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唤你的名字》严紫若

16、第 16 章

　　平子队长，下雨了吗？
　　……恩，下雨了。
　　——山崎秀中&平子真子
　　“这个灵压……”
　　“是平子队长的。”
　　浅川朝日拿过自己的斩魄刀，一只手撑地，从榻榻米上慢慢地站了起来，随后缓缓向着门口走去。
　　“叮铃……”
　　仿佛是水滴敲打在水面上的声音，空气变得凝滞，有什么东西笼罩在空间里。
　　神乐铃的声音一直是这样，空洞，清脆，仿佛近在身边，又仿佛遥不可及。
　　她顿了顿脚步，随后听见身后，那个除了她谁也看不见的少女，缓缓开口。
　　“你总会叫我的……你会需要我的……某一天……不想失去什么的时候……”她说了这么久的话，一直是用一种平淡空洞的语气，最后几个字，却好像带了笑意，“一定会……”
　　凝滞的感觉一下子消失了，浅川朝日毫不受影响一般继续向前走，仿佛刚才出现的都是梦境。
　　她走到门口，右手搭在移门上，侧过脸，看着志波海燕，淡淡道。
　　“去看看……”
　　“看来走不了了。”身后是夜一带着点嘲讽的大嗓门。
　　门外月光婀娜，又清又冷。
　　浅川朝日抬头，看见漆黑的天幕绵延无际，与静默的大地静悄悄融为一体，而皓月高悬，月下，少年的身影幼小而纤细。
　　“北原铁之助。”他居高而望，却意外地眼中不带一丝蔑视，只是接受命令，紧接着用毫无感情的口吻，重复说出命令，“从现在开始，你们不许向前一步。”
　　“你？”夜一嗤笑了一声，从背后搭住浅川朝日的肩膀，随后上前一步与她并肩。浓烈的酒味扑鼻而来，浅川朝日转过头去，看到了夜一轻蔑的笑，“你打算一个人，拦住两位队长，一位副队长吗？”
　　“夜一。”浅川朝日突然开口。
　　“恩？”夜一侧过头来，双颊微红。
　　“醉鬼就一边去。”
　　“……”
　　这是四枫院现任当家，护庭十三番二番队队长，隐秘机动队总司令的夜一，第一次被人叫做醉鬼。
　　“噗。”一旁的志波海燕忍不住笑了一声，随后立刻捂住嘴背过身去。
　　四枫院夜一僵硬在原地，左手保持着拍打浅川朝日肩膀的动作，看着她边向前走边从腰间拔出斩魄刀，突然就动了。
　　四枫院家的瞬步，还是那样名不虚传。
　　浅川朝日还来不及有任何动作，原先站在半空中的北原铁之助就被四枫院夜一一脚踹了下来。巨大的力道使得少年瘦弱的脊背在接触大地以后反弹了起来，躬成了一个微微的弧度，随后他咳嗽了一声，咳出的猩红色溅在空中，以他为中心，地面竟是行成了一个大坑。
　　“卧槽，夜一，你对人家的家门口做了什么！！！”醉醺醺的志波空鹤突然探出头来对着半空中的四枫院夜一吼道。
　　志波海燕伸手扶额。
　　浅川朝日将刚刚拔出一点的斩魄刀推了回去，回头望了一眼志波海燕，平静道:“走……”
　　“阿朝！”志波海燕的吼声打断了浅川朝日的话。
　　诡异的灵压伴随着沙砾掉落的细碎声响，浅川朝日在一瞬间拔刀转身格挡，刀身与刀身接触的一瞬间，她听到了布料被割裂，随后鲜血喷涌而出的声音。
　　“……哎？”
　　这么久以来，她难得露出了一点惊讶，收缩的瞳孔似乎表达了她的疑惑，后知后觉传来的是背后撕裂的疼痛。
　　“怎么会……”志波海燕不可置信地望着背后空无一人的浅川朝日的后背，被割开一道血红的口子，立刻拔刀，“让水天逆卷吧，捩花！”
　　旋转着的水花擦过浅川朝日的肩膀直攻少年面门，他立刻后空翻痛浅川朝日拉开了距离。
　　“喂，阿朝！”志波海燕单手扶住了受伤的浅川朝日。
　　“哈！”四枫院夜一自上而下对着少年的头顶一个踢腿，却被少年双手交叉护在头顶的格挡化解。以少年的脚底为圆心，地面微微凹陷，他本人却木着脸色，纹丝不动。
　　四枫院夜一退到了浅川朝日和志波海燕的身旁，握着拳头摆好进攻的架势，皱着眉头艰难开口:“攻击和伤口在相反的方向……逆抚……”
　　额头微微有冷汗冒出，四枫院夜一从嗓子里发出一声不甘，低沉道:“这是……平子队长的招式。”
　　“你是……什么人……”
　　“北原铁之助。”少年单手举起武士刀，望着四枫院夜一，缓缓开口道，“只是个死人，而已。”

　　“缚道之七十三，倒山晶！”
　　“平子……队长……咳咳……不是说了，不要……插手……”
　　“你闭嘴。”平子真子双手举刀护在山崎秀中面前，耷拉着死鱼眼，看起来一副懒洋洋的样子，握着刀的手的指骨却因为用力过度而无比苍白，额角有微微的汗珠顺着面颊流下，“死人就不要逞强了。”
　　在他身后，山崎秀中横躺在地上，左半边身子已经血肉模糊，肩头甚至还能够看见森森白骨。
　　“咳咳。”他咳嗽了两声，从口腔中涌出了大量的鲜血，陆陆续续浸透了死霸装。
　　夜深，月没参横。
　　山崎秀中静静躺在地上，目色迷离地望着天空。
　　温热的液体抚摸着后背，在大地上缓缓流淌，一点一点侵蚀头脑意识，消耗着身体的气力。
　　“我真是……没用啊……”
　　他开口，声音干涩，带着一点点哽咽。
　　那天，真央的广场上，人山人海。
　　他就站在一旁，看着人流从自己身边走过。
　　萧瑟的少年，柔弱的背影。
　　熙熙攘攘，那么多的人，他却觉得自己仿佛和他们在另一个世界。三五成群的，刚刚从真央毕业的少年少女，怀揣着梦想，想要出人头地，对未来有美好幻想，兴奋地投入护庭十三番。
　　只有他……
　　过去失去的东西，在未来也夺不回来。那么他站在那里，到底还能做些什么呢，他应该……把什么当做自己的未来呢。
　　想见她……
　　这么多年来，午夜梦回，想着的那个人……
　　那个人她……现在就在眼前啊……
　　“你再用这种办法，冻伤严重，以后可能那半边身子都不能动了。”
　　“呵……”山崎秀中突然就笑了，“求之不得。”
　　白色寒气环绕着，一点一点将伤口包裹起来，薄薄的冰渐渐覆盖在伤口上。山崎秀中举起已经算得上支离破碎的左手看了看，撑起身子站了起来，不顾每走一步就落下的大量血浆，一点一点挪到了平子真子的身边。
　　“绫。”
　　“哈？”少女插着腰张大嘴歪过头，一副痞子样，毫不掩饰眼里的不屑，“你谁啊，我都说了不认识你。”
　　【喂，秀中。】
　　“绫……”
　　“喂，你叫够了……”少女嚣张的声音戛然而止。
　　失血过多的少年脸色苍白，步履阑珊，可是即便是半边身子都变得破破烂烂，他也没有抱怨过一句疼痛，甚至眉头都没有皱过一下。
　　看似那样秀气细致的少年，就像是有一点挫折就会涕泪四流的样子，却意外的坚韧。
　　可是就是在那一刻，月光下，少年目光温润，勾起嘴角笑着，然后……流下了眼泪。
　　“绫……”
　　他笑着。
　　流着眼泪。
　　声音那么温柔地，重复着那个名字。
　　“绫……绫……”
　　一遍又一遍。
　　那年春天，樱花绽放，落英缤纷。
　　他最最爱的女子，唤着他的名字，死在他的怀中，身体还未曾冰冷，便已经连尸体都没有剩下了。
　　“已经不在了。”
　　就像是冬日融化的白雪，秋天化土的落叶。
　　已经……再也回不来了……
　　长谷川绫突然有些烦躁，想要举起手中的武士刀却发现自己动弹不得。
　　“什……”
　　“百花齐放。”山崎秀中静静开口。
　　刚刚被打碎的冰花的碎屑在瞬间化成了无数冰棱，从四面八方贯穿了少女的身体。
　　她想开了嘴，像是缺水的鱼，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都，结束了吗？
　　平子真子因为感受到的不协调而皱起眉头。
　　有什么不对劲。
　　可是……
　　从背后袭来的砍击直接削下了山崎秀中拿着刀柄的右手。
　　一瞬间，鲜血四溅。平子真子在那一刻终于意识到了有什么不对劲。
　　刚刚被贯穿的少女，伤口没有渗血。
　　事情发生的太快，山崎秀中甚至来不及回头看，只能望着眼前被自己的招式贯穿的冰制的少女的替身，一头栽倒在地。
　　耳边是自己粗重的呼吸声，心脏的跳动时有时无，目光已经无法焦距，眼前模糊一片。
　　尚存意识的山崎秀中努力动了动右手，却发现那里空荡荡的。
　　一滴，两滴……冰冷的液体打落在他的脸上。
　　有脚步声在他面前停了下来。即便是什么也看不清了，山崎秀中还是努力睁大眼睛，望着站在他面前的人。
　　“平子……队长？”嗓子像是漏气的管道，发出模糊不清的粗砺声音，时断时续，如同他不知什么时候会停止的心跳一样，“下雨……了……吗？”
　　平子真子站在与山崎秀中目光相反的方向，慢慢放下了手中的斩魄刀。
　　在那里……山崎秀中的目光方向，少女握着染血的武士刀，低头看着倒在血泊中的山崎秀中，睁大的眼眶中，有什么透明的东西渗出，顺着脸颊向下，最后滴落在了山崎秀中的脸上。
　　“……恩。”半晌，平子真子垂下眼睑，终于开口回答，声音有些淡，“下雨了。”
　　“是吗……”
　　尾音还未消失，双目还未闭上，心脏却已经停止了跳动。
　　浑浊黯淡的目光仍旧映着的清辉明月。
　　那一刻，长谷川绫突然意识到，死神也是那么脆弱。
　　“喂。”
　　长谷川绫抬起头，看着打破平静平子真子，这才后知后觉发现自己眼前模糊一片。
　　“哎？”
　　她疑惑地摸上自己的眼睛。
　　原来……哭了啊……
　　平子真子沉默了一会儿，随后微微叹了一口气，将斩魄刀刀尖向下。
　　“倒下吧，逆抚！”
　　斩击的光芒出现在后背处，长谷川绫一步向前，胸口正好撞上了逆抚的刀口。
　　“咳咳！”
　　大口大口的鲜血被吐在地上，被刺穿的肺一股一股送出血液，呼吸道中满满都是浓重的血腥气。
　　“不敢相信？”平子真子看着长谷川绫惊讶的目光，淡淡解释道，“六席以上还有五位席官，席官以上还有副队长，副队长以上才是队长，别把我的实力和躺在那里的六席相提并论。”
　　“呵，真不敢相信啊……”长谷川绫放开捂住嘴的手掌，看着流过指缝的自己的鲜血，抬头嘲讽地望向平子真子，“你明明有实力救他，却看着他白白送死？”
　　这样的问题，出口的一瞬间，长谷川绫自己都觉得尖锐，可是平子真子回答，却没有半分的犹豫。
　　“不是白白送死。”他开口，目光沉静，“这是，他自己的夙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