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凤求凰》石锅小笼

12、第十二章 内务之权下

　　对君瑞来说，她刚刚开始管事，内务上下确实需要有人帮忙。不过眼前的刘公公，已经不在她选择范围内。奴才选择主子效忠，主子自然也会选择奴才提携。这种双向关系，其实瞧一眼就知道这人是不是能成为心腹。

　　在君瑞的概念里，好奴才就应该同芙蓉那样，对她忠心耿耿，对她惟命是从。就算是觉得她决议不当，也该在背地里同她说，而不是跟着其他“客人”一起跑到她跟前劝谏的。

　　“刘公公，我没听明白，你再说一遍。”君瑞冷着语气，但其中警告的意味渐重。

　　可惜刘公公低着头，只一门心思想着今儿武子莹召他说话的情景。武夫人语重心长，说是担心东苑的淇奥主子生病，脑子不清楚。一时因为被奴才忽略的激愤，才会胡乱下了赶出李嬷嬷一家的决议，只怕事后会惹得人心惶惶。武夫人赏了好多银子，让他来做这个劝谏的忠义之士。

　　刘公公脑袋一热，就跟着武子莹来了。满心想着赏赐晋升回宫，根本就听不出君瑞的警告。他低着头，又说道：“主子，奴才是说，虽然李嬷嬷有错，但罪不及家人。何况，这罪名也不至于就赶出去。”

　　“哦？”君瑞笑了笑，接过芙蓉递过来的蜜茶喝了口。入口温润，将她刚才想发的火压了下去。她快速瞥了眼武子莹，看武子莹神情悠然自得，倒像是特特来她这里看戏。心里冷哼，歪头想了想，又问，“我有些不明白，刘公公，你说这里的规矩是怎样的。忤逆主子，是什么罪名？”

　　“回主子的话，忤逆主子，是要拉去下泉行杖刑五十。”刘公公脑子有点转不过来，闷闷地回应。一双老鼠眼，眯了半天，也是仗着君瑞瞧不见，冲武子莹使眼色。

　　“既然如此，刘公公，我这儿说要将李嬷嬷打发出去，你却不同意。这我也不懂，是不是忤逆主子的罪名呢？”

　　“求主子饶命！”刘公公扑通跪倒在地，连连磕头。按照他想得，就算君瑞心里不同意，但面子上不会那么强硬。可哪里想到，君瑞的意思，竟然是连他都要治罪。那五十板子下去是要死人的，人命总比武子莹的赏赐要来的重要。“武夫人救救奴才啊。”

　　“呿，这奴才真是大了胆子！跑到我这儿来，硬拉着我过来，我还以为什么事了。”武子莹扇扇手，飞快地冲刘公公眨眨眼。等他不再干嚎，才继续冷哼，“君瑞，你别为这种事情生气。要我说，干脆呀，都打发出去。”见君瑞挑眉，便知道起码现在这个时候，君瑞不会把管事的刘公公给赶出去。“只是，现在你雷霆手段处置了李嬷嬷，总不能让下人们人人自危罢。不如暂且先留着他，让他……”

　　“表姐。”君瑞淡淡打断武子莹的话，歪头勾起一丝浅笑，“表姐像是从未掌家才会说出这些话来。我虽忘记前事，但这些事情，我却是心里有数的。”

　　招招手，芙蓉躬身站在君瑞身边：“回主子的话，奴婢都查过，别院里所有奴才都记在官册上。表少爷将册子送到您的手上，便是让你随意处置的意思了。”

　　君瑞摇摇头，“你呀，文不对题。齐昭既然将名册给我，自然是由我处置，何必在表姐面前多嘴。”端起茶盏喝了一口，抬眼看到武子莹一闪而过的愤恨，心里冷笑。依旧是毫无察觉的样子，又问，“我让你看得是各院伺候人都入府多久了？是死契还是到年纪得放出去的？”

　　“主子，若是入了官册，这些人的性命都是主子的。”芙蓉低头回应。她明白君瑞的意思，就是想要在刘公公和表姐面前说清楚。这里的下人连命都不是自己的，得放出去，已经是主子天大的恩惠了。

　　果然，君瑞接口笑道，“瞧瞧，我当是放他们出去是给条活路，居然还有人以为我要害人似的。”转向刘公公，“刘公公，你说呢？”

　　刘公公这才清醒过来。皇上一直不来槐西，惹得这里的奴才奴婢们，都松快得忘了主子是谁。也忘记自家的性命，不过是高高在上的主子们一句话。虽然君瑞说得是实情，但却让刘公公从心底里畏惧起来，进而有些怨恨。要是这些人都不出现在行宫就好了，他们虽然没什么油水，但也不至于低声下气仰人鼻息过活。

　　可哪里想到，应该瞧不见他神情的君瑞，却在下一句话点明他的心思。“我也知道，若是我们这些人不来别苑，想必也不会发生这些事情。可是，刘公公，既然都入了府，入了官册，从一开始就该明白自己的身份罢。免得眼高手低，又得不到的回应，平添许多烦恼。”

　　刘公公再次跪倒在地，连头也不敢抬起来：“是是，谢主子提点。奴才这就去领责，还请主子息怒。”

　　“我怒什么呢。不过多说会儿话罢了。”君瑞摆摆手，“何况，你来提醒我，我总要念你片忠心。”托腮笑着说，“你说得很对，李嬷嬷不应罚出府去。”

　　武子莹一怔，她不知道事情发展到现在这个地步，居然还有转机。只是喉咙堵塞，说不出什么话，只能听着君瑞说下去。毕竟她突然想起，当初武家受罚，她被卖去做官妓，也是入了官册的。要不是靠君瑞在图格庆心里的位置，让图格庆救了她，只怕她现在若还没死，也已被折磨得快死了。

　　只是原本应该有的感恩，却因为一切的缘由是大楚皇帝，而变成无法抑制的愤怒。又或许掺杂了许多别的情绪，比如被图格庆喋喋不休讯问君瑞的事情，比如听齐昭叙述君瑞同他共苦的事情。她不明白，明明都是被害得快死了，为什么她的下场那么悲惨，而君瑞却左右逢源，依旧被宠爱着。

　　走了会儿神，再转回去，已经听到刘公公磕头谢恩：“是是，奴才一定办得妥妥当当。”说着，又给武子莹行礼，便匆匆离开。

　　“表姐。”

　　又是一声清清淡淡的声音，武子莹一怔，忙挤出笑容，坐到君瑞身边，握住她的手：“可怜见的，可累坏了吧。若是有什么表姐能帮忙的，尽管说。”见君瑞不说话，叹了口气，“我知道，你是觉得表姐要同你争管家的事情吧。其实呀，我哪里懂那些。何况，我也知道我是客，总不会喧宾夺主。”

　　武子莹顿了顿，发现君瑞依旧冷冷地表情，眼珠一转。握住君瑞的手，小声说：“我只担心你过得好不好，其他的，我真不在意。你也要知道，这世上还有个人，担心你的很呢。”说着，凑近君瑞耳边，轻声说，“图格庆惦记着你，还说要带你回九域。”

　　君瑞心神一怔，图格庆啊，她记得的。只是问起芙蓉还是君德，都是支支吾吾。但芙蓉却保证，图格庆给的药能治好她的眼睛和脑子，果然，现在眼睛已经好了。依此判断，起码图格庆对她没有恶意。至于图格庆说得那些嚣张的话，就当做没听见好了。

　　“既然如此，我也放心。”君瑞绽开笑意，“齐昭托我管家，我总不能畏手畏脚。还怕表姐嫌我心狠呢。”她笑眯眯地拍手，“对了，正好要表姐帮忙。”

　　“什么事？”

　　“我刚让刘公公去处罚李嬷嬷了，若是表姐无事，替我去看看。那刘公公是不是照我的吩咐行事？”

　　武子莹没想到君瑞是让她来看李嬷嬷的杖刑，更没想到刘公公亲自看着行刑，边打还边低声埋怨：“哎，要是不听那西苑的武夫人，就没这么多事。东苑主子本来还打算赏你们银子，让你们出去呢。”

　　李嬷嬷一声一声惨叫，无非是把武子莹给拉回之前不堪忍受的记忆中。捂着嘴停留片刻，一时揣测不出君瑞真正企图，只能愤恨地搭着身边徐嬷嬷的手快步离开。

　　刚拐过九曲浮桥，就竟不住扶着朱色柱壁上干呕起来。血肉模糊的景象，突兀地和她之前的回忆重叠。被狠狠扒光了衣裳，冰冷的铁棍，一下一下抽打她的身体，让她屈从。让她这个尊贵的武大小姐，低下她高贵的脖颈，屈服在各种低下的男人身下。

　　不止一次，她试图用各种办法寻死，直到被图格庆救了下来。图格庆对她才是真正的救命恩人，是她的英雄。虽然，图格庆看到她的第一句话只是：“赫陵的表姐？”后来，她在图格庆的话中才知道，要是她不是君瑞的表姐，图格庆是根本不会踏入这肮脏的烟花之地，更别说救她出去。

　　可是，她好恨。更因为图格庆或是齐昭对君瑞的重视，让她对君瑞越发恨之入骨。上回，她几乎得手，让君瑞尝到丧子之痛，失宠之苦。就差一点点，就能让君瑞看到君德和齐昭反目，能够再次把这两姐弟，从云端打入尘埃。可她没料到，君瑞会为了君德如此狠绝，不惜用自家性命要挟齐昭。而齐昭也是偏宠君瑞，就算当时君瑞瞧着疯癫。

　　“武夫人，你还好吗？”徐嬷嬷轻轻揉着她的背脊，柔声问，“要不要奴婢去寻太医来瞧瞧？”

　　“谢过徐嬷嬷了。哎，我是老毛病了，怕血。要不是君瑞让我来瞧，我怎会过来。可她要我来，我总不能不来吧。”

　　“是啊，武夫人。”徐嬷嬷摇摇头，她是补了田嬷嬷的缺。一心想着武子莹有体面，自己也有体面，“如今是东苑掌事，您也不得不忍着些。等皇上回来，您再同他说说。”

　　正说着，紫衣匆匆过来，冲武子莹笑眯眯地点头。武子莹轻轻呼了口气，觉得心里闷闷的感觉好多了。

　　而在淇奥苑，芙蓉正到处在找不见了的虎皮。虎皮的专属位空落落的，让芙蓉心里觉得不妙。更何况，现在是虎皮钦定吃饭的时候，可再怎么叫虎皮都不冒出来。

　　“芙蓉姐姐，”小丫鬟从边上匆匆跑了过来，满脸焦急，“芙蓉姐姐，刚在小厨房的水井里瞧见虎皮了。天保正拿木桶去捞，瞧着，已经没气了。”

　　可怜的虎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