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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不用诉离殇(大修) ...


  •   是夜,梁思苑在睡梦中隐约听到房间窸窸窣窣的动静声,突然警觉地惊醒过来,不安地点燃房中的烛火,只见窗口坐着一个黑衣人,他蒙着脸,看不清面目,但思苑认识黑衣人手中那把长剑,于是从容地冷笑了一声:“林副将军,别来无恙。”

      黑衣人闻言便摘下黑色面罩,露出一张熟悉的、好看的、过于沉静的脸。两人面面相对,没有一句多余的寒暄,见面就是开门见山。

      梁思苑继而抛来一连串问话:“你怎么知道我住在哪儿?你跟踪我?三更半夜的,可别说找我叙旧?”

      “为两件事。其一,多谢思媛顾念昔日情谊,未做出栽赃嫁祸这种卑劣之事。其二,作为回报,在下特来提醒,从今以后,苏丞相此人再无投靠价值。”

      梁思苑质疑地问道:“为何这么说?”

      林何夕的嘴角邪邪一笑,看梁思苑的眼神仿佛还是看当年那个小妹妹一般,细细点拨道:“朝中文臣当道,苏丞相最大的弱点也就是没有兵权。思媛想帮丞相争取兵权,奈何苏小姐从中作梗,计划一再失败。如今,丞相早已另辟蹊径,只要苏小姐顺利取代皇后,陛下与丞相从此便化干戈为玉帛。倘若如此,对思媛而言就不好玩了,不是么?”

      梁思苑一惊,他竟然分析得头头是道。不可以,她讨厌这个太平盛世。当年爹爹任谏议大夫,大兴变法运动,却无辜死于文字狱,明太傅则是打压梁家的最大功臣,一纸上书“谏议大夫包藏祸心,昭然若揭。陛下兴修水利,则讽‘沧海变桑田’;陛下发钱赈灾,则曰‘惺惺作态’;陛下废除新法,则斥‘因循守旧’。”

      其实当时谁都看得出,明太傅与其说在维护帝王的尊严,不如说他在为“拥护旧法”运动扫除障碍,清除挡在路上的人,爹爹便是这场运动最大的牺牲。

      当时太宗皇帝龙颜大怒,对梁家赶尽杀绝。梁思苑侥幸躲过一劫,一夜成熟,誓要重整梁氏的家业。而唯一支持她的,只有相依为命的丫鬟素素。但素素不知道的是,梁思苑最终的目的不仅仅是重整家业,她还想报仇。所以明太傅遇刺,她也有办法全身而退,因为这一切都是计划之中的事情。那么接下来的步骤,便是亡国了……

      可是林何夕说的的确没错,苏小姐不能嫁给徐景良,因为这样一来……稍等,林何夕怎么什么都知道?

      想到此处,梁思苑质疑地问:“林副将军可是在挑拨我与丞相的关系?你究竟想怎样?”

      “思媛以后你会明白,自始至终,我们都是同一阵营里的人。至于现在,你该考虑的是要如何处理与苏小姐的关系。你好像很了解她。”林何夕隐晦地暗示道。

      梁思苑了解苏小姐吗?她连苏小姐的名字、样貌都不知道。冷冷一笑:“事实上,我越来越看不透她了,正如我现在越来越看不透你一样。林副将军,你若不告诉我你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我是不会轻易站到你的阵营里来的。”

      林何夕留给她一个的神秘莫测笑容,一个梁思苑可以反复研究很多天的笑容,然后退到窗口,利落地转身一跃,便翻窗离开。林何夕的轻功很漂亮,仿佛他从没来过一样。

      那一晚思苑想了很久,听闻徐景良一直在找以为蒙面美人,他明明只见过苏小姐一面而已,谈何感情。为什么片刻功夫,他就对苏小姐像着了魔一般不可自拔?不行,明日进宫……

      翌日,梁思苑的舆轿停落在徐景良最奢华的永琰苑外。

      自从梁思苑破坏了徐景良和苏小姐的“好事”后,徐景良便十分记恨梁思苑,与此同时,他对那位蒙着面纱的宫女也愈发思之如狂。无奈那美人却凭空消失了一样,再也不曾出现在宫中。

      他站在两排宫女中间仔细观察,让她们每人都蒙上面纱,徐景良来来回回前前后后地打量着,只是一个劲儿地摇头叹气。

      这时太监弓着身子来报:“陛下,梁护卫求见。”

      “什么?梁护卫?他来做什么!”徐景良顿时想起梁思苑怒气冲冲的那一拳,不由得后怕地揉了揉淤青未消的眼圈。思虑再三,只道一字:“宣!”

      梁思苑进门,见到一众蒙上面纱的宫女纷纷垂头与自己擦身而过,想来徐景良必是不知道苏小姐的身份。

      “朕没找你,你倒自己送上门来了?”徐景良背着身子冷言道。

      梁思苑却意外地行了跪拜大礼:“前日之事,是臣下多有冒犯,还望陛下责罚。”

      徐景良转过身,眉头一蹙,冷哼了一声:“一向目中无人的梁护卫也肯低头请罪?朕可是听错了?常言道,无事不登三宝殿。梁护卫也不必拐弯抹角,有话直说便是。”

      梁思苑没想到他竟然这么干脆,不对,他干脆过了头。当日明明是自己带走了苏小姐,他既然沉迷至此,却为何不第一时间向自己要人?起身道:“人人都说我主昏庸无道,今日来看,也不尽然。”

      梁思苑也没弄明白自己这句话是夸是损,她只是隐隐感觉,眼前这个万众指责的昏君,他所有的荒淫无道不过是掩人耳目的外衣,倘若如此,梁思苑倒是很有兴趣去一窥徐景良内心的沟壑。

      然而她的这番幻想马上便被徐景良打断——“梁护卫一句话却极尽嘲讽之能事,当真以为朕无法治你的罪?”

      “你的眼睛无碍吧?”梁思苑看着徐景良淤青未消的眉眼,伸手轻轻地抚了抚。这个徐景良未免也太过弱不禁风,自己也不过用了九成力道罢了。

      徐景良被这突如其来的关怀惊吓倒,下意识地抬手一挡,后退了几步。“大胆!梁思苑,你越界了!”

      “越……越界?”梁思苑是道歉来的,看到徐景良被自己伤的不轻,自然要聊表歉意。不知道他瞎激动个什么劲儿。

      徐景良也意识到自己的反常,其实臣子关心君王很平常的事,就连苏丞相也时常假惺惺地问候自己,可是这一次却为何总觉不妥?奇怪了……徐景良便硬生生掰扯道:“朕未言平身,谁叫你起身的?过之一。朕是天子,梁护卫是臣子,君臣之间,岂能用你你我我作为称谓?过之二。无视君臣之礼,岂非越界?”

      梁思苑一阵哂笑,发出女人般“咯咯咯”的嘲笑声,十分刺耳。只听她道:“陛下身在其位,难道还不曾发觉朝中的君臣等级已然模糊了?君权与相权的争夺早在明太傅遇刺之日决出高下,如今陛下身边已无人可用,危在旦夕。甚至陛下苦苦追寻的那位蒙面女子也大有来头,陛下可知她是什么人?”

      “朕猜的没错,梁护卫果然不是诚心请罪的。不过,梁护卫苦口婆心替朕分析朝中局势,苏丞相可知道?其实,你是个好说客,但凡朕有一点点在乎皇位,定会被你说动。可惜朕对朝政、对民生没有一丝兴趣和期待,梁护卫不必再白费唇舌。至于那女子,朕连她的面纱都不忍去揭,又怎会在乎她的来历?梁护卫自便吧,朕要去找朕的美人了。”

      “陛下还要去哪里找!”梁思苑忙不甘地叫住他:“当日没看见是臣把她带走的么?”

      徐景良闻言,迟疑地折回,质问道:“你们是什么关系?”

      终于问了,梁思苑的表情有一点点复杂,缓缓答道:“臣对她自然是朋友之谊,而她对臣的用心、对陛下的用心,臣并不好说。那日,臣以为自己救了她,事后回想却发现了一些蹊跷。倘若陛下真有轻薄她的举动,为何衣冠不整的只有陛下一人?此疑点一。”

      梁思苑顿了顿,瞟了一眼徐景良,他的眼神淡淡放空,也不曾流露任何表情,梁思苑刚想继续分析,却被徐景良接了下去——“当日经学院外无人把守,朕的身边处处是苏丞相的耳目,除非是苏丞相身边的人,比如梁护卫,否则,谁能把他们打发走?此疑点二。”

      梁思苑诧异地望着他:“陛下你知道她是苏丞相的人!”

      徐景良又是回以一笑:“但这并不妨碍朕对她的思慕之情。”

      什么!苏小姐对他下了什么迷药竟让徐景良痴迷至此?梁思苑不经佩服起苏小姐的手段,又沉声补充道:“一个女人差点失了贞洁,她当恨你才是,可言语间,她并无一丝仇恨,还能云淡风轻地唤你‘陛下’。此疑点三。微臣认为只有一种解释——她扮作宫女,把监视陛下的一干人等打发走,而后趁陛下酒醉,试图勾引陛下,造成陛下酒后乱性的假象,目的是来激怒臣下,让臣深陷其中。恐怕连她也没想到,最后深陷其中的,却是陛下!”

      “你说的不错,确实是她主动投怀送抱的。所以你说了这么多,她人在何处?朕要见她!”

      徐景良连消化的时间都不需要,他既不失落,也不意外。他没有任何反应,还是一如既往地想要找苏小姐,开什么玩笑。梁思苑被这种徐景良式的偏执弄得猝不及防,郁闷问道:“陛下可是没听清楚?”

      “朕很清楚,你是说她是苏丞相的人,并利用朕让你吃醋。她喜欢你,可朕自有办法让她明白,谁才是真正值得的人。”他笃定的说,在梁思苑当时的记忆中,徐景良从没这么笃定过。

      徐景良说他很清楚,那么便是自己没搞清楚了。为什么?他们一个个的,究竟都是什么用意?

      向来只是她算计人,而这一次,她大有被别人玩弄于股掌之间的挫败感。适逢6月的梅雨姗姗已至,她怅然望着永琰苑外蒙蒙的天色,满脸苦闷地坐到舆轿之中。

      皇宫至梁府不过几步,梁思苑却在途中想了很多事,仿佛短短几日自己的生活已悄悄发生着转变——首先林何夕的突然出现似乎把自己推入一个巨大的阴谋,而徐景良装疯卖傻也就罢了,却为何故意要在自己面前露出破绽?最后一个人是爱耍小伎俩神神秘秘的苏小姐,她的不简单之处不是在于徐景良如何为之倾倒,而是只要她摘下面纱,换一身装扮走在街上,自己也不可能认出她来,苏小姐看似在明,实则在暗,这样的女人才是最可怕的。

      可是等待自己的阴谋究竟是什么?为何每个人都留下了蛛丝马迹的破绽,却又一点头绪都找不到?林何夕、徐景良、苏小姐……林何夕、徐景良、苏小姐……

      梁思苑越想越觉得头脑发胀、心乱如麻……等一下,她每日都在工于算计,会不会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其实什么事都没发生,只是她想多了呢?嗯,一定是她想多了……女人的直觉也会出错的。
      正此时,舆轿外的女仆缓声道:“大人,到家了。”

      嗯?到家了?梁思苑浮躁地掀开轿帘,看到素素安详娴静的脸,正对自己温和微笑。

      “大人,到家了,为何迟迟不下车?”素素递来一只手,带着她标志笑容扶思媛下轿,并为她打伞。

      客堂的酒桌上只是几道家常小菜,随着梁思苑一步步往上爬,桌上的菜色也愈加丰富,今日却换了家常风味。有那么一瞬间,梁思苑被这种柴米油盐的妥帖温暖到,她长长舒了一口气。疲惫地解下了身上那件紫色官服递给素素。

      “大人这几日憔悴了不少。”素素接过外衣,又一边关切着,像个家人一般。

      梁思苑垂头丧气地摆了摆手,看着厅堂内的一席酒菜,只道一句:“我无碍的,素素,陪我喝几杯好么。”

      素素止住脚步,她意识到思苑今日的语气有点反常,不再盛气凌人、不再颐指气使,那种对话,平等地如同朋友一般。愣了片刻,她才恍然回神,此时梁思苑已然坐在酒桌前,白色绸缎被风吹起,显得万分风雅,梁思苑翩然递来一杯酒盅,浅吟低笑道:“你的。”

      那晚气温骤冷,素素为她添了两件单薄的素纱外衣。梁思苑把所有苦闷的愁绪寄托在酒水中,一杯又一杯。素素按住酒杯,问她为何如此,她却一言不发,微醺地倚靠在素素瘦弱的肩膀上。

      须臾,下人急匆匆地前来汇报:“大人,大人,方才苏小姐来了,又……又走了……”

      梁思苑顿觉心里添堵,懒懒地直起身子,闷声道:“知道了,下去吧。”

      素素担忧地问:“苏小姐定是看到了我们方才的举止,她可是吃醋了?”

      梁思苑被一口酒水呛到,哭笑不得地说:“素素你知道吗,与苏小姐相处,我总有一百次想告诉她我是女人的冲动。”

      素素笑了,举起酒杯一干而净。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不用诉离殇(大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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