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蛮娘子》阿明明

3、背叛

　　听了这话，春桃似也不知如何安慰，愣怔半晌，只得说道：“那丁管家之子年岁倒也不大，今年也才弱冠之年……只是--只是为人顽劣些儿，若是有了妻室，或许……”

　　“姐姐莫要瞒我，我虽才来一年，但那丁管家之事又岂是不知道的？”小蛮眼泪扑簌簌落了下来，绝望之下，肩膀也忍不住塌了半边，愤恨哭道，“那丁一惯是个街痞无赖，往常勾男搭女、教人买休卖休之事做了不少，我若嫁他，哪儿能保得住清白？若真嫁了那种人，蛮儿我只得一死了之！”

　　春桃见小蛮心里明白，也不由得一叹。

　　这丁一，确是田府丁管家之子。因丁管家先头只有三个女儿，这儿子又得的晚，便捧在手心，宠着给宠坏了。十三岁时因顽劣难教被撵出学堂，这小子便成了街头出名的泼皮混混，成日家只知道吃酒耍钱逛窑子。原先丁管家在世时还好，现在丁管家夫妇都去了，三个姐姐管不了他，他便越发不像话起来。

　　这吃酒耍钱，本是耗钱的买卖。丁管家一死，没人供他钱财，他除了偷鸡摸狗，便在这男女之事上动了心思。往日里伙着他那帮狐朋狗友，逼人典妻为妾，教人卖女为娼，简直是无所不为。这丁一，名声早已经坏透了，谁敢嫁他？

　　更何况他前些日子喝醉了调戏女子，刚刚被人打了一顿，听说打断了腿，成了个残废。新夫人教小蛮嫁给这句丁一，明摆着是要作践死她！

　　垂首落了半晌泪，直到面前模糊不清，小蛮抽噎着，随后猛地握紧了拳头，抬臂拭去脸上的泪水，噗通跪倒在春桃面前。

　　“小蛮，你、你这是做什么？”春桃吃了一惊，想要扶起小蛮。小蛮却猛地跪地，给春桃磕了个头。

　　磕完，小蛮仰头起身，神色坚定的咬了咬嘴唇，嘶哑着嗓子说道：“春桃姐姐，小蛮求您了！让我逃了去罢！小蛮哪怕流落街头，也断断不嫁丁一那畜生！”

　　春桃一愣，略想了想，便点头应道：“好！既然如此，以免夜长梦多，现在就逃了罢！”

　　“现在？今夜？”小蛮一愣，随即点了点头。事到如今，她也没什么可想的，若是新夫人发了狠心将她许给那人，她还不如现在就一头撞死！逃了罢，逃了，还有一分出路！

　　掀开床底，小蛮哆哆嗦嗦掏出自己好不容易存下的一点银钱，团了团揣在怀里。春桃也不吝啬，从腕上摘下一个足金的镯子塞到小蛮手里说：“这个你拿着，若有个好歹，也好应急。”

　　“春桃姐姐……”危急关头有姐妹相助，小蛮不禁热泪盈眶，攥着那镯子，她诚心说道，“若日后还有相见之日，小蛮定会报答！”

　　“有什么报答不报答的？你只管拿着罢。”春桃笑了笑，接着便低声叮嘱道，“出了这个门儿，沿着小径向前，便是田府后门。那看门的是个老门丁，平日里惯喜吃酒，你与他些银钱，他便能放你走了。”

　　“蛮儿多谢姐姐！”小蛮心里头又是感激又是急切，顾不上再作道别，急匆匆的便夺门而出。

　　等她出了门，春桃的脸上便微微漾出一丝嘲讽，眼神中，竟略略透出一丝得逞的快意。

　　夜风很急，小蛮慌乱之中摔了两跤，顾不上疼痛，连忙便爬了起来。她只顾一味向前，深一脚浅一脚的，好容易到了门边。

　　谁知到了田府后门，小蛮不由得一愣，看门的怎的不是那个好酒的老门丁，是几个年轻的小厮，正在那里值夜聊天。

　　但事况紧急，小蛮也顾不上其他，只得上前，想着悄没声儿猫了出门，谁知被那几个小厮一眼瞧见。其中一个小厮猛地喝道：“谁？这大晚上的，怎的还在此处？”

　　小蛮身子一惊，掂量着身上这点家底，还不够这几个小厮分的，因此便有些为难。只是想起新夫人要将她许给那无赖丁一，她也昏了头，便不管不顾，低头便往门外跑去。

　　那几个年轻力壮的小厮见状，心里晓得不对，当即便闹将起来，什么抓贼抓人喊得大声，有两个跑得快的，早将小蛮按住了。

　　这一闹，便闹得有些大，不多时便来了几个丫鬟婆子，那烧火棍赶着，将小蛮从田府后门带走。小蛮惊慌失措，呜咽着落了几滴泪，一个婆子便伸手打了她一个嘴巴，嘴里头狠狠骂道：“不长眼的小贱蹄子，大晚上的出去偷汉，教人不得安睡！”

　　这个巴掌打得小蛮彻底懵了，只是愣愣被人赶着走，进了一处院落，又被人推倒跪在地上。

　　许久无声，小蛮默默抬头，只见新夫人正襟危坐，看着她的眼神颇为鄙夷。一旁的婆子也不知得了什么吩咐，从她怀里将那些个银钱和春桃送她的金镯子搜了出来，呈给新夫人看。

　　新夫人看了一眼，皱眉说道：“想不到不但是个狐媚子，还是个偷儿！”她又拿起那金镯看了一眼，转头对春桃道，“若是我记得不错，这是老夫人送与你的罢？”

　　“啊呀？夫人记得正好，就是这镯子。”春桃一见，脸上竟然露出了讶异神色，拿起那镯子看了看，一脸厌恶瞧着小蛮说道，“我前日里不见了，还以为是落在了哪处，谁知竟是这丫头偷了去！我往常与她还有几分情谊，如今看来，真是识错人了！”

　　“你晓得就好，日后随着我，莫要再错看了人去。”新夫人说罢，又是冷哼一声，瞧着小蛮恶狠狠道，“我还想着过些时日再处置这丫头，如今看来，倒是片刻都等不得了！”

　　“夫人说得是。”春桃还是一副贤淑模样，低眉顺眼说道，“不如即刻便处置了她罢。”

　　新夫人点了点头，皱眉略想了想。那春桃见状又说：“夫人，听闻先头去了的丁管家有个独子，前些日子摔断了腿落下病来，想必无人肯嫁。这丁管家是田家旧仆，不如将这丫头许给那人，也好显得咱田府抚恤下人……”

　　新夫人听闻是个残废，又瞧了瞧春桃神色，顿时明白。只见她脸上神色和缓，竟透出一丝报复得逞的快意，冷笑一声说道：“说得也是，我田府总归不能冷待了下人，就将这丫头许给他罢！”

　　随后她又吩咐那几个婆子道，“你们可得给我看紧了她，莫让她寻了短见！”

　　几个婆子连忙应下，扯着小蛮便要下去。小蛮愣怔半晌，此刻终于缓了过来，整个人如梦初醒一般，看着春桃，满脸的不可置信！

　　怎么可能是春桃，怎么可能？

　　是呀，是小蛮急切之间，想得差了……新夫人才入门一日，若无人撺掇，又怎么知道那丁一好赖？若无人撺掇，新夫人放着好好的新婚不与田家少爷独处，做什么要来找她这个丫鬟？

　　这就是她的好姐妹、她的好恩人吗？一副温柔贤淑模样，背后捅起刀子，竟比旁的人更要狠上几分！

　　可她想不通，实在想不通！明明是处得来的姐妹，为什么竟要落井下石？小蛮悲愤之中，不由得红了眼圈，径直向那春桃扑去！

　　她此刻眼里只恨春桃，只恨这个消磨了她满心信任的人。好好的一个姐妹，却原来所有的情谊都是假的！小蛮同时又痛恨自己，怎么早没有看清楚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

　　然而新夫人面前，又岂能容小蛮胡来？小蛮急怒之下，只拉住春桃打了她一掌，就被几个婆子扯了下去。随后，她便昏倒了……

　　等醒来时，小蛮发觉竟在一处柴房之内，身上不知何时被人换上了一身红色嫁衣，双手被反绑着，口中堵了布条，整个人动弹不得。

　　没人来看她，也没人来给她送吃的。小蛮就算要咬舌自尽，如今也有心无力。她只能流泪，一边暗悔自己信错了人，一边又恨极怒极！

　　也不知过了多久，柴房的门竟开了。

　　进来的人一副窈窕身姿，低眉顺眼的模样一如既往，瞧着还是那么的贤淑温柔，教人不由自主的想要和她亲近。只是小蛮如今看到她这幅模样，背后却不自觉升腾起一股寒意。

　　春桃这个女子，实在是太可怕了……

　　然而到了如今这个地步，小蛮又怎能不恨？她不能出声，只能恶狠狠用尽自己的力气望着对方。就算是做了鬼，她也不会放过这春桃！

　　谁知春桃见她这幅模样，竟然笑了。

　　“蛮儿妹妹……”春桃轻轻一笑，那笑容内竟有些妒意，只见她轻轻俯身，在蛮儿身边说道，“你难道忘了，你春桃姐姐可是老夫人身边的丫鬟。老夫人疼我，自然想着给我寻个好出路。我若是到了少爷身边，转眼便能抬了姨娘。这一点，难道妹妹你不晓得？”

　　小蛮猛地瞪大眼睛，直愣愣看向了春桃。

　　“呵……我说我不想做姨娘，你便信了？”春桃瞧着她又笑道，“除了你这蠢人，这做人上人的好事，谁又不愿？你不愿做姨娘倒好，只是谁教你竟生了这幅皮囊，将少爷迷得神魂颠倒。我若不趁早处置了你，日后哪儿有我的出路？”

　　小蛮一眨不眨的看着春桃，泪水，沿着眼角落了下来。

　　突然，春桃猛地抬起手来，狠狠给了小蛮一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