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凤求凰》石锅小笼

11、第十一章 内务之权

　　月色当空，那杯被撒在地上的酒水，竟也泛出一丝微弱的光泽。君瑞坐在石凳上，耐心等武子莹对齐昭一番话后，才淡淡开口唤了声表姐。那声表姐，清清冷冷，像是含着警告，又像是没有别的意思，却让武子莹禁不住周身一冷。

　　而齐昭有点激动，他觉得君瑞似乎回到还没有养下秋德的时刻。那时候的她，不会因为秋德而方寸大乱，也不曾因为秋德来算计他。就是这幅清冷的表情，将他们的敌人扫除干干净净，替他谋得太平。说到底，就是那个奴婢生下的孩子，成了君瑞的软肋。

　　她是太喜欢孩子了，齐昭想，要是他能早些和君瑞生下属于他们两个的孩子，说不准后面就不会发生那么多的事情。

　　“表姐，我这个主人在这儿，总不能累你这个客人劳累。”君瑞浅浅笑了起来。她看不懂齐昭的神情，为什么露出一副你果然是这样的，你总算回到这样的表情，还将眼神有些猥琐地留在她的小腹上！皱皱眉，眼神略略在齐昭脸上停留，她便继而转向武子莹。不过，她这话说出口，也极为担心。万一齐昭同表姐有些首尾，那就不好收拾。

　　好在表姐脸皮瞬间涨得通红，眼眶也有泪水滴溜溜打转，齐昭始终没有发出反对的声音。君瑞松了口气，抿抿唇叹气：“这些刁奴，必定是以为我眼睛不好，便随意欺负我。我这个主子尚且如此，还不知道他们会怎么对表姐呢。”

　　武子莹话语停滞，被这句话一堵，就算她有心要替那些心腹求情都说不出口。不见得她说，他们对我好得很。如果真这么说，君瑞必定会顺杆子问，那就奇怪了，为什么那些刁奴要对主子差，对客人好呢？

　　“哎，君瑞别说了。只要表姐能在你身边照顾你，那些身外的事情，还有什么好计较的。”武子莹不得不模棱两可的说了声，还试图斟酒转移话题。

　　可她忘了，那霸王君德还在场。他呵呵冷笑数声，果然都是齐昭的错！“你怎么说？”君德盯着齐昭要他表态。齐昭却看向君瑞，嘴角勾出弧度，他和君瑞那么多年共进退，还能不知道她的企图么。

　　“既然是内务的事情，自然都由君瑞处置。不用回我了。”说着，瞥了眼江文，“让你去取人员册子，可有办好？”

　　“是是。奴才已经整理齐全，别院上下人员名册，还有库房物品的名册，全部都已经送去，嗯，主子的房里。”江文束手轻声回答。

　　“这下可太好了。”武子莹拍手笑道，“只是有桩事情，说出来可别嫌弃表姐啰嗦。”她带着丝求救的神情瞥了眼君德，“你眼睛不好，只要不嫌弃，表姐愿意一条条读给你听。”

　　君瑞本想说这种小事芙蓉就可以做到，可是君德却急忙忙点头：“正是，正是。有表姐帮忙，阿姐你也不用太辛苦。”君德本意是想让表姐帮着阿姐，可说完后，便立即想起后宫争宠的事情。毕竟不是蠢人，笑笑加了一句，“表姐毕竟是客，阿姐也不能太累着表姐呀。”

　　“那是自然。”君瑞心里大安。只是转到表姐脸上上，让她大为诧异，表姐的神情竟然比她还要高兴。不由隐隐怀疑，自己是不是对表姐太过多疑了。

　　自从醒转之后，君瑞记不得前事，身体又弱从未想过别的。可到了别院之后，身体渐渐好转，又兼落水那件事发现，整个别院似乎是以表姐为尊的。心里难免不安，毕竟她和芙蓉寄人篱下，没有心腹没有帮手，哪天被人兴起的念头害死都说不准。

　　原本也只是想讨齐昭的话，作为护身符，却没想到她竟然和齐昭是夫妻。更没想到，齐昭会毫不犹豫地将别院一切交到她的手里。

　　齐昭和君德第二天便神色匆匆的离开，芙蓉是全神戒备，守在淇奥苑门口。直到日上三竿，都没有人送药过来的消息，她才松了口气。露出兴高采烈的笑容，几乎是蹦蹦跳跳地回到君瑞屋外，甚至连那只虎皮猫都顺眼很多。

　　“平日不见你过来黏人，昨儿个却来凑热闹。还好主子没事，不然少不得我要扒了你的皮。”芙蓉蹲在虎皮猫面前，伸手挠挠它的下巴。可虎皮猫毫不领情，一爪拍过来，芙蓉呀一声躲开，笑骂，“真是没良心。”

　　说着站起身，掀开帘子进屋请安。那只虎皮猫却是跃上窗栏子，慢吞吞像是巡视领地一样，跳到窗下角桌，笔直挺着背脊，坐在一盆开着正艳的胭脂刺玫边上。

　　芙蓉兴冲冲进屋，也不在乎被只猫盯着，快步走到君瑞身边，笑道：“主子，没事了。”君瑞歪头看着芙蓉，摇摇头：“你这毛躁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了去。”顿了顿，抬头看看窗外天色极好，手里人员名册就显得无聊透了。轻声抱怨了一句，“看得我眼睛疼。”

　　“哎呀，那可不能再看。您眼睛刚好，可不能再累着。”芙蓉压低声音劝道，转过念头又说，“那大厨房的李嬷嬷怎么都不认罪，奴婢，奴婢……”

　　“怕什么。我说她有罪，就算这里上上下下都知道她清白，但她还是有罪。”君瑞也低着声音，却是笑眯眯的，“这是杀鸡儆猴，也是没有办法。何况，我还记得那天她来伺候我和表姐吃食，她们两人有些眉目官司。”歪头想了想，也不知道是哪里的记忆作祟，幽幽叹了口气，“这厨房啊，医局啊，都得是咱们自己人才行。”

　　说完后，浑身一颤，片刻才惊醒过来。转过眼对芙蓉笑道：“全亏你忠心耿耿，不然我一个人真不晓得怎么办。”

　　芙蓉眼眶一红。芙蓉虽是时不时会哭，却和表姐的哭不一样。君瑞歪头看着芙蓉，忽然想到，芙蓉的哭，忠心耿耿，有委屈，有不忿，有感动。但绝不是像表姐那样，再怎么哭，都要将脸上最好看的地方露出来，也不会哭得眼睛肿，鼻子红彤彤影响容貌。

　　“喵。”虎皮猫大发慈悲从角桌跳下，在芙蓉脚边，翘着尾巴蹭来蹭去。不知道是挠痒，还是在安慰哭泣的芙蓉。

　　不过倒是惹得君瑞和芙蓉同时笑了出来，芙蓉抱起虎皮猫，倒是郑重地对君瑞恳求：“主子，奴婢还是想养它。”话音刚落，手上就被虎皮猫啪地打了一下，好在没露出爪子，手上便没有破皮。

　　君瑞指着猫哈哈大笑，“这猫真是有趣，对它好不领情，看你难受又晓得来安慰。我看，你得把它当祖宗供着。”歪头想想，“就叫它虎皮吧，也算是在我这儿记名了。”

　　“虎皮，虎皮。”还不等芙蓉再揉它的毛，虎皮依旧傲着，蹭地跳到它的专属位，角桌的刺玫花旁坐下。

　　两人说笑几句，便将李嬷嬷的事情定下。等芙蓉吩咐下去，将李嬷嬷及她一家子，绑去卖给人牙子。没过多久，表姐武子莹带着管事内监，匆匆造访。

　　君瑞昨天还犹豫是不是对表姐多疑，可现在看她带着管家有恃无恐的样子，不由自嘲自己天真。要是表姐对齐昭有想法，表姐自然会对她下手。换句话说，要是她知道齐昭对表姐有念头，她说不定也会动手。

　　脑筋转到这里，却是突然愣住。她揉揉额头，怎么回事，从君德嘴里知道她同齐昭的真实关系后，这种不让别的女人亲近齐昭的念头，就时不时冒了出来。舔了舔干巴巴的嘴唇，飞快抿了口蜜茶，将心里这丝她觉得荒唐的念头强压了下去。毕竟她是要同君德回家的，齐昭不管有多少女人，和她都没有关系。

　　她歪头想想，要是将来还有机会嫁人，那她一定要寻个真心真意，只愿意娶她一个的男人，就算清贫也不怕。

　　君瑞在神游天外，倒是让站着干等的武子莹尴尬起来。她带着管事来，就是为了给君瑞下马威。毕竟李嬷嬷一家被君瑞卖了，损得可是她的脸面。可是她和管事来了，也不知道君瑞有没有听到通禀，让他们进来后，就这么一直干站着。

　　武子莹皱皱眉，眼神转到窗边，这该死的野猫竟然也敢虎视眈眈地看着她。哼。心思一转，便同身边的丫鬟紫衣使了个眼色。

　　“我说君瑞，你是怎么了？是不是身子不好？”武子莹突兀的声音将君瑞惊醒过来。

　　她笑着摇头，却没有请表姐多坐的念头：“我刚在查名册，有些累了。表姐勿怪。”顿了顿，就瞧见躬身站在表姐身后的人，一身考究的绸缎衣裳，想必是受器重有脸面的内监。自然依旧装作看不见的样子，等那人请安行礼，才说，“原来刘公公也在。”

　　刘公公谄媚笑道：“是是，奴才等主子吩咐。”他是行宫管事，原先皇帝少来槐西，现在因为有两位女主子在这儿，皇上就来得勤了。皇上来得勤，刘公公各项开销得内务府的分派，比之前多了三，四成。他心里有数，只有皇上常来常往，他才能靠这个发财。说不准伺候得好，能跟着哪个主子离开行宫回到宫里，那更是体面。

　　这里能选的主子不多，也就两个。一位是身体不好的君瑞，一位是脸上受伤的武子莹。对他来说，都不是什么好选择。更因为他从没在宫里伺候过，所以对宫里形势并不清楚。而君瑞和武子莹的身份，因为齐昭的吩咐，知情人都支支吾吾，让刘公公没办法凭身份判断。这么一来，亲亲热热，对下人客气，出手大方的武子莹就成了最佳选择。

　　“不见得是我要吩咐你，倒像是你有什么事要回禀的。”君瑞挑了记眉毛，挂上淡笑问，“平时少见你来请安，今日既然来了，就直说吧。”

　　刘公公一怔，这位平时少见的主子，说起话来倒是不饶人。忙更加恭敬地说：“奴才不敢。因为淇奥苑的规矩，奴才不得传召，不能入殿磕头请安。是奴才该死，请主子责罚。”

　　“那今儿我也没召见你，你怎地来了。”君瑞轻哼一声，越发不耐烦起来，“别和我绕圈子，直说罢。”

　　武子莹见君瑞根本就没想要讯问她的意思，心里不忿，借着君瑞看不见对刘公公使了个眼色。刘公公忙低头说：“是是，听芙蓉姑娘说，要将李嬷嬷一家都发落了。可这上下都有人瞧着，若是没有理由发落，就怕众人议论。”顿了顿，想到酒水冷掉的事情，忙又追加一句，“酒水未曾温热，确实是李嬷嬷的错。但毕竟罪不及家人，还请主子饶了他们吧。”

　　君瑞要把属于她的权利拿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