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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十七章 ...

  •   “这……这可万万使不得,我还是童男……”童威被吓得嗑嗑巴巴,“我……我还是带你去见我哥哥。”
      张顺气得咬牙,若不是被药性被激,口齿不利索,他非骂童威个狗血喷头。
      “胡……胡说!我……我走不得,你……带刀了么?”
      “有。”童威忙道:“刚才去武器库摸了一把。”
      “好……快,快捅我几刀。”
      “什么?”童威又傻了,头摇得像拨浪鼓:“不不不不,你别想不开,我哥哥快到了,马上救你出去。”
      “你!”张顺的药性被童威气没一半,急道:“你……你往背上捅,疼起来就顾不得了。”
      “哦!”童威似懂非懂,拔出刀就待动手,忽地又觉不妥,讪笑道:“那个,待会若溅了这满地的血,如何打扫?”

      正午时分,李俊穆弘一行终于来到罗云鹏老巢的洞门外,他们提早将随身兵刃绳索都藏到树林中,做好了进洞准备。
      云中仙客搜检一圈,相当满意,叩响洞门,叫守门的汉子速去通报罗云鹏,就说祭拜鬼鹰的人到了。
      守门的答应一声,即去禀报,这一去时辰却长,云中仙客于洞外往来徘徊,李俊穆弘等得也自心焦,约过了一株香功夫,那守门的方才回来,身后还跟着两个彪形大汉。
      “老大有令,只教李俊一人进洞,余者洞外等候。”守门汉子朗声道。
      云中仙客闻言大惊失色,不解罗云鹏为何突然改变主意,这等于有意败露他的意图,将他的死活直接卖给了李俊和穆弘,他如坠冰窟,紧咬牙关立刻回身喝令手下:“动手!”
      他话音未落,童猛等李俊穆弘的人已先行出手,或勒脖子、或拧胳膊踹膝盖,干脆利落地将他最贴身的几人制住,而他其余的手下竟都跟着田二牛站到了李俊那一边。
      他见势不好,抬腿想溜,穆弘随手从地上捡起一根两头尖尖的枯枝,一个箭步抢上前拦住他的去路,他也不是吃素的,出拳快如闪电,直取穆弘面门,穆弘低身躲过,趁他收拳之际,挺身刺向他右目,手中虽是枯枝朽木,出招时却有剑气纵横,他“啊”了一声,向后疾退,却不料穆弘脚下已提前移步,直将枯枝送进他的眼窝。
      他惨叫一声,捂住右眼,穆弘抽回枯枝时,他已满脸鲜血,疼得在地上打滚,童猛赶紧带着几个人将他制住。
      若在平时,李俊定要为穆弘的精彩身手击节称赞一番,但此时他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兄弟。”他嘱咐穆弘:“看紧他们,我进去后你们随机应变,见势不好就溜,别忘了先斩封麟。”
      穆弘和童猛听他真想进洞,异口同声道:“不可!”
      “哥哥切莫白白送死,且再商议。”穆弘劝道。
      守门汉子高声道:“老大有言在先,若李俊不肯孤身进洞,便即刻将张顺脑袋砍了送出来。”言罢就欲转身回报。
      李俊厉声道:“且住!我这就进去。”急忙推开穆弘和童猛,疾步走到洞前。
      守门的叫两个大汉将他绑结实了,推进洞去。
      穆弘和童猛眼见洞门紧闭,李俊身影消失,将一腔怒火都发泄到云中仙客身上,一通拳脚往他身上招呼。
      云中仙客此刻却像傻了一样,也没喊也没叫,嘴里只管喃喃念叨。
      “罗云鹏,你好狠的心,好狠的心!”

      李俊被两个大汉一路推向岩洞深处,见那两边有很多人手执火把看守,见到他多有嘻笑者,转过两个弯,有几个大汉神色慌张地迎面跑来,口中议论着火把怎么全都湿了,两个守门的突然不见,得快去处置了免被老大责罚云云,几个大汉才过去,紧跟着又有个冒失鬼因只顾低头跑,正跟他撞个满怀,将他撞了个抹身,被押送他的两个汉子骂了两句,点头哈腰的撒腿跑了。
      原来孙通和童威已动了手,他们两个人势单力薄,一旦稍有闪失被发现,性命难保。
      他心下十分担忧,外表却越显镇定,这并非是与生俱来的天赋,而是在经历过无数次生死劫难后磨砺出来的气质。
      慌乱是最没用的东西,他这个当大哥的都慌了,叫手下弟兄们如何活命?
      他一路用余光探看洞中路径,又转过三个弯,便来至一扇巨大的青石门前,两个大汉于门外恭恭敬敬禀报道:“老大,李俊到了。”
      略停片刻,只见那门向两边一分,便现出宽敞轩阔的巨大石室,石室中央有一高台,台上有张石床,床上一人被绑着躺在那厢,只消看上一眼,李俊就立刻认了出来,那就是让他为之牵肠挂肚了很多天的浪里白条张顺。
      他呼吸一窒,脚底如灌铅般不敢近前,两个大汉喝道“进去”,便将他硬推进去。
      高台之上传来一阵抚掌声,“好,好,果然是条汉子。”
      李俊这才注意到石床旁边站立一人,身材魁梧,正目光灼灼地盯着他,那是野兽估量对手时的眼神,他非常熟悉,料想那人就是罗云鹏,现在这种情势,他也无心在眼神上分个高低。他只管静静地看着张顺,想知道他惦记的人到底怎么样了,为什么一动也不动。
      张顺似乎是感受到了他的注视,缓缓地侧过脸,尽管体内狂潮奔涌,迎云望雨,仍旧紧咬下唇,强忍着不吭一声,望向他的目光中混杂着柔情、担忧、埋怨、惊讶、怜悯等诸多情感,复杂得难以形容。
      目光交汇的瞬间,李俊蓦地忘记自己阶下囚的身份,情难自禁地想上前保护他,才走两步便被身后两个大汉按住肩膀。
      “跪下!”两个大汉抬脚踹他膝盖后弯,高声喝斥,他身子略晃两下,又站稳了,硬是不跪。
      两个大汉还要再踹,高台上的罗云鹏摆摆手,笑道:“算了,就让他站着看,看得清楚些。”见张顺的目光始终缠在李俊身上,伸手一把捏住他下巴,硬掰正了,阴恻恻道:“怎么,心疼了?想让他多活一刻,就给我乖点,我玩到什么时候,他就活到什么时候。”
      李俊见张顺神情隐忍,脸色潮红,已猜到他是被喂了药,又听罗云鹏言语下流,心头火起,话说出来却是分外的冷冽:“我倒宁肯少活一刻,也不愿意他被狗咬上半口。”
      罗云鹏并未转头瞧他,仍是捏紧张顺下巴,仔细端详,淡淡道:“此言差矣,我可是为了给他解药,不得已而为之。你想来是么?我只怕你不行。”
      这种话对于一个男人来说,简直称得上是最难以忍受的侮辱了,但李俊只被怒火吞噬片刻,便立刻清醒下来。
      “你最好现在就放了他,咱们还可以商量。”他虽然被绑得结实,话说出来却很硬气。
      罗云鹏嗤笑一声:“阶下之囚,想商量什么?”他见张顺的目光越过他的肩头,直勾勾地盯着什么,有些困惑,回头瞅了眼,问道:“你在看什么?”
      张顺似被魂灵附体般吐出一句没头没脑的话:“火把灭了。”
      那火把且烧得旺,罗云鹏心中却打了个激灵,喝令洞内一个汉子:“出去看看。”
      那汉子忙跑出去,过了一会又跑进来,慌里慌张道:“老大,洞里的火把灭了大半,存留的火把不知怎么都湿了,两个守门的现在也还没回来。”
      罗云鹏大惊,命令:“守紧洞门,所有人都要盘查,想办法将湿的火把烘干。”言罢,咬牙切齿地瞪着张顺:“你都知道些什么?”
      张顺正和体内汹涌澎湃的怪兽抗争,勉强留下最后几分清明,艰难回道:“知道……知道你怕黑!”
      罗云鹏闻言几乎跳起来,他七八岁时曾被关过黑屋,此后就一直不曾战胜过对黑暗的恐惧,他所在的地方,必须每个角落都有足够的光亮,哪怕睡觉时也不例外,否则就会心慌气短,头脑昏乱,有溺水濒死之感。他一直掩饰这个弱点,对手下宣称因受到光明菩萨护佑,故发愿要以光明贡奉菩萨,这么多年来手下也深信不疑,不想今日被张顺轻易看破。
      “那又如何?”到底做了多年盐道老大,他也没那么容易露怯,“纵有几个内奸混进来,也不过多些陪葬罢了,临死前,你还是好好享受吧!”他说着,低下头便去啃咬张顺的唇,张顺偏头躲开,他将双手牢牢扣住头,欲再吻下去,嘴唇刚要沾上,忽感脖颈一凉,鲜血喷射而出,同时腹部被狠狠踹了一脚,整个身子都弹出几丈远,他脑中嗡嗡作响,还未想明白怎么回事,就又被按倒在地,只觉膝盖顶住脊背,尖刀对着后颈,紧接着张顺气喘吁吁的声音便在他头上响起。
      “放了他,否则这就送你们老大去见阎王。”童威离开时张顺让他把绑绳都改成活扣,再将刀尖敲断藏于袖口,张顺本想尽量拖延时间,好让李俊穆弘等人从中取势,不想罗云鹏临时改变主意,他也只好提早动手。
      两个大汉被高台上瞬间的剧变吓傻了,还没反应过来张顺的话什么意思,后颈上就狠挨了两手刀,吭也未吭一声就扑倒在地,李俊扯开身上绳索,三下五除二便将两个大汉反剪后背捆在一起。
      原来刚才撞他的冒失鬼就是孙通,趁相撞的当儿将一把极精巧的锉塞到他手中,他从那时起就不动声色地磨绳子,并在罗云鹏逞口舌之利时已然磨断,只是顾忌着张顺还在罗云鹏掌控之下,未敢妄动。
      洞内虽还有几个汉子,群龙无首,手足无措,罗云鹏见状,岂肯束手就缚,见李俊正向高台冲来,暴吼一声,仿似猛虎翻身,拧身便起,张顺在陆上本来气力不及,加上体内药性正炽,实在压制不住,被带翻在地,他赶紧起身,忽觉眼前寒光凛动,胸口正迎进一柄锋利的短剑。
      他刚才因怕两个大汉对李俊不利,有意留了罗云鹏性命,未料反遭杀手。
      罗云鹏恨毒了他,深悔太过大意,未早将他剥皮抽筋、碎尸万段,这一剑捅得格外狠,然而张顺还是咬住唇不吭声,嘴角甚至还挂着一丝轻蔑的微笑,罗云鹏混□□多年,还从未见过这种猛药和利刃都捱得住的人,顿生疑惧,抽出短剑,匆忙跳下高台。
      张顺胸口鲜血汩汩流出,李俊心上如遭一记重锤,张开口想喊却喊不出声音,两边的四个壮汉见罗云鹏逃脱,立刻纵身形,如群狼捕食般向他猛扑过去,李俊此时被拦住去路,心急如焚,怒火中烧,拳脚之狠戾更胜平常十倍,恍似金龙摆尾,天神扬鞭,未十合便将几人打倒在地,几步蹿上高台便将张顺抱在怀里。
      张顺浑身都是血,有刚才割罗云鹏脖颈时溅上的,有他自己胸口流出的,还有因为握了断刃割破手掌抹上的,李俊忙扯了碎布条给他包扎,他想尽快包扎好,可本来麻利的双手却怎么都不听使唤,哆嗦得像酗酒多年的醉鬼,他被一种极深的恐惧控制住了,越想克服就越是慌张,他顿生绝望,张顺的血流得越多,他的绝望就像无底的深渊。
      张顺虽受重伤,难得的还没有晕过去,见他如此,笑了笑,在他耳边轻声吐出三个字:“刺偏了。”
      李俊一愣,旋即明白张顺的意思是罗云鹏刚才那一剑并没有刺中心脏要害,让自己不要担心。
      大概也是怕他不懂,张顺又补了一句:“现在反比刚才还舒服些。”
      这话倒是实情,原本张顺就想让童威捅上几刀,经提醒血流身上不好遮掩方才作罢,此时虽然胸口剧痛,但相较那种令人羞耻的狂乱与似火焚烧感,的确是踏实多了。
      李俊并不欣赏他的这份淡定,但听了他的话,手底下的活儿不觉利落起来。
      几个大汉不敢近前,罗云鹏疑心极重,平时不允许洞中人携带兵器,他们刚领教了李俊拳脚,颇有自知之明。
      罗云鹏颈上伤得不轻,自家虽然包扎过但失血过多头脑昏乱,更是不敢跑到李俊跟前送死,他打开门,想跑出去叫人,但门外一片漆黑,他两股战战,畏不敢前。
      李俊抱紧张顺,见他在自己巢穴内却宛如丧家之犬,不禁冷笑一声,但也无意去取他狗命,眼下这种情境,就算天崩地裂也不能让他放下怀里的人。
      罗云鹏听出了笑声中的轻蔑,愤恨不已,回身从壁上取下两束火把,横下心便向外冲,才到门口,忽听似有厮杀声自黑暗中传来,越来越大,也越来越近。
      “来人!”他大声喊,且不敢贸然前进。
      过了一会,果见有几个人提刀向他这边跑来,他面露喜色,刚想招呼,但待看清那几人面目时,发现非他洞中之人,暗思不好,为今之计,还不如去拿李俊换条生路,李俊赤手空拳,而他手中还有短剑,或可一搏。
      李俊见他面露杀气冲过来,揽定张顺,岿然不动,目光凛凛,逼视着他。
      童威跑到门口,急忙扔出手中刀,大喊一声:“哥哥接好!”
      这套空手接刃的活计,李俊和童威惯常玩熟了的,轻松接过,罗云鹏短剑已至,他单手握刀向上格开,再回手顺势一劈,正中其肩腹。
      罗云鹏惨叫一声,滚下高台,被正好赶到的张横手起刀落,只一下便剁了首级。
      “干得好!”穆弘喝了声彩,将其余几个汉子也砍了,立即与张横、童威二人奔上高台去看李俊和张顺。
      三人见到张顺伤势严重,都惊呆了,张横慌了神,号啕大哭,攥住张顺的手,不停唤他,又可劲儿地骂自己那天不该乱使性子。
      张顺意识模糊,说不出话,只是冲哥哥笑了笑,以宽其心。
      张横哭得更凶了。
      穆弘赶紧劝他:“别哭别哭,他只是伤重了些,还能吊着口气活过来,你这一哭,倒像是在催他上路了。”
      穆弘这话说得李俊直皱眉,但对付张横却有奇效,张横立马噤了声。
      穆弘简单将刚才发生的事情跟李俊说了下,原来孙通和童威从关押张顺的洞中出来后,就把张横救了出来,三个人打晕几个汉子,换了衣服,只于暗中行动,因从张顺处得知罗云鹏怕黑,正好洞中有条暗河,便想办法将藏的火把都泡湿了,将岩壁上点着的火把能踩灭都踩灭了,又听见守门的汉子喊只让李俊进洞,便赶紧到武器库里摸了一把锉和几口刀,那头李俊进了洞,这头孙通就给递锉,待看到李俊进了门,三人又赶紧趁洞中幽暗不明,跑到洞口煽风,嚷着洞内出事了,老大叫云中仙客进洞帮忙,趁众人忙乱开动机关,放穆弘等人进来,穆弘等人一进洞就得了刀,这通厮杀所向披靡,无人可挡,刚听到罗云鹏开门喊叫,又赶紧过来相助。
      “哥哥,洞内罗云鹏的人都被拿住了,童猛在洞外看押云中仙客,你且放心。”穆弘道。
      李俊点头:“有劳兄弟,此地不宜久留,咱们先到洞外商议。”
      穆弘道:“哥哥所言极是!”便立即下高台招呼洞中的手下赶紧出洞。
      张横想接过张顺,但张顺偎进李俊怀里已经睡熟了,李俊摇头:“还是我来吧。”

      童猛见到李俊平安出来,欣喜不已,赶紧和田二牛拖了云中仙客到李俊面前:“哥哥你看,他刚才想跑,我们又给逮回来了。”
      李俊赞道:“好样的!”
      张横将罗云鹏人头扔在云中仙客眼前,骂道:“睁开你的狗眼,看看这是谁!”
      云中仙客看到人头,身体一僵,随后又剧烈抖动起来,发出连声狂笑,笑过之后又开始大哭,如此哭一阵笑一阵,笑一阵又哭一阵,将众人都看蒙了。
      “这厮被吓疯了?”穆弘嘀咕道。
      云中仙客抬头看他,乐不可支:“你说我疯了?对,我疯了,我是疯了,可比我更疯的是他,是他!”他的目光转向了地上的人头,口气突然变得愤激起来:“你枉自做了这么多年的盐道老大,竟不识人,我云中仙客追随你这些年来,从来、从来没有想过要背叛你!”
      “要杀就杀吧,若肯将我与他合葬一处,九泉之下也无怨尤。”他对李俊说。
      李俊淡淡地看了他片刻,示意童威:“动手。”

      处置了云中仙客,童威童猛等人将林中藏的兵刃强索药物都取出来,穆弘道:“张顺的伤口不敷药不行,哥哥快将他放下重新包扎。”
      李俊点头称是,刚想将张顺平放在铺好的草堆上,没想到张顺虽然昏迷,一双手却紧紧抓住了他胸前的衣服,无论怎么掰都掰不下来。
      张横见状,转头就哭了,不同于刚才的号啕大哭,这一次,他哭得无声无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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