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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五章 ...

  •   水是张顺的另一个母亲,浔阳江就是母亲的温暖怀抱,他还没学会走就先学会了游,还未开口说话便能翻波跳浪,江水荡荡,流淌过十八载成长岁月,浸润他雪白的肌肤和清秀的眉眼,他高兴时,笑容里都是水的柔和,抑郁时,叹息中都是水的深沉,没有人比他更懂水,至柔至坚,厚德载物,没有谁比水更爱他,生死相伴,祸福与共。
      水里完全是他的天下,即使蛟龙出世也不能令母亲伤害她的爱子。
      李俊惊叹于张顺出神入化的水性,今日方信传言非虚,世上竟果真有此水中之精,他忝为扬子江中第一人,与之相较差距何止分毫。
      “索性这丑便出个彻底。”李俊暗笑,趁张顺按他肩膀之际呛进几口水,两眼一闭,身子径直便往下沉。
      张顺吃了一惊,疑他意外抽搐连忙施以援手,作速托他上岸。
      未见异样,腹中之水也已控出,可李俊兀自双眸紧闭,昏迷不醒,张顺虽感奇怪却未多想,守坐身边焦急等待。
      月映长江,江水粼动清冷的光,月影寒光里李俊轮廓分明的脸庞倍显硬朗。
      张顺目不转睛地盯着这张脸看,暗思:“好像我第一次见他时就看了好久,有什么好看的!这人很狂妄,还戏辱我……”他的指尖轻轻描划过李俊的浓眉,“就把他扔这吧,当给哥哥报仇?……不行不行,他都送上门来给我出气了,这么做不好。”指尖滑到李俊的唇角,“其实他长得还真是挺好看的,他自己肯定不知道……”
      后半夜的凉气逐渐返上来,张顺不由打了个寒噤,赶紧去脱李俊的湿衣,这样的天气,阴冷的水湿往往是致命的。
      才解到半途他就呆了,李俊胸前层层密布的全是刀疤,深深浅浅共有二十余处,很多交叉相叠,还有几条最粗重的在要害处,距心脏只半寸远近,难以想像李俊竟然活了下来。
      张顺的手微微发颤,细细抚摸过李俊胸前那些丑陋狰狞的刀疤,失声叹道:“你都经历过些什么啊!”
      他定神脱掉李俊衣服,轻声唤:“李俊,醒醒!”
      不见反应,他想度口气或许好些。
      他低下头,碰触到了李俊的唇,耳根红热,年轻的心骤然狂跳。
      有力的胳臂就在他最没防备的时候环上来,他慌乱不堪刚欲逃离便被紧紧抱住,还来不及开口,就被强势霸道的唇堵住疑问,山与海的气息弥漫进口腔,呛得他几乎昏厥。
      混江龙的吻毫无温柔可言,像野兽啃啮猎物般反复蹂躏着他的唇,他羞恼得想推开他,可那无异于螳臂当车,他摸索着拔出腰间短剑架在李俊颈上,李俊不为所动,他不知为何鬼迷心窍,心中一迷,竟缓缓放下短剑。
      就这样不知过了多久,李俊才终于意犹未尽地松开了他唇,抓住他手道:“你想知道我经历过什么?我全告诉你。”
      张顺闭着眼调匀呼吸,问道:“你刚才根本没昏?”
      “是。”李俊笑道:“怎么样?我装得像不像?”
      张顺的火一下子窜起八丈高,猛地推开李俊跳起身便跑。
      李俊一个箭步追上他,拽他胳膊喝道:“站住!”张顺攥拳回手就打,李俊闪身躲过,张顺抡拳再打,一来二去两人便动起手脚,战在一处。
      李俊只是见招拆招,并不还手,边应付边皱眉道:“你往后切莫在陆上与人打斗。”
      “所以尊驾不屑一顾?”
      “我只是不想打你。”
      张顺寒着脸怒道:“留着我继续捉弄么?你杀我不过吹灰之力,何必三番五次耍我。”
      “我何曾耍你?”
      “你自己心里清楚!”
      “我清楚什么?”李俊闻言一招制敌,揽着他腰将他放倒在地,为防他乱动干脆跨坐他身上,按着他两只手怒道:“你给我说明白!”
      李俊情急之下便将那种粗野蛮横发挥到淋漓尽致,却不知这种姿势会给在母亲和兄长疼爱下长大的张顺带来多么深刻的屈辱。
      张顺此时想死的心都有,说话也没了顾忌:“你刚刚不就装昏耍我,亏我还担心你的死活,你倒好!你……你憋不住怎么不去找窑姐,揭阳镇上多得是随你找什么样的都有,人家看你是条恶霸说不定连银子都不敢收。”
      “你!”李俊闻言气得扬起巴掌就想扇他,不过最终还是忍住了,吸口气耐着性子解释:“我真的只想同你开个玩笑,谁知道你会摸我亲我,我一时没忍住才……你敢说不是你先摸我的?”
      张顺脸一红,想起刚才确实先摸了李俊身上刀疤,羞得胡乱狡辩道:“那便如何,你又不是女的,我摸几下怎么了?”
      李俊乐了:“没怎么,你随便摸。”
      张顺自知今晚的事理不清,便转向谢纶那茬:“还有我第一次见你,你故意将谣言激我杀谢纶,还敢说没耍我?”
      李俊忙道:“那件事是我的错我承认,可我虽激你利用你制约你,却从未想真正伤你,言行或许不当,你怎么怪我罚我都行。”
      张顺气愤不已:“你当众将不干不净的话辱我,竟还敢说未想真正伤我,简直滑稽可笑透顶!倒不如杀我灭口来得干净,你怎么就没直接杀我呢,别说你没想过!”
      “我就是没想过!”李俊大声吼道,“我要动过一丝那念头叫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我是说你还不如杀我。”
      “我杀你做甚!”李俊气得脸青,攥紧张顺手腕便骂:“你爷爷的张顺,你眼瞎心也瞎,好坏都觉不出来。还用得着谁杀你?赏你一刀都浪费你蠢都能把自己蠢死。”
      张顺既疼又委屈,冷汗直流,胸口剧烈起伏。
      李俊见状心中一紧,慌忙松开手哄他:“我……我刚才胡说八道,你权当我在放屁。”抚着他额头柔声道:“我一见你就看出你既聪明,又通情达理。”
      张顺倔强地转过脸,泪水顺颊滑落,以前都是他气哭别人,今天他竟生生被李俊憋屈哭了。
      李俊彻底懵了,他经历过许多险仗恶仗,可从未见识过这种阵势,一时手忙脚乱,不知如何是好。
      “张顺,你给句话行么?”李俊急道:“想让我怎么做,你说!”
      张顺一字一顿道:“我恨!”
      “恨什么?”
      “恨我刚才水中手软。”
      “你不用恨。”李俊撤下身还他自由,“再给你次机会,把刚才的事办完。”言罢闭眼躺下。
      张顺跃身而起,口中说“好,你等着”脚底却像抹油般溜得飞快,快到等李俊坐起时已再看不见他的身影。
      李俊拣起地上短剑,怔了片刻,忽觉自己这次是被张顺耍了。

      童猛在童威和李俊的悉心照料下好得很快,别人都说他是往鬼门关内走了一遭,他却毫不在意,还和以前一样憨憨的,只会替别人考虑,他先担心石嫣儿家会不会被穆家欺负,李俊告诉他已派人护着后他高兴得手舞足蹈,然后又问众哥哥里有没有人受伤,听李俊说没有便喜形于色,对李俊道:“哥哥,听我哥说你还要找穆家算账?算啦,我又没死,这场打也不重,我以前常受,都习惯了。”
      李俊正色道:“不行,你没跟我就罢了,既跟了我叫我一声‘哥哥’我就绝不能叫你受委屈,不然要我这哥哥何用!”
      童猛道:“可穆家势力很大,我不愿哥哥和其他哥哥们为我打架,要是你们出事我更活不下去了,好哥哥,求求你,就算了吧。”
      李俊叹道:“你这孩子,小小年纪想得倒多。也罢,看那穆家可有诚意。”
      正说间一人推门报道:“大哥,门外有个叫李立的求见。”
      “原来是催命判官!”李俊沉吟片刻,命道:“快,正厅有请。”
      李立是本地人,专在揭阳岭上开酒店做些私商道路,为人机敏通达,最善左右逢源,兼有识人之能,只须一眼可辨英雄蠢物,堪称草莽伯乐。他听闻李俊事迹有心结交,故借童猛与穆春纷争主动调停双方仇隙。
      李俊一直迎到厅外,拱手道:“好汉大驾光临,不胜荣幸。”
      李立见李俊仪貌非俗吃惊不小,纳头便拜道:“小可拜见英雄。”
      李俊赶紧以手相扶:“好汉何故行此大礼,折煞李俊了。”
      李立道:“英雄龙凤之姿,气度超群,一看便是人尖儿,怎可不拜?”
      李俊笑道:“快休提这话,实不敢当。好汉请上座。”引其到厅分宾主落坐,奉过香茶方才叙话。
      李立把来意说了,言道:“冤家宜解不宜结,小可与穆弘、张横都有些交情,愿在寒舍为你们两家解纷,英雄意下如何?”
      李俊道:“那便有劳好汉,李俊感激不尽,只是务求公道。”
      李立连声应道:“那是,那是。事不宜迟,小可即刻去办。”
      两人又闲聊些要紧话,相谈甚欢,到分别时已然称兄道弟。
      “兄弟切记要请张顺。”李俊叮嘱。
      李立一笑:“哥哥放心,只管交给小弟!”

      穆春终于肯将风平浪静还给穆家庄,这都归功于他哥穆弘的不泄努力和苦口婆心。
      穆弘劝他:“春子,咱穆家好歹是个有头有脸的大户,为个黄毛丫头大动干戈犯不着。何况那丫头有什么好?一个跑江湖卖艺的,论长相也就平平,论女红没学过几天,粗手笨脚,还不守妇道,跟野小子到处乱跑,嘴尖舌利脾气也不好,你说她哪点配得上你?就算给你当丫鬟,那姑奶奶架子是她伺候你啊还是你伺侯她?镇上人都知道你是少年才俊,心高气傲,看到你身边站那么一个丫头还不背地里笑死?”
      穆春一听也对,便把那份心淡了几分,穆弘又托人从外乡给他买了两个俊俏丫头,整天哄着他玩,他便把石嫣儿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穆弘又劝他:“春子,咱跟姓童那小子道个歉,陪几句好话,亏不着。”
      穆春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不行,凭啥叫我给他道歉,我不干,就不干。”
      穆弘道:“好,咱春子说不干就不干。哥哥便同那李俊择日火拼一场,生死由天。”摸着穆春头道:“春子,万一哥哥去了,你可要照顾好爹爹照顾好自己,往后没有哥哥护你,你得学会谨慎。”
      穆春闻言吓得魂不附体,在他心里哥哥死了要比天塌地陷还难以接受,他一想到有天会看不到哥哥就伤心欲绝,抱住穆弘放声大哭:“哥哥我道歉,我道歉还不行么,只要你别和李俊打架我做什么都行,他是凶神恶煞,他不是人……”
      穆春就这样被说服了,穆弘便派人到李俊家中探望童猛伤势,思量此事如何处置。
      恰巧李立到访,穆弘得知来意大喜,对李立所提建议无不应承。

      离开穆家庄,李立便寻张家兄弟,不料事有不巧。
      张顺偶感风寒,身上盖着三层被,张横忙煎药,愁容满面。
      李立先问张顺病情,张横言说是前几天夜里瞎逛受了凉。
      张顺听见李立声音勉强笑笑:“李立哥哥此来,必有要事。”
      李立便将意思说了。
      张横道:“行,他们两家愿意和解,我们兄弟便去凑个热闹。”
      李立道:“二位至关重要,怎么能说凑热闹?李俊哥哥特意叮嘱要请二位到场。”
      张横问:“什么时候?”
      李立道:“三天后。”
      张横担心张顺的病不好,便说到时再说。
      张顺将脸蒙在被子里,对张横道:“哥,你去吧,我在家待着。”
      张横道:“什么话!你不去哥能自己去么?”
      “哥,我不想去。”
      “那哥也不去。”
      李立闻听不好,心念一转,便对张横说出一番话来。
      张顺听到他这几句话气得掀被便起,怒火冲天道:“他真这么说的?去,非去不可,不去我就是他李俊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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