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迷城》顾*城

6、六

　　洛迦的脸色灰败，沙薇含泪看着他，两人都没有注意到那只老鼠在往外逃走。
　　洛迦涩声道：“冰岚的鹫是被雷电魔法击死的，沙薇你懂这种魔法吗？”
　　沙薇颤声说：“你相信那只老鼠说的话，是吗？如果是这样，你怎么还要问我？”
　　洛迦一怔，看着她，发觉，这大半年以来，这女孩子长大了不少，他又想起了月光下那张惊世的面容，挂满泪珠的美丽面孔，慢慢与面前这张倔强的脸重合，重合。
　　
　　沙薇说：“杀了我，冰岚就会回来的是吗？你想杀了我是吗？”她突然看见了那只已经逃到了门口的老鼠，突然心头涌起一阵愤怒，她快速地双手合十，交错，结手印，老鼠出了门，暴露在月光下，沙薇手中射出一道白光，和着月光照射在老鼠身上。
　　老鼠似乎被灼痛了，吱吱作声，身子却慢慢变得肥大起来，尾巴却在缩短，四肢拉长，身体慢慢立了起来，它变成了一个裸体的男子。
　　
　　沙薇大叫：“你是黑魔法师大伽叶。”
　　男子尴尬地站在月光下，以背脊对着炕洞里的人，看得到他背上的肌肉在紧张地抽搐。
　　洛迦大步走出来，把斗篷扔给他。
　　大伽叶把斗篷披在身上，缓缓转过身来，苍白的脸上有着害怕羞愧而又邪恶的表情。
　　
　　黑魔法师是摩洛族魔法师的一个旁支，却跟其余的魔法师不相容，是以，摩洛族的魔法师被非雅族战士屠杀，白罗城被攻陷的时候，黑魔法师们都没有出手帮忙，他们似乎已经脱离开了摩洛族人的身份，而独立存在。
　　
　　大伽叶本来属于摩洛族魔法师的子弟，却由于心术不正，偷学了一些邪恶的魔法而被放逐，他干脆就加入了黑魔法师的行列。沙薇认得他，是因为，在白罗城被攻破前，她还见过他，大伽叶说城会破，劝沙薇离弃城池。但沙薇并没有听从他的意见，坚持到了城破的前一刻。
　　
　　大伽叶看着沙薇，眼神很复杂：“不错，是我，你居然认得我。”
　　沙薇握紧拳头：“你为什么要说谎，我是不会杀人的，你为什么要冤枉我。”
　　“我不喜欢说谎，我只是说实话。”
　　“不，杀人的，是你吧。”洛迦站了过来。
　　
　　大伽叶哈哈笑了，“我为什么要杀人，我凭什么能杀得了冰岚的鹫？”
　　他笑着笑着就笑不下去了，洛迦的眼神严厉得像冷电，他收住笑声，也回瞪过去。
　　洛迦冷冷道：“你的身形跟我相近，你披上我的斗篷时更像。你是冒充我的样子，偷袭冰岚的鹫，是吗？是为了得到沙薇，你要杀死冰岚是吗？”
　　大伽叶干笑着：“你总是相信女人，你真要这么说，能说出你的理由吗？”
　　
　　“如果你不是还有什么目的，你是不会在这里徘徊不去的。你一直在这里等着沙薇，是因为你跟着我使用了夜魔刀和日妖剑回到了过去，你知道，时光倒流，你仍然有得手的机会的，所以，你一直在这里等，等着下手的再一次时机。不过，很可惜，这次，带着沙薇来的人不是冰岚，是我。你看见了我，临时决定用毒牙咬伤我，夺走沙薇，但是被沙薇看见了，你就索性咬伤沙薇来要挟我。”
　　
　　大伽叶冷冷站着，不肯作声。
　　洛迦说：“都是因为沙薇吗？你要害死冰岚和我，要一次次把她夺过来。”
　　大伽叶突然激动起来：“不，夺走沙薇的是你们。我每次出现在白罗城，沙薇都不肯跟我走，城破的时候，我去救她，带她走的人都不是我。上次是冰岚那小子，这次是你，是你们一次次地夺走了沙薇，而我，只能卑微地在这里做一只见不得人的老鼠。你们知道我有多么凄惨吗？我求沙薇跟我走，从早晨求到黄昏，可是她都不肯，夜里，我变回一只老鼠，在她脚边徘徊。这时，该死的你来了，你在火堆旁夺走了公主的心。”
　　他大声地说：“我白天变成人形，赶回这里，夜晚变成一只老鼠，躲避着人类，也在往这里赶。我要在这里等着你们，沙薇是我的，谁也夺不走。”
　　
　　洛迦走近他，手已经按在刀柄上：“那么说，杀死冰岚的人就是你了。”
　　大伽叶仰天狂笑着：“不只是我，还有你们，你们两个联手杀死了他。他本来可以在过去的时空复活的，你们两个打破了时空的秩序，他永远消失了，不会活转来了。”
　　洛迦就似被他的话重重击中，踉跄了一下。
　　
　　大伽叶狂笑得喘不过气来：“你可以杀了我，我死了也开心得很。因为我知道，公主也会陪我死去的。历史不会允许有两个公主同时存在的，你要你的兄弟复活出现，就得杀掉一个。”
　　洛迦如受伤的野兽般怒吼：“够了。”夜魔刀如魅影挥出。
　　大伽叶的狂笑声被突然切断，四周死一般寂静，月光清冷如水。
　　
　　沙薇抱着小岚，泪水一串串落在她清秀的小脸上。难怪自己每次抱起她，都有心悸的感觉。自己跟她，哪一个才是不该出现在这个时空的人？
　　洛迦站在窗外，静静的已经站了好久：“大伽叶说的话，可能么？小岚真的有可能是沙薇？还是他在骗我们？”
　　
　　沙薇拭了拭泪，小声而坚定地说：“我族一直流行着一个传说，在月光下不能施用雷电魔法，如果施用了，会产生一种巨大的不受控制的能量，影响周围空间的灵力，产生变化。”她抿了抿嘴，又说：“阴阳泉眼可以使人回到过去，我想，那晚的月色一定很明亮，大伽叶施用了雷电魔法，影响了阴阳泉眼，折射到周围的人的身上，使，使我变小了。”
　　
　　洛迦的身影震动了一下：“沙薇，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沙薇抬起头来，轻轻说：“我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我也知道你一直为错乱的时空而困惑，而错乱的时空秩序是不能由人控制的，要拨正错乱的命运轨道，也许，只有一个解决的方法。”
　　她低头看看怀里的小岚，不，应该是小沙薇，她睡得那么甜，脸上红喷喷的，两个小酒窝忽隐忽现，她长大了一定比自己更美。她实在不舍得把她交给洛迦。
　　她把小岚放在身边的床上，勇敢地走了出去：“洛迦，请你杀了我。”
　　
　　洛迦惊愕地望着她：“她是个小孩子，你以自己来交换她？”
　　沙薇说：“拥有不好的回忆是一种痛苦的事情，我宁愿没有回忆的小岚活下去。我知道你很想找到冰岚，那么，只有这个解决的方法，让不该在此时出现的我，消失掉。”
　　
　　月光下的沙薇，惊人美丽，她竟似在一夜之间长大了，光芒四射。
　　洛迦愣愣看着她，良久良久，他涩声说：“也许，不该出现的人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