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唤你的名字》严紫若

18、第 18 章

　　把你忘了，对不起。
　　——浅川朝日
　　我一直不停地在做一个梦。
　　大概是从看见我的斩魄刀刀魂开始，一直一直，在不停地循环着的一个梦。
　　我听见隆隆声响，仿佛从远处传来，一下一下，像是铁锤在敲打被烧得通红的铁块，塑造着外貌……以及不朽的灵魂。
　　清风环绕在周围，从远处的混沌中，有什么在呼唤着我的名字。
　　那个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在隆隆的声响中，带着无限的回音，反复回响，让人听不清一个字。
　　他在呼唤着我的名字……
　　我的名字……我的……名字……
　　对了……我的名字……是什么……来着？
　　一片忙白，仿佛是千山鸟飞绝的冰原，沉寂着无尽的生命，单调枯燥，令整个世界都沉沉睡去。
　　我跪坐在那里，低头凝视着自己艳丽的和服自己苍白的双手，然后就看见穿着白色足袜，踩着草鞋的脚出现在视野里。
　　慢慢向上是黑色的裙裤，黑色的上衣，还有充当外套的白色的羽织。
　　四周很静。
　　我可以听到自己的呼吸声，以及缓慢的心跳。
　　一下，两下……
　　那个人蹲下身子，随后开口。
　　我看不清他的脸。
　　他问我:“为什么守在这里……”
　　然后，梦醒了。
　　吵吵嚷嚷的声音透过窗户传进房间，伴随着完全相反的宁静的光，抬头可以看见光下空气中悬浮的灰尘。我试着动了动手指，立刻碰到了放在一旁的斩魄刀。
　　是山崎秀中的斩魄刀——寒樱。
　　对于死神来说，斩魄刀是武器，也是同伴，甚至说是身体的一部分，来源于自己的内心，提高自己的灵力。已经很久没有感受到了……这种失去主人的斩魄刀的冰冷。
　　我一直习惯于顺手使用别人的斩魄刀，所以明白斩魄刀拿在手里时那种真切的感觉。不管是谁的斩魄刀，都带着属于那个人的温暖，那种剥开表面直接触碰灵魂的温暖。
　　越是感受到那种温暖，便越是体会到自己的斩魄刀的冰冷。
　　就好像……失去了主人一般。
　　“叫我的名字。”
　　刀魂一直在我的身后耳语。
　　“叫我的名字啊……”
　　很久以前，夜一失去关于我的记忆的那一天，面对咆哮着的虚，她就是那样施施然出现在我的身旁的。那一刻，仿佛一切都变得缓慢，随后渐渐静止，精致和服的少女出现在耳边，用气音低声问我道。
　　“还记得，我的名字吗……”
　　我愣了许久，这才淡淡开口:“……三途川。”
　　“啊……”
　　刀魂轻轻叹了一声，似乎有些难过。
　　“啊，没关系。”她说，“你迟早会愿意叫的。”
　　在那之后，仿佛是唤不出她名字的代价，夜一的记忆被夺走了。
　　我从床上起身，拿起寒樱挂在腰间，推门出去，恰恰看见了卯之花烈笑得一脸温和，开口，却带了些警告的语气:“阿拉，平子队长，那个名字，在静灵庭最好不要提起来。”
　　旁边，坐着的人，是平子真子。
　　耳边，忽然就响起了山崎秀中的话。
　　【“平子队长，好像喜欢队长啊。”】
　　指尖一动，我对着平子真子点了点头，也算是打招呼，随后转身离开离开。
　　手腕蓦地被抓住了。
　　瘦骨嶙峋的手，透过那层薄薄的皮肤，我甚至能够感觉到他修长的指节的形状。很咯手，却也，很温暖。
　　我淡淡回过头去，看见他瘦削的肩膀将队长羽织撑出了薄薄的形状，看见他白皙的皮肤在光下近乎透明，看见他浅灰的眼眸坦诚而坚定。
　　他在看着我。
　　像是一个，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向喜欢的女孩子告白的稚嫩少年，开口。
　　“开心的时候就笑，难过的时候就哭，生气的时候就冲动一点，如果遇到了委屈的事情，就会想要说出来。”
　　也许是因为记忆的缺失，也许是因为我本身淡薄，也许是因为……并没有人听我说。
　　我不会将我感受的表现在脸上，也不会将我想的说出口。
　　“这才是……‘人’啊。”
　　人，永远是最愚蠢的生物。
　　“阿朝。”他望着我，一字一句道，“你是人啊。”
　　人，大概都是为了记忆活着的。
　　无论是怎样的记忆，开心还是痛苦，那都是唯一的，不了替代的东西。出生的时候，大家都是一样的，可以说是没有灵魂的，而形成灵魂的条件，就是经历的记忆。那些决定了你的性格，你的心，你的意志。
　　没有记忆的我，到底算是什么？
　　我很努力了。
　　我把每天发生的事情，都很努力记在脑海中，然后……然后来分辨，到底什么是所谓的开心，什么是所谓的难过，什么是所谓的……爱。
　　我低头看着平子真子抓住我手腕的手。
　　修长的手指，指甲圆润，指尖散发着瓷器一般的釉色。
　　“山崎说过，你喜欢我。”
　　握着我的手腕的手指一动，随后是像烫手一般松开了。
　　我顺着他的手臂将视线往上挪，绕过瘦削的肩膀，看见了他一闪而过的慌乱和面上淡淡的红晕。
　　“切(￣皿￣)”他挺直胸膛，微微低头看着我，就像是被发现打破窗户的小孩，也不打算瞒下去，干脆就破罐子破摔一样英勇就义地招供般，问我道，“我喜欢你，那又怎样。”
　　那又怎么样？
　　我愣住了，微微撇开目光。
　　冬日，满院的金盏花还未盛开，绿色的枝干被风吹得晃晃悠悠，于是影子也晃晃悠悠，忽合忽分。
　　喜欢……是什么样的感觉？
　　喜欢我……真的是好事吗？
　　“不怎么样。”我听见自己的声音有些冷，“喜不喜欢，都是你的事罢了。”
　　他因为紧张紧握的拳头渐渐松开，低着头淡淡应了一声。
　　“……啊。”
　　风有些冷，四番队的队员们嬉笑着过去了。他抬头看着我，浅灰的眼眸中看不清情绪。
　　他说:“对不起，没能救下山崎六席。”
　　风吹过他及腰的金色长发，柔顺地扫在队长羽织上，在冬日有些耀眼。我突然就觉得心里某个角落柔软了下来，情不自禁伸手撩起了他搭在胸前的一束长发。
　　像是水流滑过指腹，丝绸从指尖落下，带着明丽的光泽。
　　“你没有道歉的需要，这是我作为队长的失职。”
　　我收回了手，端详着自己的指尖，回忆着适才撩过长发残留的触感，抬头望着平子真子的眼睛。
　　“平子队长，你用的是我的斩术。”我顿了顿，“我们以前……见过吗？”
　　金发的男子张了张嘴，喉结上下滚动，似乎许久才终于从喉咙中发出一声哽咽的回答，带着些嘶哑。
　　“恩。”
　　“……这样啊。”
　　许多年前，我教过一位金发少年斩术，许多年后，我却把那位少年忘了。
　　“把你忘了，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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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掉了好多收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