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凤求凰》石锅小笼

8、第八章 阿弟

　　齐昭原本也没想到这么快回来，他还想在王都和楚君德磨，把他给磨回大楚。楚君德不知道事情详情，就晓得阿姐突然杳无音讯，再来问，说是病了。问怎么病了吧，又什么都问不出。匆匆跑到王都来看，说是安排在行宫养病。这下子，君德这继承大楚国君凉薄狠厉的性子，就发作起来。

　　他才不管齐昭是他同盟，也不管他摄政王的地位是齐昭布局得来，只要齐昭作出一点点对不起阿姐的事情，让他当场拔刀杀了齐昭，他都能干得出。

　　齐昭对这个浑不怕得魔王也是吃不消。特别是君德他问得问题太过奇怪，什么你后宫还有多少妃子，新增了哪些，哪些有孩子了什么的。等听到后宫不增，孩子还是之前那两个双生，脸色才算好看一些。然后，便是天天嚷着要去行宫见人。

　　烦不胜烦中得报，说君瑞又疯了！晴天霹雳，也不管这魔头会怎么样了，日夜兼程带着太医，赶着马，一边骂自己昏庸，作死想出个要重新开始的办法。为什么不能就留在身边，养在后宫。一边还得应付魔头的呵呵冷笑。

　　到了槐西，天公不作美，正下着大雨。他们几个微服骑马，赶到行宫自然都是浑身湿透了。君德本想先冲去见阿姐，却被齐昭拦下，送去了北苑武子莹的院落。齐昭不知道武子莹的心思，只以为好歹武子莹能劝劝君德。

　　自个儿带着太医带着江文，心急火燎急吼吼跑去东苑。他气势颇为壮观，又是担忧，火烧眉毛似地，脸色臭得吓人。刚踏进东苑，本以为会看到君瑞傻兮兮，或是疯颠颠的。可没想到，却看她蹲在回廊，拿了根芦苇叶子，在逗弄只虎皮猫。

　　君瑞没有梳起发髻，编长长的辫子挂在脑后。脸上没有胭脂，衣裳又是素雅，瞧上去同往常有些一样，又有些不一样。大约是声音引起君瑞注意，她无神的大眼转到他的方向，毫无防备地歪头一笑。一时间，心脏骤停，齐昭手足无措，暗恨自己淋雨的狼狈模样。

　　“是谁？”

　　听到声音的芙蓉快步从屋里跑了出来，手里还拿着绣品。先是对呆呆淋雨的阵仗一愣，再立即跪下来请安。拉拉君瑞的衣摆：“是表少爷来了。”

　　“哦，齐昭？”君瑞扶着芙蓉站起来，脚步不动，“你怎么来了，是听说我疯了的关系吗？”

　　“你。”齐昭冷静下来，冲太医努努嘴，走到君瑞身边。“说什么话，家里事情处理好了，便来看你。你住得惯吗，我这几日总在想，要不还是跟我回家去住吧。”

　　“家？”君瑞歪头想想却没有接话。

　　跟着齐昭的步子，走回屋里。自然由太医诊脉，判定没什么大碍，还是一贯的老毛病。君瑞听到太医诊断后，叹了口气：“还好，没疯呢。我差点也以为自个儿疯了呢。”笑了笑说，“齐昭，外头下雨可有淋到了？”

　　“不碍事。”听江文在旁咳嗽反对，齐昭不由笑了声，“也好。我换身衣裳再来说话。”

　　在君瑞院落的东边，有个她不常去的东书房。不去的原因是嫌弃冷冰冰的，没什么摆设。没想到，齐昭居然在那里安置了他换洗的衣裳。

　　震惊中，又得装作什么都没看到的茫然，眼巴巴看着齐昭挂着笑跑去东书房换洗。也不过半盏茶功夫，齐昭仗着君瑞看不见，没穿正式的外衣。随意套了件灰墨镶银莲的常服，凑巧和君瑞今儿身上的衣裳一个色。头发擦拭干净，懒得束起，随意绑在脑后。握着把折扇，慢悠悠看似心情甚好的回来。

　　“怎么会传你疯了。”齐昭握住君瑞的手，冰凉冰凉的，同他淋了雨后一样的冰冷。本来想说几句关心的话，可到了嘴边，又变调成“你居然还不能自个儿照顾自己么，让奴才们在背后编排你。”语气虽是冰冷，但脸上还是挂起笑。知道君瑞没事以后，也不免松了口气。

　　君瑞勾出一丝浅笑，双眼慢吞吞地聚焦到齐昭脸上。那股子焦急到如释重负不是作假，看着她的时候，是真真切切地只看着她。何况，虽然是冰冷的语气，却是从带着放心笑容的脸上说出来的。

　　可是，君瑞歪头想想。她不想告诉齐昭，眼睛这两天好了。眼睛没好的时候，每时每刻盼着能瞧见齐昭。真能看见了，却不想告诉他。心里到底在防备什么呢？

　　“哪儿呀。”君瑞扇扇手，将前几天的事情，轻描淡写说完，“大概就是因为被表姐这么说笑两句，让那些刁奴听了，才会在背后翘舌根吧。”她顿了顿，看到齐昭眼中的怒气，发狠似地揉眼睛，“也不能怪表姐，都怪我自个儿眼睛不争气。”

　　“别揉，都红了。”齐昭拉住君瑞的动作。“那些刁奴，我来替你出气。”

　　“也是呢。每每也只能等你来给我出气，你一走，我和芙蓉寄人篱下，又得被人胡乱说嘴。”

　　“寄人篱下？这儿你可是主子。”齐昭冷笑一声，他终于发觉君瑞哪里不对劲了。是，她打扮有些不同，但是，她又变回之前在算计他的神情了。

　　齐昭蹭地站起来，在屋里走了几圈，又猛地转过身狠狠瞪着君瑞。这个女人，想起什么了！定是芙蓉，偷偷跟她说了什么。哼，早知道，当初就不该心软。既然打算重新开始，芙蓉就不能留。

　　“齐昭，你怎么了？”君瑞装作看不见齐昭的模样，又作出楚楚可怜的神情，仰起头望着前方，“我说什么惹你生气了么？”齐昭又发病了！刚才不是好端端笑眯眯的，突然又是这幅能吓死人冻死人的表情。

　　齐昭心想，这种故意装出来的无辜表情出现，到底该高兴还是难过。他不希望君瑞算计他，他希望君瑞能够全心全意地信任他，将一切托付给他就好。她要是喜欢斗，后宫那么多妃子，不就是让她解闷的么。可是，他无奈地想，这种无辜表情的出现，代表的另一个讯息，则是她真的想起事情来了。

　　“你想起什么了！”齐昭捏住她的下巴，恶狠狠地问。却在双目对视时，发现君瑞瞳孔猛地聚焦到他脸上，再慌慌张张散开。心脏收紧，她眼睛好了？虽是惊喜，但此时又恨她眼睛好的不是时候。

　　齐昭原本的打算，是让君瑞第一眼能看到他微笑看着她，就同他们当初第一次遇见时那样。那时候，明明晓得君瑞转过身对他低头一笑，半是试探半是假意，却已不免对她留心起来。然后一步步深陷到现在，早已抽身不及。

　　“我就想起我有个阿弟，叫君德。还有件事想起来，但说了怕你不高兴。”君瑞眨眨眼。心里不由哀叹，糟糕，是不是被齐昭识穿她眼睛好了的事情。哎，本来还想有招后手，真是失策。而且，她不过想拐弯抹角告状而已，齐昭怎地发那么大的火。

　　“是么。”齐昭冷冷接口，死死盯着君瑞半天，像是要揣测出她的心思。总算是在之后放开了手，“是什么？”有些无力地坐了回去。今日君德在，不能立即用药抹去君瑞的记忆。随便她想起什么吧，等君德走了之后再说。

　　“我还想起，我曾经有个养女，叫做秋德。”

　　君瑞说完，拿起帕子抹了抹眼角。虽然心痛难忍，但此时不是软弱的时候。她偷偷探看齐昭神情，果然在他一愣之下，露出了然，甚至有股松了口气的感觉。

　　“是，我们的养女。”齐昭重重咬着我们两个字。

　　他终于下了豁出去的决心。瞒天瞒地那么久，非但没有让他同君瑞重新开始，反倒像是赔本买卖。就怕一招不慎，连君瑞都折进去了。不管她是怎么想的，起码是在他身边就够了。真是的，谁告诉君瑞是养女，应该说是亲生女儿，才更能把他们给绑在一起。

　　眼神冷冷瞪了芙蓉一眼，芙蓉浑身一抖，哇地就哭了起来。齐昭一怔，心想这丫头疯了。坐在身边的君瑞却也跟着抹泪，将他吓得立时就想叫太医进来。

　　当初秋德落水而亡，齐昭亲眼见证君瑞从坚强到脆弱。到后头，夜里睡得极少，乃至出现幻象，以为武夫人想要害两个皇子，冲进宫里不顾身份纠缠打闹。要不是秋德的死，让她心神俱丧，她怎么会做出这幅出格的事情。

　　芙蓉扑通跪下，抹着泪，结结巴巴：“前几天，府里进了戏班子。谁想有人丢了猫入水，还故意说是奴婢落水。吓得主子不行，主子回来就发梦，醒来就想起小主子了。”

　　“什么！”齐昭用力拍桌，“谁那么大胆。”伸手探探君瑞额头，入手温润，并没有发烧。刚才聚焦的眼神闪烁，心思一动，“做什么不传讯息！你这个刁奴！”脚一抬用力踢向芙蓉。

　　君瑞瞧在眼里，伸手就可以拉芙蓉过来，可若是去拉就会让齐昭发现她眼睛好了。可是不拉，芙蓉被齐昭这怒气冲冲地一脚踢着，必定会伤到。手指微动，就见齐昭冷眼瞥向她。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吗？

　　电光火石瞬间，脑子转了一圈。她没拉芙蓉，却扑向齐昭。齐昭一怔，抬起的脚擦到君瑞裙摆，慌忙收回。嘴里急忙忙问：“没伤到你吧。”软香入怀，这眼睛到底是不是瞒着他，此时也并不是那么重要。

　　齐昭身上固有的阑香，让她沉迷片刻，便羞怯地恨不得快点离齐昭远远的。她想，这是什么歪主意。可不知道为什么，就好像知道，只有这样，齐昭才不会管她眼睛，也不会去迁怒芙蓉。

　　“阿姐！阿姐！”

　　君瑞一怔，是阿弟？人却被齐昭牢牢按在身边并肩坐着，不让她站起。眼巴巴，又心急地等君德进来。芙蓉快速瞥了他们一眼，还不等开门，那门就被人用力推开。君德小跑着进来，见君瑞和齐昭并肩坐着。

　　满脸嫌弃疑惑不满，手一指：“咦，你们又好了？”

　　混世魔王出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