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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0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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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兰跟着丫鬟离开了正堂,绕过几个回廊,至一片林荫处,忽然树上掉下个榛子,恰好砸在若兰的脑袋上。这些树若兰见过,天水村也有,是樟树,根本不可能长出榛子来。
她环顾了一圈,第二颗榛子砸下来的时候,若兰也就看到了树上的少年。
那少年对着若兰呲牙笑了笑,从兜里掏出一块银锭子,砸到带路的丫鬟面前。
“谢谢三少爷,谢谢三少爷!”丫鬟捡起银锭子,丢下若兰,一径儿跑了。
村里的孩子孤立欺负人的时候都是这么做的。现在这个地方,这个方向,肯定不是去她的院子的路,而那个三少爷,她本应叫三哥的人,若兰知道自己不受欢迎,却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了他。竟让他买通丫鬟就为了砸她几个榛子。
她走的离那三少爷远一些。三少爷又对着她砸了几个榛子,眼看着都砸不到她,反而被气笑了:“野丫头,你躲什么躲?”
“请问,我的房间怎么走?”若兰咬了咬牙,她非但想躲,还想逃的远远的。但是她不知道自己的房间怎么走,那个给她带路的丫鬟已经走了。
三少爷一听,挑了挑眉头,从树上滑了下来,几步走到了若兰的跟前。
若兰今年十三岁,因为家贫,又很早以前就开始做很多重活,身子干干瘪瘪的,看上去比十岁的孩子都要小。三少爷从小习武,长的高大英俊,那若兰竟只到他的胸前。看着她脏兮兮的模样,三少爷心中一阵厌烦。
她虽然在家里住不了多少时间了,但因为她的出现,家里的气氛变得十分沉闷,
尤其小妹以晴还因为她,自责伤心,竟是一天了都没吃饭。
想到以晴,三少爷的心里就更憋闷了。他今年十五岁,只比以晴大两岁,所以两人是从小一块玩到大的。以晴的眼睛又圆又大,还特别喜欢笑,开朗又可爱,从小到大都很少哭。这次如果不是余若兰出现,以晴也不会这么伤心。
什么真妹妹,假妹妹的,三少爷就知道跟他一起长大的妹妹是以晴。
再看若兰,见她畏畏缩缩的模样,三少爷冷哼了句:“你算什么俞家的小姐。就你这副样子,当个家里的烧火丫鬟都不配!你也配住小姐住的房间?”
其实俞家家大业大的,若兰虽然回来了,但俞以晴依旧住她现在住的地方。给若兰的安排的是另外一处小院子。可三少爷就是看她不顺眼,特别是他从天水村回来后去看以晴,以晴竟然跟自己说不配做他的妹妹,还说亏欠了若兰。
三少爷觉得,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天真单纯,善良活泼的以晴才是他的妹妹。
绝对不是眼前这个又矮又瘦,又脏又丑的野丫头!
若兰看了三少爷一眼。不知道为什么,她居然觉得这样明晃晃的恶意,竟比俞家长辈们欲盖弥彰的嫌弃要好很多。但她也无法接三少爷的话茬。
出生,不是她能选择的。
如果可以,不管是余家,还是俞家,她都想离的远远的……
三少爷见她面对自己这么难听的话都无动于衷,有一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再看若兰,更是觉得碍眼了。他翻了个白眼,推了若兰一把:“野丫头,你是哑巴啊?”
没想到的是若兰原本就瘦弱,三少爷一推竟然把她推倒了,她的右手和右脸直接被地上的石子刮出了几道细细的血痕。
三少爷一看她流血了,张了张嘴巴,胡乱指了个方向,说:“你怎么回事啊,这么不经推,你赶紧自己回去吧。”
三少爷说完,便一溜烟跑没了人影。
若兰的脸上和手上火辣辣地疼,她自己爬起来拍了拍衣服上的尘土,朝着三少爷指的方向走去。
没走多久,若兰便看到了一处精致的院子,院子上的名字她也看不懂,但寻思着这里应该就是俞家给自己安排的房间了。或者见到人,自己再问清楚。往院子里还没走几步,若兰便听到了一声呵斥:“什么人?不是跟你们说了,我与子敬兄写文章,谁也别来打扰吗?”
若兰身子微微一颤,朝那声音处看去,但见一个眉宇跟三少爷有几分相似的男人正不满地看着自己。而这男人身后是一架葡萄藤,葡萄藤下摆着书桌,有一白衣少年手里拿着一卷书,正也淡淡地看着她。
“清恒兄,你吓到她了。”白衣少年陈子敬放下书卷,走到俞清恒的身边,惊讶地看着若兰,“你摔倒了?脸上都流血了?”
俞清恒也皱起眉头:“你不是我们家的丫鬟,你是什么人?”
若兰心里知道这是被三少爷给骗了。而眼前这个人可能是俞家的二少爷,也可能是大少爷。如果告诉了他自己的身份,只怕又是被欺负吧。
边上的陈子敬到桌上拿起茶壶,又从怀里取出绢帕,用茶水打湿后朝着若兰走去,边走边对俞清恒说:“清恒兄,你吓到这孩子了。”
面对着陈子敬,若兰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半步。陈子敬柔声说道:“别怕。你脸上都流血了,要赶紧处理一下,不然会留疤的。”
身后的俞清恒气道:“子敬兄,你知道我这茶有多贵吗?”
“你就别小气了,回头我再给你送十包过来。”陈子敬笑了笑,又问若兰,“你是哪家的孩子?怎么跑到俞府里来了?”
若兰身子颤着。那陈子敬不嫌弃她脏,用帕子给她仔细地擦了伤口。等擦干净了,陈子敬微微一愣,暗道,这小孩子长的真好看,长大了可不得了,要是脸上留了疤,这辈子就可惜了。他又从怀里取出一瓶金疮药,塞到若兰的手里,说道:“正好,我带了这个。你回去用这个药擦一擦,就不会留下疤了。”
“子敬兄,你怎么把你兄长给你的金疮药给……”俞清恒这时也看清楚了若兰的长相。
若兰跟俞夫人是有六七分相似的。而且他也知道今天三弟去接人回来了。
这会子自然也就知道了若兰的身份。
陈子敬只说:“我又用不上这东西,留着也是浪费。这孩子年纪这么小,不会因此被毁了一辈子。这东西能帮助她,也总归是功德一件。”
他说完,半晌没得到俞清恒的回复,转头一看,却见他神色复杂地看着若兰。
“我让人送你去你自己的院子。”俞清恒淡淡地留下一句,就喊了自己的仆从进来。
那若兰紧紧地捏着金疮药的瓶子,双眼含泪。以前在天水村做再多的活她也不会觉得辛苦,可今日短短一天不到的功夫,若兰却觉得身心俱疲。本也没什么,她跟俞家格格不入,他们不喜欢自己也很正常。可是,在被那样对待了自己,眼前的这个人却不嫌弃她脏,亲自给她擦洗了伤口,还送她很贵的金疮药,就因为他觉得自己的一辈子不能因此毁了。忽然的,若兰的鼻子便有些发酸。
俞清恒吩咐的人已经来了,若兰却还没走。
她对着陈子敬深深地鞠了个躬,郑重地说道:“多谢公子。”
陈子敬挠了挠头,笑道:“不用不用,你快去上药吧。”
等若兰走了,那陈子敬才问俞清恒:“你看到没,这孩子还真是真挚。清恒兄,看你的样子,你认识这孩子?她是你们俞家的人?”
“她就是我的亲妹妹,若兰。”
陈子敬大吃一惊,惊呼道:“不会吧?!”
作为俞清恒的同窗兼竹马,陈子敬是知道俞家的这件事情,也见过俞以晴的。这两个女孩子明明同岁,怎么以晴就像个小姑娘,若兰就像个小孩子呢?!陈子敬唏嘘不已,听说十几天有个牙婆到俞家卖下人,见到了俞夫人便惊叹道:“还以为是歹竹出好笋,却原来那村女的模样竟是向着俞夫人长的!若非气质完全不同,倒像是母女一般!”
俞夫人家境优渥,嫁给俞员外后又十分受宠,养就了一副天真单纯的性子,她素来对下人们都和颜悦色,听牙婆说了这番话,非但不责怪她,还问了那村女详细的住所和模样。
天下之大,长的有几分相似也很正常。
可听说俞家三天前接了一道圣旨,后来不知道为何就去天水村了,一查竟查到了这桩十三年前的旧情。至于那道圣旨究竟是什么,跟俞家人去天水村有什么联系,俞清恒没说,陈子敬当然也就没问。
陈子敬摇头叹道:“清恒兄,看来你的亲妹妹,这十三年来真是吃了不少的苦啊。”
若兰受伤的消息很快传开了。传到了俞员外的耳中,一番查一下,自然就知道了个中原因。于是,打了那带路的丫鬟,又罚三少爷去抄书了。结果这事儿很快又被最宠爱三少爷的老太太知道了。老太太一问前因后果,怒了。
“她跟晴儿一样都是十三岁了!怎么晴儿就知书达理,规规矩矩的!她就这么不知廉耻,让一个外男摸她的脸?!”
“她不要脸,我们俞家还要脸!”
“要是让东厂那边知道了,我们全家都要遭殃!”
“罚,必须罚!让她跪祠堂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