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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chapter 02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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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026
手冢国光能比迹部景吾更加敏锐地感受到北原千瓷的美,是忍足侑士觉得手冢国光的优势所在。也许他不配再这么说,不过既然迹部景吾之后将“手冢推荐阿瓷去拍校刊封面”的消息通过手机短信告诉他后,这便是他内心里所反射出的第一个反应。
不过也自然是这样,二者之间北原千瓷选择了迹部景吾,使他于情场上在多年对手面前得意了一把。手冢国光对于自己心仪的女生保持着含蓄的等待,而迹部景吾则是出手追求。手冢国光对于北原千瓷的过去一无所知,而迹部景吾至少对于她的国中时代却是知根知底,她过去的长相和能力并不如现今惊艳使迹部景吾对她的在意和珍惜均比不上手冢国光。男人的通病——得到了总是比不上得到的。
忍足侑士不知为何,却隐隐希望北原千瓷最后可以和手冢国光在一起——这大概是他第一次不和迹部景吾站在统一战线上。
在把伊喜见女巫送回宾馆后忍足侑士把手插在口袋里,非常难得地想抽烟。
伊喜见女巫在从过地铁站走上来时终于看到东京的中央,她对东京的印象十分模糊,即便她有亲眷在这里居住,却也都是远房了。曾和向日岳人说过自己的母亲是日本电视台的主持人,而另一半的真相却是却在很早前她就已经和父亲一起离职移民。当日伊喜见女巫年岁尚小,父母便将她寄养在居住在北海道的外祖母家中。她对东京的印象已经很淡,淡化到都记不得自家以前所居住的公寓是哪一栋,淡化到记不得自己幼时于骄阳之下走的那一条路。
东京很忙,这里有世界上最繁忙的地铁,日均一千多万人的高载客量挤得她透不过气。这里几乎每个人走路都脚底生风,东京不如札幌来得闲情逸致——学生穿着校服脚底生风地走向学校,职员塞着耳机说着不同的语言脚底生风地走向属于各自的写字楼。这个城市在逼迫着每一个人快节奏地经营各自生计的同时却也宽容地接受着从世界各地来此观光的游客:他们自拍,嬉笑,在街边的小店购买物美价廉的冷色调的冰淇淋。这个国家的东部,在今年三月刚刚经历过一场巨大的,遇难者超过一万人的地震,举国哀悼。即便这过去的三个月里大大小小的余震不间断,首都却依旧歌舞升平,每个人都事不关己地活着。
这里比札幌繁华得多,这里什么都有,却少了伊喜见女巫心中独有的那部二十年前红遍亚洲的《东京爱情故事》的文艺情结。
爱普生品川海洋馆,坐落于东京市中心。周末时人流量很大,所行者有老有少。大门口是忍足侑士与她约定见面的地点。等她寻到海洋馆大门时忍足侑士已经等了她快半个小时。她看见他有点欣喜,男生没有责怪她迟到,也没有问她为什么不问路也不打电话给他。而是将票递给她直接带她入场。伊喜见女巫有点奇怪抬头望向他,想了想便问道:“你怎么不问问我为什么晚了半个小时?”
“等女生是天经地义的事啊。”他笑,深邃的瞳仁便隐匿了起来,平光镜下是一双笑眼。“况且,说不定你是因为矜持呢。”忍足侑士的绅士和温柔在男生里一直是数一数二。他任她小女生一样地牵着他的一根小指,他带着她穿过人群看五彩斑斓的热带鱼:“在大阪,有个水族馆要比爱普生更大。是全日本最大的水族馆。”他们在人群稀疏的地方停下,忍足侑士凝视着碧蓝的玻璃,玻璃内侧温柔的海洋动物与之对视。他目光深邃,却又柔软,发色几乎快和海洋馆的主色调融为一体。人群里,他是茕茕孑立的,是独一无二的,他穿着昂贵的T恤,牛仔裤上的铜扣发出暗淡的哑光,他是有颓废气质的,说他像一个玩世不恭的街头朋克也可以,像一个英气富裕的模特也可以,像一个上课睡觉考试却高分的学霸也可以。他是百变的 ,他也是唯一的,这就是忍足侑士。伊喜见女巫望着他的侧影,不知道他们俩实际已经是成为了整个海洋馆最美的风景。
“那么忍足君将来会带我去吗?”她带点期期艾艾,却又问得十分笃定。男生愣了愣,笑出声,伸手摸了摸少女的头:“带啊,小妹妹的要求嘛。”
“小妹妹”这个词让伊喜见女巫心一沉,沉得不深不浅,刚刚落到失望和希望的边缘。
若干年后,大概也只是四五年的光景,忍足侑士在网上看到过一组爱普生品川海洋馆的宣传照片。高清图片里,他留下的背影落在水族馆玻璃投下的湛蓝的影子上,他身旁的少女抬头凝望他,带着高中生的稚气和温柔,她落下的卷发像海水的波浪,而她的眼睛却清澈如同衬托海面的天空。底下 标注的文字很矫情却也很煽情——那年陪你的人,现在还在吗?
在之后的一天里,忍足侑士带着伊喜见女巫去了东京铁塔,铁塔的塔尖微微歪了一点:“是大地震以后歪的。”男人对着天空指了指偏掉的顶端。低头却发现伊喜见女巫并没有抬头注意而是继续专心致志地小口小口的嘬着并不贵的抹茶冰淇淋,便微微勾起笑。铁塔红白相间,鲜艳夺目,外形酷似埃菲尔铁塔却又别有用心地高了一点点。“这里真好,像《西雅图夜未眠》最后的情景。”伊喜见女巫站在东京塔眺望厅,整个东京印入眼帘,她文艺的感慨让忍足侑士一瞬间的晃神,以为他旁边站的是北原千瓷。他不露声色地苦笑了一下,一路上,他们都默契地刻意地避过关于北原千瓷的话题。忍足侑士精通这种关系彼此该如何,自己说得比较多,让女生不要感到尴尬才算成功。他说过去网球社的事,说自己的大学,也说迹部景吾是怎样的人,却偏偏避过北原千瓷,滴水不漏,仿佛生命里从来没有她存在过一样。
他们都是聪明人,并清楚知晓彼此的聪慧。“大概明年东京天空树就要竣工了,比东京塔更高。到时候可以让岳人带你来看,他对东京要比我熟呢。”忍足侑士在思忖半晌后还是说出这句话——他当然了然伊喜见女巫的心思。他说出这句话来,甚至带有一丝莫名的愧疚。这是他之前拒绝女生好意时从来没有的。而这个女生,却比他想象的要来得冷静多。她偏过头,彼此陷入了片刻的沉默里。“忍足君。我不会和岳人在一起的。”在忐忑不安的等待中,伊喜见女巫说出的每一个字都不卑不亢而掷地有声。仿佛是在宣告,又仿佛只是陈述。此时忍足侑士知道自己不该再提这个话题。他在下楼时变得很沉默,说话的人变成了伊喜见女巫。在东京塔的纪念品超市里,她驻足在一个价格不菲的东京塔挂件前,这只迷你版的东京塔,黄金打造,制作精良,熠熠发光。“喜欢就买下来。”忍足侑士从高高的货架上拿下了这枚奢侈的工艺品,众目睽睽下付了款装了袋递给她。他是每一个人都希望有的男朋友,被他疼爱的人大概比谁都要幸福。
这两日过得像一场永不醒来的梦,是伊喜见女巫心中足可以载入人生史册的罗曼史。
路灯半明半昧,落尽樱花的樱花树里隐匿着冰帝学园的铁艺大门,白色的灯光给忍足侑士披上一层薄薄的银粉。
“忍足君,我还是有一个问题问你。”走到宾馆门口,伊喜见女巫停下身,抬起头望他。
“嗯?”
“为什么当初你和北原小姐分开了?”
“……我的原因吧。”最终躲不开这个影子的,忍足侑士也停下身勾起惨淡的笑。“是我,不能像她所希望的那样等她。”
“她所希望的?”
“北原这个人,该怎么说呢。”他眯起眼,不需要回忆就可以想起她的一颦一笑。“她希望的是别人对她的等待和忠心吧。大概我不能满足她这种心理吧。”
“可是不辞而别的人是她不是吗?”
“是。她有留过字条让我等她。但是…如果这样的等待给手冢或者景吾,大概他们都会等下去。而我没有。”——是我不够爱她。“如果我等她三年,也许我们现在还能在一起吧。”语气很平稳,没有责怪对方也没有后悔的意思。“当时我们年龄都还小,许多事还不够清楚。”——最终还要把爱情的无疾而终归咎为年龄,这也是他唯一能给自己找到的借口了吧,即便单薄无力和捉襟见肘。
“忍足君明天会送我去机场吗?”沉默半晌只能说出最后一个问句。
“当然会。”
“那么,我们还能再见面吗?”伊喜见女巫对上他深邃的瞳孔,夜晚让他的瞳孔比白日更浓黑和复杂。她一瞬间竟有一种这是最后诀别的感受,眼泪窜上她的眼眸,她的眼里他模糊成了影子。她眨了一下眼睛眼泪落下,忍足侑士从口袋里摸出了纸巾递给她。“傻孩子,哭什么?当然可以再见面。”泪眼模糊里忍足侑士笑容灿烂到仿佛可以照亮深夜的黑,笑得她甚至心生出淡淡的怒意,伊喜见女巫撅起嘴瞪了他一眼,一把接过他的纸巾调头就走。
忍足侑士站在原地,没有追,笑意更加深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