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已断，梦相随》海中一主

13、往事（三）

　　凡无涯山出山弟子，必要闯无涯八卦阵。无涯八卦阵分机关八卦阵，迷宫八卦阵和十二神剑手八卦阵。

　　楚陌担心哥哥安危，修炼半年后便急着闯阵。第一个机关阵分八个小阵，他才闯了两关，就差点被打成马蜂窝，只好厚着脸皮躲在角落喊“救命”。

　　于是，楚陌沉下心来，边习武边研究古今各色机关破解，又苦练半年，他决定第二次闯关。八个机关阵，他用了十五天成功破解。赢得师兄弟们满堂喝彩。

　　他得意洋洋闯入迷宫阵，转了一天一夜还能听见师兄弟们的夸奖声，便知道这一天他都在洞口处打圈。到了第三天，他的师兄在入口喊了一嗓子：“师弟，师父说出来吃饭吧，你过不去的。”

　　楚陌无语。

　　那师兄等了半响，见他既不回话也不出来，又喊道：“师弟，师父说了，切莫着急，再修炼一年吧。”

　　又等半响，不见楚陌。

　　师兄饥肠辘辘，不耐烦道：“你若是不放弃，那我先回去禀报师父了。”心想，懒得等你，难道都不饿吗？我都前胸贴后背了。

　　师兄回去吃了饭，请了师父，老人家信步走到洞口喊道：“陌儿，出来吧，我知你心切。不过，凭你这本事，去了只能添乱。”

　　老半天楚陌虚弱的声音才传出来：“师父，不是我不想出来，是出不来……我已经饿的走不动了……”

　　师父：“……”

　　于是，又是艰苦的一年。楚陌不敢再小看这阵法，每日闻鸡起舞，除了吃饭睡觉便是破阵练拳。恨不得一天掰成两天用，连睡眠也是能省则省。

　　等他闯关成功，已经过去了两个年头，他已经十六了。少侠初长成，磨砺了锋芒，内敛而沉稳。

　　松鹤真人捋着胡子道：“此次下山，危险重重，你这模样太过醒目。”他说着拿出一个小盒，拧开盖子，露出红彤彤的泥状物，用食指和中指抠出来一些，涂抹在楚陌脸上。

　　楚陌一照铜镜，右脸好大一块红色胎记。仅仅是一块印记，便觉得镜子里的人很是陌生，除了眼睛能看出原本的神采。

　　松鹤真人又给了他一瓶白色药膏，涂抹在红色胎记处就能恢复本来面貌。

　　一路有人护送，翻山越岭行走了半月才抵达齐境。一路颠簸，他们伪装着，不露痕迹的前行，又是三月才混入都城。

　　楚陌跟着护送他的护卫来到了难民村。那里住的全是俘虏而来的楚国人。男人每日去做苦力，挖矿开山修路。女人种地织布带孩子。

　　楚曦每月只能来探望一次，作为楚国太子，他为难民们争取了粮食和福利，每月都会带着粮草和药品救济难民。

　　楚陌等着机会，他的目的就是用自己换回楚曦。

　　哥哥是楚国未来的君王，齐国提出无理要求，哪怕是当时实属无奈，也不该真的送太子去齐国呀。

　　楚陌当年就是这么想的：父皇和母后怎么舍得将楚曦送走？满朝文武都他妈废物一堆，便想不出别的对策？自己这张脸是白和楚曦长那么像了？

　　其实不是没想到……当时便有大臣提议能否让远在无涯山的二皇子代替太子……

　　楚曦不准，先皇和皇后也不准，那体弱多病的孩子，呵着护着都病病怏怏，又怎么放心让他受如此屈辱和痛苦。

　　若是有人看到了现在身形修长一身精瘦肉的楚陌，可能就不会那么想了。

　　楚陌刚去难民村，无涯山的急报快件就悄悄送到了楚曦手上。这事瞒着皇帝，松鹤真人细思量，还是和太子取得联系再说。

　　那时候楚曦正在暗处联系各方细作，绘画齐国地图。突然的异变让他乱了阵脚，为了楚陌安全，他想方设法必须把他弄到身边。

　　楚曦急的团团转，他身为质子，行动并不自由，出行必须往将军府提前报备，由将军府安排人手跟随。

　　五脏六肺都在焦躁时，慕容尘刚巧来了，手里提着一个锦盒。

　　他今日去德公公那里习武，路上碰巧被梅贵妃碰见，见他长的唇红齿白惹人喜爱，便将一盒点心给了他。

　　慕容尘进屋时，便看见楚曦来不及遮掩的愁容，便将食盒放在桌上，问道：“怎么了？遇到什么事情？”

　　母亲过世这两年，慕容尘几乎不愿回家，小小年纪缺失的亲情多半是楚曦和绣画为他弥补的。十几岁的孩子，正是心智初长的年纪，从未受过亲情，便更渴望那种情。

　　慕容尘已经十四，年初才获得腰牌，有了自己的小分队，接手了质子府的安全保障。

　　楚曦道：“若我去趟难民村妥否？”

　　慕容尘道：“有急事吗？”

　　两人关系微妙，身份立场让他们关系似远似近，两人心里都有一团火，也有一盆水，时不时给自己降降温。

　　两年的时间，朝夕相处，彼此心里都藏着一种说不出道不明的情愫，不断膨胀又难以启齿。

　　楚曦自然也不敢实话实说，眼前的少年虽然活的凄苦，也知道他受慕容家排挤，可毕竟他姓慕容，是齐国大将军的三子。

　　不得不防。

　　可是，这事还真只能求他帮忙。楚曦在心里想好了说词，道：“上次我去难民村，有个孩子得了重病，我虽请人带了药去，但始终放心不下，想去看看那孩子好些没有。”

　　这……当然一听就是借口……慕容尘心里清楚。楚曦出行由不得他擅自做主，父亲让他看管楚曦，自然也是明白楚曦翻不得大浪，而且手下士兵多半都是父亲的人，他们一举一动都有人向上汇报。

　　而且楚曦的托词实在是太假，一个十六岁，一个十四岁，互相看了一眼，看的楚曦心都凉了，突然就看见慕容尘一点头道：“好。”

　　轻车上路，慕容尘亲自驾驭马车载着楚曦直奔难民村，只带了四五个随从。

　　慕容尘的直率和信任楚曦不是不感动。他掀开车帘，看着慕容尘乌黑发丝在风中拂动，一丝丝柔软在心中化开。

　　可怜楚陌入了难民村便被抓了壮丁，开始了起早贪黑的挖矿生活。仗着一身武功内力，干了七天苦力，吃不饱睡不好，差点没散架。

　　做苦力期间，楚陌是目睹了楚国俘虏非人的待遇，老弱病残累死在碎石上，被看守拖了出去丢下悬崖。

　　他当时捏紧了拳头才压住了心中的杀戮，无力感铺天盖地的袭来，之前豪言壮志突然都成了空谈，他是那样渺小和自不量力。

　　他正哀叹不已时，一声尖锐的惨叫让他一个激灵。他一抬头，看见远处一个骑兵坐在高头大马上，手里皮鞭举起落下抽打着一个褴褛老者，老头开始还在惨叫翻滚，十几鞭子下去便趴在地上唉唉的叫唤。

　　楚陌再也看不下去，将背上煤筐丢下，站了起来。身边的随从赶忙拉住他，摇头轻声道：“使不得。”

　　楚陌也知道不能意气用事，偏偏十六岁的少年就是意气用事的年纪，他哪里听得进去，扒开随从的手就奔了过去。

　　他一把抓住了空中的鞭子，也没使多大力，那骑兵一个重心不稳跌下了马。这下可闯了大祸。

　　楚曦赶到时，便在人群中发现了有人给他打了暗语，让他赶紧赶去矿场。

　　慕容尘未限制他的自由，也不询问缘由，跟着他一路奔到矿场。

　　楚曦知道楚陌掩饰了外表，没想到单单一个背影便认出了四年不见的弟弟。

　　那人紧紧抱着一个老者，弓起的背脊血肉模糊。

　　楚陌已经长开，肩膀宽了许多，可是楚曦的目光刚落在他的背上，就有一种心有灵犀的感觉，好像冥冥之中有人告诉他，那人便是楚陌，你快去救他。

　　楚曦这些年懂了一些事，那就是越是重要的人或事，越是要表现的云淡风轻。他心里是清楚明白的，他若是跑过去保护了楚陌，反倒是让他陷入了困境。

　　正在两难间，身边的慕容尘一个箭步夺下士兵手中鞭子，一巴掌就拍了过去。

　　楚陌回头，便看见逆光而站的慕容尘，周身镶了一圈金光，乌黑发丝高高束起，更显的眉目清晰。少年的脸是偏向母亲的柔美，缺了一层阳刚。生了一双勾魂的眼，那双眼梢上扬，三分稚气三分媚气三分冷漠。他心头一惊，怎会有这样勾人夺魄的眼，本是该生在女儿身，偏偏长在少年的颜，不知是福是祸。

　　那是楚陌第一次见到慕容尘，形容天人一点也不过分，害他一口气差点没缓过来。他想，我这是山上呆久了吧，见个公的也能发呆，关傻了不成。

　　这惊鸿一瞥便牢牢印在了楚陌的脑海中，不论时间如何冲刷，即便回忆都变得不真实，那个人的长相还是如烙印一样刻在脑海中。尤其是那双桃花眼，还有那似笑非笑的唇角。

　　矿场的头头自然是认得慕容尘的，当即跑过来恭恭敬敬道了一声：“三爷，你怎么来了？”

　　慕容尘蹙眉道：“质子府缺了劳力，我奉命选些回去。”

　　就这样，楚陌成了质子府的一名下人，他很少说话，脸上胎记吓人，大家都叫他丑鬼。

　　那两年，他既是下人，又是替身。没能把楚曦换回去，倒是帮他将齐国的地图凑了一个囫囵。

　　为了安全起见，细作的接头全是楚陌亲自去。他擦掉胎记，便是另一个楚曦。他将那些渗透齐国边境，用了一千多个日夜绘制的地图碎片小心谨慎的收集了起来。

　　慕容尘整日守在质子府，守卫中不乏将军的人。楚陌就奇了怪，这插翅难飞的守卫，就真没人察觉过每晚的异常。是他的武功太好，还是齐国人太笨。

　　满腹的疑问，为什么没有人来查来路不明的丑鬼？为什么总觉得大哥和慕容家老三形容暧昧？为什么他每每询问绣画，绣画总是面色发白的摇摇头？

　　太多的为什么？太多的疑惑？时间就在疑惑中流逝。

　　一年很快就过去，院中飘着梅花的香气。

　　那年冬天，楚陌十七，慕容尘十五。

　　那一晚，他依旧踩着轻功，飞檐走壁，去指定的地方拿西北广袤山林的地图。依旧是月朗星疏，他一身夜行衣融在了夜色中。

　　可惜这次他没有那么幸运，半路遇到了埋伏，也不知怎么漏了消息，一帮子高手守株待兔的等着呢。

　　打不赢就跑，一路上他不止一次感谢师父变态般的严格，否则哪里来的风一般逃跑的速度。

　　那一天他逃跑的太过仓促，相当狼狈，几乎是连滚带爬翻墙逃回了质子府，落地的时候正巧踩在一堆枯叶，咔嚓一声，在寂静的夜晚异常的清晰。

　　已经走出转角的一对士兵发现了异常，有人大喝一声：“谁在那里？”

　　其他人问道：“什么情况？”

　　那人：“我听见那边有响动，过去看看。”

　　楚陌猫着腰缩到了假山里，屏住了呼吸。他现在抹掉了胎记，整张脸就是楚曦的模样。定是不能暴露了身份，他捏了捏手中的匕首，冷汗糊了一背。

　　突然有人闯入假山的山洞，那么狭窄，那人出其不意闯进来，带进来一阵梅花香气。

　　楚陌竟然忘记了反击，眼睁睁看着他轻轻拉下自己黑色的面罩。

　　那人黑亮的眼睛在昏暗中闪着奇异的光芒，看了一眼自己的面容后，退了出去，挡在山石入口处远远对士兵喊道：“什么事，乱哄哄。”

　　士兵一看，发出声响的地方站着的不正是三少吗？连忙道：“没事，没事，我们去那边巡逻去。”

　　慕容尘淡淡的嗯了一声，转身又钻进了山洞。

　　楚陌惊魂未定，下一秒更是吓得半死。慕容尘抬手捧住了他的脸，毫无征兆的吻了下来，然后莫名其妙道：“你上次问的问题，这便是我的答案。”说完，急匆匆的转身离去，脸上那抹诡异的红色，即便在夜中也没逃过楚陌的双眼。

　　楚陌潜回屋中，重新抹了胎记，又变成丑鬼，这才安心下来。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始终无法入眠，于是又悄悄潜入了楚曦的房间。

　　他将来龙去脉详细一说，当然掐掉了那莫名其妙的话和让人惊悚的吻。

　　楚曦听罢，问道：“他还说了什么？”

　　楚陌脸上的窘迫一闪而过，被人抓个正着。

　　楚曦语气急切，又问：“此事事关重大，切莫隐瞒。”

　　楚陌心里也担心这事败露，让楚曦陷入困境，心里一横，哑着嗓子重复道：“他说你上次问他的问题……这就是回答……”毕竟是十七岁少年，山中清修，屈身异乡，哪有时间和心思想这些儿女情事。

　　更何况……这还是男男情事……

　　他嘟起嘴做亲吻的动作时，当时冰凉柔软的触感电击一般打入脑海，一个哆嗦，他就变成了煮熟的虾米。

　　他记得当时楚曦诡异一笑，对他说：“我明白了，你回去安心休息，阿尘不会出卖我的。”

　　被推出门时，楚陌瞠目结舌看着哥哥那张笑容满面的脸，语无伦次：“你们……你……他……”他好像突然明白了什么，又不敢去相信那是真的。

　　关门前，楚曦轻声笑道：“你还小，有些事你不懂……”

　　其实，楚曦问的问题是：“若我突然想要吻你，你会一掌拍死我吗？”

　　楚陌在黑夜中凌乱，冷风一吹才惊醒。他妈逗我呢，我们同年同月同日生，就晚你几个时辰，什么叫我比你小……

　　从那之后，楚陌总是有意无意发现，勾魂三少爷那双骚狐狸眼总是对着自己哥哥滴溜溜转，勾的自家大哥找不到北。最可气，不到半年，自家嫂子突然也和那只男狐狸越走越近，甚至传出来一些流言蜚语。

　　开始楚陌也不相信，有一次他亲眼看见那狐狸精半夜三更偷偷摸摸拉着绣画进到他的房间。

　　他曾多次提醒大哥：“不要太相信那人。”

　　大哥说：“在这片吃人的土地，若是连他都不能相信，我还能相信谁？”

　　他提醒绣画，绣画只是苦笑道：“就当赌博吧……我也没什么值钱的家当了……也就不怕输赢了。”

　　随着春来夏至，迎来了十八岁生辰，他就在这猜疑和惶恐中渡日。他也说不清，他对慕容尘是什么态度。

　　作为丑鬼的时候，他基本是低头敷衍的打个招呼。态度僵硬的明眼人一看便知。有次慕容尘喊住他：“丑鬼，你对我有意见吗？为什么见了我总是爱答不理的。”

　　那时他们已经相处了两年，他知道慕容尘虽然性冷话少，却不会为难下人。便装傻般哑声骂道：“三爷这张脸若是长在女人身上寻觅良胥不在话下……若是长在男人身上……我娘说那才叫红颜祸水”

　　慕容尘：“……”

　　慕容尘不过十六年岁，少年修长的身体刚刚成型，腰身细窄，肩也不宽，那身影从背后看真真雌雄莫辨。他听了这话，抿着嘴思考起来，微扬的嘴角似笑非笑的，看的楚陌口干舌燥。

　　作为楚曦替身的时候，他多半时间会模仿楚曦和慕容尘和平相处。每次都是楚曦有紧急要事，离开时间不长，他只要少说话便不会穿帮。

　　那场灾难来临之前，有一天，他依旧扮作楚曦坐镇质子府，等待大哥回来。那时候地图已经完成，楚国养兵六年，装了六年的孙子，就等着质子成功脱险，便报那辱国之仇。

　　那天，楚陌正在独自下棋，突然院落一阵骚动。他推窗望去，只见慕容尘和他的大哥在院中持剑而立，剑拔弩张。

　　那天慕容英不知哪里听来的什么消息，又加上喝了酒，非要嚷嚷搜质子府，拉楚曦去地牢拷问。

　　慕容尘当即只说：“想在我的地盘撒野，问问我的鞭子。”

　　慕容尘的武器是一根程亮的九节鞭，平时折起来短小一截藏在袖中，很是方便。打斗时，“啪啦”一声抖开，攻击防守两不误，让敌人不得近身。

　　他就像一只张开翅膀的大鸟，护着身后的幼崽。整整恶斗了一百多招，他的身上挂了彩，鲜血染红了白衣。

　　刺得楚陌的眼睛生疼，差点流下泪。

　　慕容英倒下前使了阴招暗器，然后才肯倒下，被吓傻的仆从抬了回去。

　　慕容尘喝道：“闲杂人等一概消失，莫让我这无名火迁怒了。”众人鸟兽散。

　　他回头，看了一眼楚陌。脸色和嘴唇惨白，勉强勾起一抹笑意，扶着墙缓步离开。

　　楚陌觉得那一刻他的脑子是坏掉了，奔跑了过去一把抱起少年，回到了房中。

　　身上多半是皮肉伤，只是肩膀被暗器扎的比较深，流了不少血。

　　楚陌皱着眉为他裹伤口，难免气道：“那一飞镖你为何不躲？”

　　慕容尘舔了舔发干的嘴角，虚弱微笑：“你傻乎乎站在我身后，我怕我这一躲伤了你。”

　　楚陌愣住，心口噼里啪啦被什么打的浑身发颤，即便他知道这种掐死人的温柔并不是给他的。许久才捡回自己声音道：“哎，我教你一招，下次身上也备着暗器，三招齐发，分别打双肩穴位和檀中穴，这样卸掉对方双肩阻止进攻，保了自己又灭了敌人。”

　　慕容尘有些头晕，靠在他的肩上轻声道：“这法子好，下次我试试。”

　　那轻声细语突然就像魔咒，等楚陌发现时，他已经稳住了少年的唇。

　　残存的理智在挣扎，在少年的回吻中支离破碎，什么狗屁理智。

　　屋外应景般丝丝细雨，纷纷扰扰落下。

　　少年听雨歌楼上，红烛昏罗帐……

　　那是楚陌第一次成为男人，卖力的不能自己。把少年弄了个天翻地覆，死去活来的。

　　许是愧疚，事后楚陌极其懊恼，竟然神志不清间将自己宝贝的玄铁匕首给了慕容尘。就像赠予定情信物那般神圣。

　　楚陌骂自己：你疯了，你被狐狸精迷疯了。

　　事后，可想而知。

　　从未红过脸的兄弟闹翻了。楚曦狠狠甩了弟弟一巴掌，然后陷入了冷战。

　　然后就没有了快乐的记忆……楚陌便在那无休止的恶梦中成年，上战场，开始杀戮。

　　当他都对慕容尘放下警惕时，当他们就要安全逃脱时。慕容尘竟然偷了地图，献给了慕容燕。

　　楚曦仿佛知道了自己的命运，急匆匆将收集的地图碎片交给楚陌，让他从屋内的密道离去。

　　屋内密道用时六年，直通后院的山中。挖的非常隐秘小心，生怕被看守的士兵发现。

　　楚曦最后对他说的那句：“你在郊外半坡亭等我，我会带着绣画安全逃出来的。”

　　从齐国都城到边境，二十三个关卡，逃出去几乎不太可能，除非是死人。没有人会去追死去的人。

　　地图是符文武将军给慕容尘的，换取慕容燕的信任，由慕容尘帮着楚曦上演一道假死的戏码。

　　人太多必然醒目。慕容尘和符文武将军商量，将军带着楚曦先行，他见机行事带着绣画出逃。

　　这计划楚曦自然不知，他的性子是万万不会丢下最亲的人。

　　那晚，慕容尘亲自喂他喝了闭气凝神的药，就怕自己那一刀弄假成真伤了楚曦。

　　当他言语欺骗楚曦时，当对视上他布满血丝的双眼，他几乎不敢举起手中的刀。可转念又想，楚曦就要自由，没有什么比这更让人开心的事。

　　手起刀落，刺入那人肋间，然后将人抛入火海。

　　那一刻，火光映在慕容尘苍白脸颊，他勾着嘴角微微的笑了。

　　可他不知道，真正的噩梦才刚刚开始。

　　双生子好似心电感应，楚陌眼皮跳个不停，他在半坡亭等到日落，终于按耐不住，返回山中密道，准备潜回质子府。

　　入眼的却是火光冲天。

　　密道出口一阵厮杀，符文武将军以一敌十，见了他对他大喊：“我们中了埋伏，太子跌入密道，快救他！”

　　密道里充斥了烈火和浓烟，火光照在他暗红胎记上，活像一个索命的鬼。

　　他牢牢的抱住了楚曦，脸颊和后背被火燎的生疼，呼吸间浓烟烧灼了咽喉。他拼死将楚曦拖了出去。

　　缀满血腥的夜。草地被血染红，横尸遍野，有敌人的，也有符文武将军的。

　　楚陌搂着楚曦哭喊道：“哥，醒醒……”每喊一声，都会喷出一口鲜血。

　　楚曦已不能说话，神志不清，迷茫的睁着眼望着天空，然后垂落了一滴泪，死不瞑目。

　　十年的征战。他灭了齐国，平定边疆，剿匪杀敌，天下太平时，却没有报了血海深仇的快感。

　　原来他是在等这个人，这个叫慕容尘的男人。

　　用他的鲜血慰籍楚曦的在天之灵，他的大哥才能瞑目……

　　他才能瞑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