，仿佛心情很好，他身边跟着青衣劲状的男子，板着脸，看上去很是严肃。
　　“柳庄主好。楚先生好。”凌少君笑着同座上的人打招呼。柳清风随便应了一声，楚狂歌听见他的声音，忽然愣了一下，眼神直直的看着凌少君。
　　“楚先生为什么这样看着我？”凌少君笑道，眼神也不避开，对上楚先生的眼，楚狂歌看了一会，忽然哼了一下，转开目光，看着窗外发呆去了，凌少君亦笑着收回目光，看向上座的柳清风。
　　“凌庄主，我有一件事，想拜托庄主。”柳清风开门见山。
　　“我知道是什么事，药儿最近不在庄里，过段时间，药儿会自己来找柳庄主。”凌少君笑着说道。
　　“那多谢庄主，可是我听说薛大夫不救风雪山庄之外的人。”柳清风皱眉，这个规矩，到目前似乎还无人破。
　　“也不见得，她会来的，庄主可以放心。不过，在此之前，我想见一见明姑娘。”凌少君笃定的说，的确不救庄外的人，不过明笑君，呵呵，他会救。
　　“这个没问题。庄主何时想见，我让下人请明月过来。不过既然庄主来了，我让人安排住处？”柳清风问道。
　　“不了，我不住这里。见明月也不急，下次吧。”凌少君拒绝。今天来签到，签完了当然该去玩玩了。
　　“也好，这里没有美眷，留不住庄主。”柳清风笑说。
　　凌少君也不回话，只是对俩人抱了抱拳，然后回头对男子说道，“青儿，走吧。”
　　正在看着窗外的楚狂歌听见这个声音，忽然震惊的回头，看着凌少君转身离去的背影，眼中出现了风起云涌的激狂。

　　杨柳山庄既能容纳那么多江湖人，肯定是一个大庄，而大庄，都有其自成的规矩方圆。杨柳山庄长廊都挂着灭，灯灭则此路不通，灯亮着，多是公开随意的。
　　走在黑暗中，柳清风向明月居走去，今日是朔日，没有月亮，路上有些黑，听追风提起，明月的身体似乎好多了，这个追风，柳清风注意他许久，似乎并不是一个单纯的人，同明月也走得很近，似乎有些危险了，在明月身边，到底是因为什么呢？只是因为那个丫头那么简单吗。前两日让柳全留意了。
　　走近明月居，柳清风看着院中的软椅上的人影，正仰头喝酒。忘却明月的性别，其实，明月随兴淡薄的性子，还有一举一动中所透出的豪气，的确不会认为他是一个女人，人们大都看到明月书卷味极重而淡薄俐洛的豪气，而忽略她有些纤瘦的身子，秀气的脸。
　　柳清风走近明笑君，伸手拿过明笑君手上的酒，然后抱起她的身子，自己躺倒在软椅上，将她放在自己怀中。结果明笑君的酒壶，喝了一口酒，按住明笑君的头，灌进她的口中，然后慢慢的慢慢的允吸她冰凉的唇……
　　许久之后，明笑君将脸埋在柳清风的怀中慢慢透着气，苍白的脸上，显出一些红晕。
　　“明月，我真爱看你现在的样子，至少不是病恹恹像是随时会死去。”柳清风笑说到，一边盯着明笑君的脸。
　　“柳庄主说笑了。”明笑君低声叹道。
　　“呵，明月你这样是不是太见外了，我们已经如此亲密，你却还叫我柳庄主。”柳清风打趣，抬起明月的下巴仔细看着。
　　明笑君，眼神清亮的看着柳清风，没有回话，然后慢慢低下头。
　　“今天签到的名单上，我看见破釜的签名了。”见明笑君不说话，柳清风也不逼。
　　明笑君一愣，看着柳清风。
　　“柳庄主，两年之期很快到了。”明笑君忽然说。
　　“我已请了风雪山庄的薛药儿，过段时间，她就会来。”柳清风看着明笑君担忧的脸，笑着解释。
　　明笑君一手轻触柳清风的脸，五年了，说起来今天就是五年之期，可是，今天她还是没有杀了柳清风，更糟糕的是，今天是朔日，“今天是朔日呢，柳庄主。”低回的声音传来，有些无奈和讥讽。柳清风眼神紧了起来，什么意思？没有说话，却听得明笑君问道，“柳庄主，你想留下我么？”
　　柳清风眼神锁住明笑君，见她眼中含着笑意，却有些悲凉的痛。她就这样盯着他看，细细的盯着他。柳清风目光怀疑的看着明笑君，然后见她一笑，又问道：“庄主，你为什么要这么待我？”
　　柳清风眼光更怀疑，皱眉问道：“明月，你想要说什么？”
　　“我不过就是问柳庄主你想对我怎么办？”明笑君笑说。
　　“留在我身边。”柳清风眉头深皱，今夜的明笑君有些奇怪，“你那么得我心，我怎舍得放你走，我要你留在我身边。”
　　“呵呵……”明笑君忽然大笑道，仿佛听了什么可笑的笑话，然后对上柳清风明显不悦的眼，说道，“既然这样，柳庄主，你闻的到我身上血的味道吗？”
　　“血的味道？”柳清风已经连眼神都冰冷，一脸寒气冻人。
　　“是啊，你怎么能闻到我身上血的味道，可是，有些东西却可以闻到，而且他们已经来了。”明笑君凄凉一笑，然后向柳清风身后一指，柳清风回头一看，却见一个个黑黑小小的透明的东西迎面扑来，柳清风一惊，立刻抄起怀里明笑君的腰，向上一跃。跃开时才发现，软椅周围慢慢的已经全都是黑黑的小虫子。“什么东西？”柳清风皱眉，看向怀中的明笑君，只见明笑君已经一脸笑意，却满是绝望与认命，还有一些解脱的快意。柳清风眉头皱更深，眼中闪过不耐的神情，随记一跃，避开扑上来的小虫，只是，虫子太多，柳清风出掌要打，发现只是徒劳，那些虫子根本像是狼看到羊一样，疯了一样向他们落脚的地方圈过来。
　　“何必躲，柳庄主，它们是冲着我来的，你只要把我向地上一丢，就可以看到非常惊艳的场面。”怀中的人发出声音，含着低低的笑声。
　　“闭嘴！”柳清风喝道，他一定避开这些虫子，也一定要留下明月，弄明白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
　　怀中的乖乖没有出声，忽然又说道，“柳庄主，你这是何必，我不过一具破身子，柳庄主你留着做什么呢？我取悦不了你。”很明显，昨晚柳清风只是吻遍她全身，却没有要了她。
　　“我要留着你就留。死也留着。”柳清风恶狠狠的说。这个明月这个时候说什么废话。
　　怀中的人终于安静了。柳清风看一眼怀中明月苍白的脸，却发现她的手紧紧的抱住他的腰，狠狠的将头埋在他的怀中。柳清风心中闪过柔软的触感，抱紧明笑君，跳开扑过来的虫子。可是，这些虫子那么多，怎样才能彻底躲开呢？柳清风有丝懊恼，这些东西到底是什么，明月的血的味道？脑中闪过这样的字眼。柳清风心中又多了一个问题。
　　抱着明笑君四处跃开，虫子却始终不见减少，正懊恼之中，柳清风却听得远远的似乎有人急奔而来。抬头一看，一抹熟悉的身影越近，然后一张大大的笑脸近在眼前，柳清风惊讶于来人的速度，不由得说道：“是你，追风？”
　　追风大大的笑脸扬起，“就是我，庄主，我来救你们了。公子还好吧。”追风问道，手上端着个大大的盆，黑糊糊的不知道装的是什么，随着追风身形的上翻下落，盆中的东西却没有一点倒出。柳清风有些惊讶，他绝对不是一个下人那么简单。
　　“你是谁？”柳清风问道。
　　“哎呀，庄主，我就是追风么，是小游让我来救你跟明月公子的，你放心跟我走。我来开路。”追风毫不介意的解释，向前跃去，一边将盆里的东西撒在地上，只见地上的虫子一接触到盆中的液体之后，立刻在地上翻滚了几下之后就僵硬的不懂了，显然，盆子里的东西对那些虫子很管用。柳清风一见，也不再迟疑，跟在追风的后面。
　　“小游？”柳清风心下奇怪。
　　“对啊，小游在凌庄主那里，对了，柳庄主，你快带明月公子上花满楼，凌庄主在那里等你。我在外面收拾了这些血蛊再说。”追风说道，一边很开心的泼着盆中的东西。
　　柳清风看了一眼追风轻盈开心的背影，不再问什么，抱着明笑君离去，回头看一眼追风，被追风倒过东西的地方则是一堆虫尸，那些活着的虫子也不敢靠近，一靠近，行动明显变得迟缓。
　　柳清风心里闪过奇异的感觉，玄冰决，他让柳全去查，还没有结果，可是这个，到底是什么东西？柳清风眯眼看向怀中瑟索的人，抱紧她，看她紧闭的眼，慢慢的透着无奈。她是认命了，她难道知道这些虫子会来攻击她，看来对于明月的身体，他还有什么不知道的事情吗？
　　“明月？”柳清风喊道，毫不犹豫的要一个答案。
　　怀中的人扇了扇睫毛，手还是抱着柳清风的腰。柳清风没有再问话，抱着明月上了门外候着的马车，马车里很温暖，然后看追风一跃而上，一麾鞭，马车立刻呼啸而去。
　　柳清风看他一眼，问道：“你究竟是谁？”这个人，绝对不是他庄里的人。
　　“柳庄主不必在意，我不是破釜的人，绝对不会害柳庄主。”追风说道，背着身子。
　　“是谁？”柳清风执意问道。
　　“那好吧，柳庄主，你可听过十二剑阁？”
　　“原来你就是追风剑客。”柳清风明了，怪不得听到他名字的时候有些熟悉。
　　“嗯。”追风迷糊应了一声。
　　“凌少君怎么会让你来？”十二剑阁什么时候跟风雪山庄的感情这么好了。
　　“凌庄主今天来见小游，我刚好碰到，听小游姑娘说明月公子的事情，凌庄主立刻让我走一趟。庄主，车里暗阁里有药丸，先让明月公子服下吧。”是凌庄主嘱咐过的，可以先保住明笑君的命。
　　柳清风皱眉。看到暗阁里的药，他该相信吗？看着怀里嘴唇青紫的明笑君，柳清风推开瓶盖，倒出药丸，让明笑君服下。
　　“庄主……”听见追风忽然很不好意思的说道，背着的身影有些缩在角落的味道。
　　柳清风瞪向追风，然后听得他又说道，“听说，我只是听凌庄主说，你会留下明月公子，既然留下了公子，小游我可不可以带走？”
　　柳清风有些错愕，然后冷冷说道，“那个丫头，跟我有什么关系，你来问我做什么？”
　　背着的身影僵硬了一下，更加瑟索起来。柳清风看了一眼，问道：“你刚才撒地上的是什么血？”很重的血腥味。
　　追风的身子顿了一下，然后直了起来：“是狗血。凌庄主给的。”可不是他杀的狗，他不杀生的。
　　凌少君？凌少君知道的东西真是不少，果然是风雪山庄的当家，看来只要等到船上，什么谜团都可以解开了。

　　到了花满楼，小游立刻迎了上来，后面跟着凌少君和花芝，还有一个衣着艳红的女人。“少爷怎么了？”小游看见柳清风怀里的少爷，身形向后趔趄了一下，追风眼明手快，立刻扶住小游。小游却无暇估计追风，追着柳清风的脚步上前。
　　“快进房！”还是那个红衣的女人说了句话，柳清风看一眼凌少君，进了屋，安置了明笑君，小游立刻上前照顾。
　　“什么是玄冰决？”安置了明笑君，柳清风立刻转头问凌少君。
　　“庄主这样问，早就知道明月是破釜的人吗？”凌少君笑问。
　　“是。”柳清风也不含糊，直接说出答案，床上的人身体瑟瑟抖了一下，却是闭着眼让小游喂酒。
　　“玄冰决是一种毒，这种毒很奇怪，需要融在冰中才能打入人体，而这种冰，也很奇怪，只要有酒滋养，冰就不会融化，毒就不会释放出来，没有了酒，冰反而会化掉，毒素进入人的身体，产生毒效，而玄冰本身奇寒无比，令人的身体像是冰一样，有了酒，也能缓解身体的寒毒，所以，被种了玄冰决的人成天喝酒，一方面抑制毒性，一方面，也能构缓解玄冰的寒气。可是没有了酒，冰会融解，冰里的毒会慢慢释放出来，这种毒，是一种腐蚀人体的腐毒，明月姑娘三次没有喝酒，我看，毒已经侵入五脏六腑，随血液周行全身，所以，这些蛊闻的到明月身上血的味道。这些蛊，常年养在蛊壶中，每到朔日的晚上，这些蛊异常躁动，需要喂养这种被腐毒侵蚀的血液才能活。我听小游姑娘说，今天明月五年之期满，又刚好是朔日，所以，让追风来救你们，这种蛊受不了狗血的腥气。”凌少君一次解释完。
　　“五年之期？”这是什么日子。
　　“明月成为破釜的人，接下杀你的任务，时限五年。”凌少君笑着补充。
　　柳清风皱眉，所以，五年前开始，明月就动了杀他的年头，因为欧阳越那个小鬼的关系，吸引了他的注意，后来一步步走到他的身边吗？柳清风来到床前，看着虚弱但依然清醒的明笑君。
　　“明月，五年前，你就开始筹划杀我了吗？”
　　“是，渊渊，燕儿，都是我们的人，渊渊的事，我只是为了得到你的信任，所以只好出卖渊渊，至于燕儿，是为了让你相信我迫不得已接近你，燕儿当然不可能杀我，至于白，就是温泉外那个白衣男人，他只是求胜心切，只是想抢功，却不料死在你手下，当然，那是一起出现的燕儿是我叫来的，因为我觉得，那里是杀你的好地方。”明笑君虚弱坦白。
　　“你有机会动手，为什么不杀了我。”柳清风问道，看着床上闭目的明笑君。那一天，他并没有睡着，明月拿着发簪指着他的胸膛的时候，他醒着，等着明月动手。可是，他的明月……只留下一串眼泪，扔了发簪，趴在他的胸膛上静静流泪，那一刻，他觉得，这个小女人真是太笨……太笨了……
　　筹划了那么多年，准备了那么多年，成功已经唾手可得，可是，她放弃了……
　　放弃了自己的命，救了他的命……
　　这样的小女人，他怎么可能放手……
　　这样的小女人，他怎么可能就这样让她死了……
　　其实，他早就知道了，明月是破釜的人，那次黑衣人出现的时候，他看见了，他也看见明月的标记在哪里了，在他亲吻明月的脸颊的时候。
　　明月的左眼上淡淡的妆，眼脸周围淡淡的色泽，这就是明月的标记，她的那只眼睛，就是破釜的标记。
　　那一刻，他只是觉得被背叛的痛心，他终于也确定，明月真的是破釜的人。
　　在他等着明月动手的时候，明月动手了，而他，真的跳进了明月的陷阱，毫无预警的，甚至是心甘情愿的，可是明明可以杀了他的人，在最后一刻却放弃了，放弃了呵，他还记得明月留在他胸膛上温热湿润的眼泪，而此前此后，明月从来没有为谁流过泪水。
　　所以，那一刻起，不管明月要不要杀他，他都已经决定留下明月，杀也好，不杀也好，这条命，已经是明月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