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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小宝身世 ...

  •   轻舟顺江而下,两岸鸟啼花香。

      符左站在船头,回头看着船舱内盘腿打坐,一身道袍的老者。

      老者须发皆白,面容清瘦,岁月无情的在他脸上布满皱纹。

      老者正是余绣画的爷爷,老太傅余清。太傅早年丧妻中年丧子,整个是大克星。活了大半辈子,就这么一个亲孙女,自然是十分宝贝。不过此人学问虽高,过于迂腐,什么国家大义糊了满脑子,不然也不会舍得唯一的孙女儿送去齐国。

      绣画死讯传来后,七十高龄的余太傅便告老辞官,去了无涯山专心修行。

      如今余清已经七十八高龄,身体已是吹灯拔蜡,垂暮之年。

      紧赶慢赶的回到王府,就看见安王爷披头散发,坐在门槛,手拿一杆质地通透的翡翠长烟枪,正在吞云吐雾。

      余清上了年纪,还没到目的地就开始晕船呕吐。符左赶忙让下人把余大人背去休息,也不顾舟车劳顿,向安王爷走去。

      半道被贾彦拦住去路。“王爷说了,烟没抽完,一概不得靠近。违令者军法伺候。”

      符左皱了皱眉,这又是在耍混了。他矮了贾彦半头,眉眼抬了抬,道:“让开!我以黑龙卫首领命令你让开。”

      贾彦嘴角直抽抽,他知道符左是个固执的死心眼,吃软不吃硬。于是陪着笑脸道:“王爷这两天烦着呢,就让他抽一根吧。”

      符左眉头更紧,低声道:“王爷的嗓子你不是不知道!这一口烟吞下去,又要难受好几日。你们都由着他胡来,我不行。”他用手扒开贾彦,走了过去。

      贾彦回身拉他,抓了一个空,看着那人背影,意味深沉的叹了一口气。

      其实符左刚进门,楚陌就看见他了。只是心里烦,装作没看见罢了。他本是说一不二的人,若是换了任何一个人,那二十板子的军棍铁定是逃不掉的。不过这小子,就算了吧。谁让他是符文武将军的儿子呢。

      想起符将军,楚陌心里又叹息一声,他儿时还坐过符将军的肩膀呢。那些充满回忆的人,如今死的都差不多了。

      人的一生孤零零来,孤零零走,连过程都要孤零零吗。

      符左单膝跪下,道:“王爷,不辱使命,我将余大人安全带回了。”

      楚陌点了点头,对他做了一个起来的手势,赶忙又抽了一口。他知道,遇到这么一个属倔驴子的手下,多少都是要吃暗亏的。

      符左果然不听指挥,跪地不起。“王爷,恕属下多嘴,简大夫说过,这烟是万万抽不得了。”

      楚陌歪嘴叼着烟杆,双手比划时又狠狠的吸了两口。“反正都是老样子,没事。”

      符左知道他不会乖乖听话,皱眉低咛一声:“王爷,得罪了。”说话间双手已经快若闪电夺走了烟杆,低头一看,已经抽完了。

      怪不得这次没反抗,符左看着地上弹得烟灰,这都不知道第几根了。

      楚陌起身拍了拍衣服上的烟灰,比划道:“去休息吧。”说完朝后院走去。

      符左离开了七天,不太清楚安王爷这几日跌宕起伏的思绪。只是透过他的脸色,多少看出焦躁和不安。至于原因,他多半能想到。

      至从那日从地牢救出慕容尘,那人便一直睡多醒少,前几日还能喂些汤水,昨天开始便没有醒过。

      楚陌将西院最雅静的房间整理了出来,知情的知道他是关押了个犯人,不知情的还以为钻石王老五终于情窦初开养了一个小白脸呢。

      楚陌本来想去房间里看看,简大夫都进去半天了,也不见出来。可想着屋里那个几乎发疯的小狼崽,楚陌就不知该如何是好了。走了一半,干脆拐弯到花园,无头苍蝇般转悠。

      符左和贾彦站在不远处守着。

      符左问:“这几天发生什么事了?”

      贾彦嬉皮笑脸道:“大事,天大的事。”

      符左微仰起头看他,刚刚舒展的眉心就皱了起来。“说正事,严肃点。”

      贾彦笑道:“我很严肃呀,你看看,哪里不严肃了?”他说着,故意低下头,两人就差鼻子挨鼻子了。

      符左最不喜欢贾彦这贴面颊似的说话方式,给他提过很多次,那人嘴巴上答应的态度坚决,可是行动上真的不敢苟同。

      符左的身子条件反射地后仰,情不自禁的退了好几步。

      贾彦见他眉心更深,知道那人快要真的生气,赶忙收敛了些,挺直腰背,抄着手道:“王爷这些天气不顺的,还不是因为那个慕容尘。本来是抓回来好生收拾,这倒好,反倒是当个大爷的养着,医生药品都没断过。”

      符左又问:“那……他说了什么吗?”

      贾彦耸肩道:“说个屁!就没怎么清醒过,我看就这两天的事了,死了也好,就当给圣仁太子报了仇,我们王爷也能了了一桩心事。”

      符左不语,抬眼看着楚陌背影,心道:这哪是了了心事?明明是新的烦恼又上心头。

      其实,慕容尘毒发的当天晚上,便匆匆入了宫。饱受打击的崔江海正巧也在,刚好就一并说了。

      事情太过久远,事发时这三人最大的也才十八。

      十年漫漫,对他们三人更是无情的煎熬。

      楚陌过的何止是艰辛,几乎是扒皮抽经。父皇驾崩,三弟登基,他临危受命接下虎符的时候身上的烧伤还包的棕子一样。身边就两个亲信:一个是符文武将军的独子符左,憋着一口为父报仇的恨拼杀在战场;一个是师父引荐的俗家师弟贾彦,从小无父无母无牵无挂,秉着建功立业的豪情勇往直前。

      和齐国耗时两年,一口气打下了齐国半壁江山。修整不到半年又是反扑,齐国还寻了帮手罗国助阵。齐罗两国世代交好,本就是同盟国,两国联手,战争就更不好打了。期间他边打边派人游说西边八部落。

      八部落称霸了西边偌大的草原,擅长骑马射箭。他们不来楚国边疆掠夺就不错了,谁还敢在国家动荡的时候招惹,这不是引狼入室吗?

      巾帼不让须眉。最危难的时候,长公主楚馨率领三百精兵绕道偷偷会见了八部首领侃冒尔。原本计划用肥沃的良田引诱这帮狼能帮助大楚,哪知道侃冒尔的儿子侃蓝卡看上了楚馨。

      那年楚馨虚年十六,侃蓝卡二十有五了,虽然没有正妃,可是偏室和暖床的无数。焦头烂额的皇帝一筹莫展时,长公主一拍腿,自己把自己嫁了。

      有了八大部精兵壮马的加入,楚国如虎添翼。又用三年灭齐,将齐国残兵败将赶入了四面环山的盆地之中,这才罢休。

      接着一鼓作气揍得罗国哭天喊地,使臣讲和,全面休战时,楚陌已经在边疆呆了七年。回到京城还未修养半年,八部落里面一些小部人马落跑到边境偷鸡摸狗抢过姑娘。

      楚陌只能又披甲挂帅上战场。

      等把不听话的胖揍个遍,国泰民安时,十年的光阴都过去了。十年呀,多少个岁月,光阴荏苒,能抹去许多岁月的痕迹,却也能加深那埋藏在心中的痛。

      楚翎这十年也过的陀螺一样,没人抽他,他就自己抽自己,不抽就没动力,倒下去便再也爬不起来了。

      那年他十六岁,十六年所受教育都是如何扶持他的哥哥,共同打造楚国未来。他习武学兵法,梦想当个开启盛世的将军。

      可是,大哥突然去世,二哥重伤毁去容颜,失去嗓音,他被一群跪拜在大殿前的老臣们推上了龙椅。

      登基之前,他还在和他的小伴读崔江海打架呢。

      若是登基惊呆了楚翎,那么对于崔江海而言就死恐怖惊吓了。前一刻还是死党小伙伴外加老是欺负他的伪君子,怎么下一秒就变成皇上了。崔江海差点吓尿,特怂的腿一软给跪了。

      这两个性格迥异,一个刚硬急性子的皇帝,一个慢条斯理好好先生的臣子,就这样磕磕绊绊的相互扶持走了十年。

      三皇叔楚沅逼宫那会,楚陌正被齐罗联军围剿的自身难保,根本分身乏术,皇帝只能自求多福,能撑多久是多久了。

      那时候楚沅身份还未败露,只是朝中分割几派,每日吵得不可开交。前线要打仗,打仗要军饷,军饷的补给要白银,这么一个千疮百孔的王朝,银库空着都能载歌载舞做个大舞台了,哪里还有钱。于是,强硬抵抗派和委屈求和派应运而生,每日声泪俱下,口中都是为了天下百姓的安危。

      吵架倒罢了,刺杀、毒杀也成了家常便饭。最凄惨的时候每日都要死一个气味尚宫,到了吃饭试吃的时间个个都是战战兢兢的。

      皇帝批阅奏折的龙凝殿成了刺客赏光遛弯的地方,隔三差五就来光顾一次。楚翎身上被划的七七八八都是刀痕,害他夜里时常梦中惊醒,梦见自己被分割成了一盘刺身。

      不过值得欣慰的是,他那个懦弱怕事不靠谱的小伴读倒是用他不太宽厚的肩膀支撑着自己。逼宫决战那晚,那致命一剑射向他时,崔江海一脚将他踢开。

      箭矢穿胸而过,把单薄的人定在了宫门上。

      楚翎清晰记得他将人从门上拔下来,献血喷了自己一脸,颤抖着手不敢去触摸那人的鼻息。

      那一箭穿透了肺部,从此也让崔江海落了一个咳喘的毛病,尤其是冬天更是难熬。生死线上挣扎了三天三夜,醒过来时,崔江海脑子还有些懵懂,迷迷糊糊看着楚翎红彤彤的眼睛,迷迷糊糊道:“我……”

      楚翎道:“没事了,没事了,一切都过去了。”

      很显然,崔江海和他思维没在一根经上,想了想迷茫道:“我……做了一个好长的梦……梦里面我踹了皇上您一脚……”

      见他醒来,楚翎喜极而泣,御医都说十有八九是活不了了。崔家都备好了少爷的棺木,就等着他闭眼送他一路走好了。哪知道他看着单薄,竟然吊着一口气,自己活生生的缓了过来。醒来就好,哪里还会怪罪那一脚之罪呢。楚翎捉着他的手忍着泪道:“是,你没记错。”

      楚翎太开心了,顺着他的话随便说的,哪知道话一出,崔江海翻了一个白眼:“完了……灭九族……”好不容易缓过来的一口气差点吓没。

      就这样九死一生的兄弟,刀口浪尖走过来的三个少年,互相扶持互相依偎,也都成长为国家的中流砥柱。

      三个赶鸭子上架的臭皮匠,也开辟出了楚国的安宁盛世。

      楚陌地牢劫狱,慕容尘毒发那晚,三个臭皮匠东拼西凑的把当年那事八九不离十还了个原。

      崔江海受了些刺激,胸口疼的老毛病犯了,趴在桌子上跟一棵晒蔫的白菜一样,有气无力道:“我那该死的老爹……咳咳……亏我这么多年……用我的残躯帮他顶着……千斤重的刑部……咳咳……跋山涉水寻找线索……为他老人家报仇……哪知道……他……他……咳咳……”说道最后已经是咳得快蜷成一棵卷心菜了。

      他说的声泪俱下,没完没了,聒噪的像只乌鸦,楚陌本来嗓子就不好,几次想截断,都没把话插进去,气的他恨不得一巴掌抽过去让他闭嘴。

      这两人心里多少都有些谱,楚翎却一头雾水,又被崔江海咳得心烦,当即一拍桌子喝道:“崔江海,你给我闭嘴!大老爷们你再敢给我哭天喊地的……我撕了你的嘴!”楚翎一生气就没了礼数,刚才差点一句“老子撕了你的嘴”骂过去。转念间,又怕到时候崔江海揪住“老子”这两个字,给他上没完没了的礼数课,这才勉强咽回了肚子里。

      崔江海果然老实了,闭嘴了,安静了,抬头时长睫毛上竟然挂了泪水,又觉得有些可怜。

      楚翎叹了一口气,屈尊降贵的给他拍后背。

      楚陌挑着眉看着两人,脑子里转了好几个圈,觉得他这个幺弟后宫佳丽无数,不好那口呀,于是才打消了心里的疑惑。

      “按照慕容尘的话推断,绣画并非八年前去世,而是两年前才刚过世。”楚陌比划着。

      崔江海眨巴眼,表情呆愣看向楚翎,可怜的皇帝竟然当起了翻译。

      其实,有时楚翎也纳闷,楚陌都回京半年了,那些平日里瞧不上眼的笨蛋都学会了手语,可是这御前伴读,当年人见人爱的玉面小神童却偏偏学不会。

      楚翎有些恨铁不成钢。

      三人连比带划把彼此知道的线索理了一遍,最后刑部主事发表总结。

      崔江海道:“也就是说当年追杀太子妃的是我们的人?当年圣仁太子遇害后,太子妃是在慕容府待产了六个月,可是孩子刚出生,慕容尘便带着太子妃逃跑了。这些在当年潜伏在齐国的细作口中不难得知。我们所听到的都是慕容尘霸占了太子妃,杀死太子,太子妃肚子里的孩子是慕容尘的……那他为什么要跑?还有,都说太子妃八年前不忍屈辱投河自尽?为什么和那个野男人私奔两年后才觉得屈辱?若是慕容尘说的是真的,那么……八年前是慕容尘千辛万苦带着太子妃抵达了楚,却被我们的人追杀,可能受了重伤,都以为他们死了,所以传出死讯。那时绣画可能不知道刺杀他们的是自己人,他们以为是齐国追兵,所以五年前太子妃又向我们的人寻求帮助,结果遭到了皇家影卫的追杀……而且都是先帝升仙之后,退役的老皇家影卫……能调动他们的……只能是……”

      说到这,三人都没有出声,互相看着对方。

      答案已揭晓,先皇的影卫……能调动的……非皇太后……只能是她有这个能力。

      楚陌和楚翎同时在脑中闪过,已经意识混沌的母亲总爱说一句话,她总是迷迷糊糊说:“绣画,母后对不起你。”

      其实猜的八九不离十。可是还是疑点重重。

      倒是可以肯定,五年前,太后是知道绣画未死,然后调兵遣将集合了退役的影卫准备灭口。

      那次大绞杀让慕容尘再次身中剧毒,失去了右腿。

      楚翎皱眉道:“此案已结,这事今天就烂在肚子里。至于慕容尘……二哥……你打算怎么做?”

      楚陌没有带面具,疤痕在烛火下清晰可见。所有的过往都刻进了伤口,怎能善罢甘休。可是,他的心里却是不想那个人死去。

      楚翎见哥哥不说话,帮他下决心:“不论什么缘由,就算慕容尘的确是护送过绣画,那又怎样?若不是他侵犯绣画,让她怀有身孕,丢了我皇室颜面,母后也断不会赶尽杀绝。慕容尘必须死,我要用他的血慰籍大哥在天之灵。”

      楚陌有那么一瞬间的僵硬,转瞬即逝。他调整呼吸,比划道:“那孩子长的像大哥……”

      楚翎猛地站了起来,声音都有些走音:“什么?”

      楚陌恢复了冷静比划道:“大哥离开时才刚过十八岁,十年了,我都快忘记大哥笑的时候那些小动作了。可是,看到那孩子的一瞬间,我就知道,这孩子是大哥的……那眼神太像了,错不了。”

      楚翎和崔江海被惊呆的说不出话,信息量太大,一时半会消化不了。

      崔江海这才恍然大悟:“我是觉得那孩子看着眼熟……就觉得和王爷你挺挂像……原来是像圣仁太子……”

      楚陌又比划道:“当年传绣画背叛太子,投怀慕容三公子,母后要杀她,我能理解。可是,绣画的孩子,若是有一半可能是大哥的,哪怕只有一线希望,我相信母后必然会先找回孩子,再做处置。可是五年前,明显是大小一起除根的意思……”

      这句话楚翎没有翻译,崔江海不明白意思,问道:“什么意思?”

      楚翎咬牙道:“什么意思?就是今个儿我们的话泄露半分我拿你开刀。”

      崔江海:“……”又关我什么事呀。

      楚翎又道:“那孩子二哥先照看着,我倒是要查查当年谁敢动大哥的血脉,只怕连母后都一直蒙在鼓里,心里愧疚绣画才落得晚年这病。”

      楚陌比划:“这事还要从长计议……慕容尘……”

      不等他说完,楚翎打断道:“那人当年偷走地图,放火烧质子府,一刀刺中大哥,那么多人看见,我没有冤枉他。不论事后他出于什么原因要保大哥血脉,我不得而知,可是功不抵过,他的命留不过大哥祭日之后。”

      离大哥的祭日还有三个月。

      楚陌在花园散步,脑子里面不停回放那晚楚翎的话,他反复想:这人活不过三个月了?不,这人怕是活不过三天了……

      有人跑来禀报:“王爷,那人醒了,简大夫让小的来喊您。”

      下人那句恭恭敬敬的“您”还未说完,平日里四平八稳的安王爷便风火轮一般消失在他的视野中,只留下远处急匆匆的黑点。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小宝身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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