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迷城》顾*城

5、五

　　洛迦返回沙舟，把小岚放在膝上，静静喝酒。
　　老板探头探脑地想问却又不敢。
　　他不问，洛迦却问了：“一年前我曾经来过这里，还没有听过什么巫师，他是跟那只老鼠一起出现的吗？”
　　老板吓了一跳，想了很久：“好像不是吧，开始老鼠咬的人总是死掉了，后来人们不知怎么会找这个巫师治，之前也没有人知道他在那里，他是怎么出现，什么时候出现的，没有人知道。”
　　
　　洛迦突然重重把酒杯放在桌子上，似乎是下定了决心的样子，“老头，我拜托你一件事情。”
　　老板又吓了一大跳，“什么事情，你请说。”
　　“我要出去一下，请你替我照看孩子。如果我明天不会出现，就请你替我把她抚养大……我知道你是一个可靠的人，也一定不会拒绝我的。”
　　
　　老板的口张大得可以塞进去鸡蛋，那个人却解下一个包裹，重重放在桌上，“这个也请你保管，假如我不回来了，这个就算是你的吧。”说完根本不给老板一个拒绝的机会，他的黑斗篷一卷，神速地消失在门外，留下桌上一个重重的包裹和凳子上熟睡的孩子，他刚刚握住的那只酒杯里还有残酒，他并没有喝完。
　　
　　洛迦放轻脚步，来到炕洞前，里面很黑，并没有点灯，根本不可能看得清里面的情况。
　　幸好，这状况并没有维持多久，他就听见了那刺耳的笑声：“公主，公主，你终于还是落在了我手里。”
　　洛迦的心沉了下去，这个巫师，认识沙薇，听语气也并不像怀有好意的样子。
　　
　　“放心，我不会让你死的，我不会舍得，我要救活你，再让你活在我身边，寸步不离。”
　　洛迦停住了手里的动作，盘算着等巫师救醒了沙薇再出手。
　　炕洞里的声音却咯吱咯吱笑了起来：“洛迦你来了吗？我真高兴，你不遵守诺言，自己跑来送死了。”
　　寒意自洛迦心底升起，这个巫师，不知怎样察觉了自己的行踪。他索性闪到门前：“不错，我不放心你，我来了。”
　　
　　“很好，要知道，你不遵守诺言，我却是很遵守的。听着，从现在开始，你站住，不许动，无论我做什么，你都不要动，不然，我不会救公主，你就看着她死吧。”
　　一道火焰从窗□□了出来，烫在洛迦身上，他半边身子立刻着了火，他却定定站着，一动也不动。天上的巨鹰尖啸着要扑下来，洛迦冷喝一声：“不准下来。”声音威严而坚定，巨鹰被他喝叱，一个回旋又飞上空中，不住盘旋厉叫，凄厉无比。
　　
　　“很好，很好，记住，你不要动，一动她就死。”
　　洛迦咬着牙，忍受住痛楚，冷冷说：“我怎么知道你一定会救她？”
　　“我一直在这里等着，就是等她，我一定会救她的，因为我要她活着跟我一起生活。”
　　“你到底是谁？”
　　“你不必认识我，我认识你，你叫洛迦，不是个真正的男人，你勾引了兄弟的女人……”
　　洛迦的脸容突然扭曲，怒喝道：“你到底是谁？”
　　
　　一个声音突然响起：“洛迦，洛迦，你怎么样了？”那是沙薇的声音。
　　洛迦用斗篷奋力拍打着身上的火苗，一脚踹开了门。身上的火照亮了炕洞，他看见了不能置信的一幕，沙薇坐在床上，惊恐地看着前面，床前的地上，没有巫师，只有一只老鼠，一只怀着仇恨目光的老鼠！
　　
　　“你是谁，你怎么认识我？”沙薇跳下床来，替洛迦拍着身上的火，一边还回头去问那只老鼠。一看见洛迦，她心里就忘记了害怕，洛迦就是有这么一种安定人心的力量。
　　洛迦盯着老鼠，盯着它，不说话。
　　老鼠本来怨毒的眼神慢慢弱了下来，躲闪了一下，突然笑了：“公主你不认识我？你真的不认识我？”
　　
　　沙薇瞪大眼睛看着这只老鼠，丑恶的生物，乌黑的长毛，长长的令人恶心的尾巴，一切都跟普通的老鼠没有区别，但是，这只老鼠有着人的眼神，会说人话。
　　沙薇说：“我不认识你，但是，你原来是人类吗？中了变形魔法？”
　　老鼠咯吱咯吱笑了起来：“不错，我是拜你所赐，变成了这个样子。”
　　
　　沙薇惊叫：“怎么会？我从来没有施用过变形魔法。”
　　“现在的你不会，但是，以后的你呢？”老鼠向沙薇逼近。
　　洛迦不动声色把沙薇藏在自己身后，冷冷地问：“你是说，是后来的沙薇把你变成这样？那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老鼠的注意力被洛迦吸引了过来，它怨毒地瞪着洛迦：“那是因为你，你施用了夜魔刀和日妖剑，你倒错了时空。我拉住你的斗篷偷偷跟着你回到过去，但事情都改变了，跟当初不一样了。”
　　洛迦脸色微变：“之前我跟冰岚也曾反复试验，只要不出手对事物作任何改变，事情总是不会变化，这次虽然是我一个人完成，但是并没有出差错啊。”
　　
　　老鼠哈哈笑了起来，笑了好久，洛迦寒着脸，沙薇紧张地看着他们，心里七上八下，自己曾经来过这里么？还出手变形了一只老鼠，是出了什么事情吗？洛迦要回到过去把自己带回这里来。
　　
　　“够了。”洛迦喝道：“你说清楚，不然我不会放过你，无论你是老鼠抑或是人。”
　　老鼠的笑声突然止住，它以人的目光瞪着洛迦，无所畏惧：“这是你一手造成的，不怕告诉你，是你一手造成的。”它哈哈笑了起来：“你今天早上来找我的时候，不是还带着一个小孩子吗？你知道她是谁吗？”
　　
　　“她是冰岚和沙薇的孩子。”
　　沙薇惊叫起来，随即掩住自己的嘴，小岚居然是自己的孩子，自己后来的孩子？！
　　
　　“不，她不是他们的孩子。”
　　洛迦的脸色突然变了，“难道，她是……”
　　老鼠又在咯吱咯吱地笑了，折磨人是它的乐趣：“错了，她不是你的孩子，不是。”
　　洛迦的脸色稍微好看了一点：“那她是谁？”
　　
　　老鼠走近了，又不敢太近，绕着两人兜了个圈子，却没有逃跑的意思，它突然笑着说：“你不觉得这个孩子跟公主很像吗？她们头发的颜色和眼睛的颜色是一样的。”
　　洛迦冷冷说：“沙薇是她的母亲，母女当然长得像。”
　　老鼠的眼睛在黑暗中幽幽发着光：“但是，她不是沙薇的孩子，她是沙薇本人。”
　　洛迦怒叫：“你在瞎说什么？”
　　
　　沙薇已经连惊叫的力气都没有了。这只老鼠说的话越来越离奇，她怎么可能看见以前的自己，而且以前的自己长得比自己还小。相较而言，她宁愿接受小岚是自己的孩子，尽管，她连那个冰岚的面都没有见过。
　　
　　老鼠不再笑了，“你想知道哪里出了差错？因为你带着一个不应该出现在过去的人回到过去，你强迫了公主进行复制，你打乱了时空，使到某些死去的人不能复活。”
　　他看着洛迦，眼神突然变得很悲哀，“你知道我为什么变成了这样吗？”它摇了摇头，一只老鼠悲哀摇头的景象只能出现在噩梦里：“因为我亲眼看见公主用魔法把你的兄弟的灵鹫杀死了，你的兄弟马上也死了，公主发现了我，把我变成了老鼠。我恰好是个魔法师，我反抗的时候，把公主变成了一个女婴。”
　　
　　洛迦怒吼：“你说什么？你说的话我一个字都不相信。”
　　老鼠喋喋笑了起来：“我已经成了这个样子，我尽了最大的努力，也只能勉强使自己在白天的时候变回人形，晚上依然是一只可怜的老鼠，我为什么要骗你。因为这个婴儿，你打乱了时空轨道，你死去的兄弟永远不会回来了。”
　　
　　“天，你到底在说什么？”沙薇惊叫“我怎么一点都不明白。”
　　“可爱的公主啊，你爱上了面前这个人，背叛了自己的丈夫，把他杀死了，把可怜的我变成了这样一只小动物，你明白么？”
　　“怎么会，怎么会！”沙薇叫着，拼命摇头。却看见洛迦阴冷的目光，他是相信了一切吗，沙薇的心沉到了底处。
　　
　　“在洛迦和冰岚之间，我不知道自己爱谁多一点，万能的神啊，请你赐我思想的能力。”
　　自冰岚把那个美貌无比的公主带到这个沙漠来，有些事情就注定改变。公主天真烂漫的眼神却总因为他而阴郁。洛迦的冷漠和成熟跟冰岚的温暖和天真正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是的，那时，冰岚把她带到“沙舟”来，把她带到洛迦的面前，他就知道，一个悲剧已经揭开帷幕。
　　
　　自从听到沙薇在月夜下的祈祷，洛迦决定打破这个局面。他要恢复自己独行大盗的身份，把沙薇留给冰岚，她是他带来的，并不属于自己。他跟他们相约每年某日在沙舟会面，他关心他们活得好不好。
　　一年后的会面，沙薇明显的憔悴了，冰岚的脸上有阴影，那是以前从来不会有过的。冰岚对他说：沙薇的心里藏着秘密，无人能触摸的秘密，连他也无法触摸。
　　
　　洛迦找到沙薇，在月亮下的沙薇美丽得像传说中的神祉，他本来要说的话都无法出口，那一夜，他跟沙薇一起，度过一生中最痛苦也最快乐的时光，毕生难忘。他忘记不掉沙薇留着泪微笑的脸，忘不掉沙薇不断重复说的话：“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是“我”不是“我们”，沙薇不知道跟谁才算是“我们。”
　　
　　洛迦终于知道自己的出现是错误，从来就是，他离开了。
　　第二年，又到了约定的日子，洛迦踌躇了很久，终于决定偷偷赴约，躲起来，偷偷地看他们一眼，就好。
　　他到达阴阳泉眼时，迟了一天，一天的时间，把他的世界颠覆了。
　　冰岚和他的鹫死在一起，沙薇失踪了，地上遗留下一个女婴，才几个月大，哭得没有了力气。
　　
　　他抱起了婴儿，这是冰岚的孩子，抑或，是他的？沙薇，她到哪里去了？他抽出冰岚腰间的日妖剑，拔出了夜魔刀。我不愿活在这痛苦的现在，让我回到过去，让我阻止悲剧的发生。
　　但回去的时光是不受控制的，他回到了没有破落前的白罗城，还被迫出手救了沙薇。冰岚失落在时空中，再也没有出现过，他的行踪成谜。难道，真的如这只邪恶的老鼠所说，他一手打乱了时空的秩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