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在你嘴角的玛德琳》AnneSherry

18、018

　　无论是秦暖还是慕屿，都认为今天的见面是一次令人愉快的相约。这是一个好的开头，它令秦暖感到舒适，让慕屿看到更确定的希望。
　　可惜，万事万物似乎于冥冥之中终要选取一种平衡。因此，好的开头并没有迎来一个好的结尾。

　　“暖暖？”
　　餐厅里，当听到这个称呼的时候，秦暖的心脏几乎不受控制地冷了下来。像是老天爷看不得你快乐，时刻要提醒你原先住在地狱。对面慕屿的视线已经转向了身后声音的来源，她却不想回头。
　　秦暖，阿暖，小暖，阿卵。她有那么多称呼，可有个人执意要叫他“暖暖”。两个相同的字重叠在一起，听起来拗口，听起来幼稚，他却喜欢，说这么叫她时格外温暖。原先她暗自欢喜这称呼里隐约昭示的独特的地位，可现在，独享的甜美变成了心头刺，只让她为自己往昔的白日梦感到难堪。

　　秦暖使劲闭了闭眼，再次睁开时，那人已经来到了她的面前。
　　“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你呢，暖暖。”
　　她扯动嘴角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是啊，我也没想到呢，肖年。”

　　说来可笑，明明同在一个辖区，秦暖肖年两家也离的不远，在她持续暗恋的八年时光里，他们却从未有过如此机缘巧合的偶遇。可现在，在她不愿再对他有所渴望甚至避之不及的时候，反而是实现了多年前许下的心愿。
　　还是那张面孔，还是那个笑容，还是那个人，秦暖却不想多看。她偏过头避开对方的视线，不料看到了另一张意外的熟悉面孔。
　　“京尃？”
　　“哼。”京尃冷哼一声撇过脸去，虽秦暖表现的爱搭不理。
　　“你们这是……？”
　　秦暖疑惑之际，倒是肖年及时给出了解释。
　　“这次项目的接口公司正好是京尃工作的企业，我们一碰面才发现是老同学，索性在洽谈后一起出来吃个便饭。这家店是京尃推荐的，怎么，你也是常客？
　　“嗯？……嗯。”秦暖了然，含糊地点头。

　　明明已无话可说，可谁也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大家你看我我看你，一时间，气氛下入尴尬的沉默。秦暖见肖年的视线若有若无地瞟向慕屿，似是在等着她来介绍。她正犹豫着要怎么说才合适，不料京尃这时开口了。
　　“怎么，我看着秦暖你好像很心虚呀。是因为遇见了初恋情人还是因为被现任恋人的前女友逮个正着？”
　　“……”秦暖当下就愣住了，她抬头看着京尃，“你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被这么一问，京尃倒是笑了，讥诮的笑意挂在脸上，她指指肖年，“初恋情人，”又指指自己，“现任恋人的前女友，”最后，她双手一摊，“还不明白？”
　　秦暖又怎么会想到，自己内心深藏的秘密竟会以这种方式暴露在当事人的面前，她抬眸看向肖年意外的表情，只觉一盆凉水从头上泼下，冻得人一句话也说不出了。
　　京尃见秦暖一言不发，便更加确定自己抓住了对方马脚。她冷冷一笑，睥着秦暖的视线更加肆无忌惮，“想不到啊！想不到叶凡口口声声的好姑娘也会给他带绿帽。”
　　“我没——”
　　“你没什么？你可别跟我说你跟叶凡没什么关系。我昨天约他见面，他还说他不想做让女朋友不高兴的事呢。你倒是跟我说说，他的女朋友除了你还会有谁？！”
　　话说到这，秦暖反而笑了。
　　她想说，他的女朋友难道不应该是你的吗？她想说，叶凡这臭小子现在还拿我当挡箭牌呢？怎么也不打声招呼？这不差点儿就漏了。她想说，得了，谁让我当时陪着叶凡疯来着，既然是自己造的孽，就只能自己受着了。她想说，我怎么就绿茶呵呵了，还是在原先喜欢的人和现在有可能喜欢的人面前……
　　她想说的话有太多太多了，到最后，反而一句也说不出，不愿说了。

　　显然，肖年对现在的状况也是措手不及，等他反应过来想带京尃离开时，反是被秦暖拉下了，“既然她说都说了，你就让她说完。”
　　“暖暖你……京尃我们先走吧。”
　　一句话，听在不同的人耳朵里，味道百般不同。秦暖盯住肖年，狠狠地盯住。蓦地，她又笑了，一次比一次明艳，一次，比一次难过。
　　肖年愣在了原地，他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的女孩儿，像是从不曾见过。
　　她看着他，似是质问，又像央求，“怎么，你也不信我？”
　　“我……”
　　有时候犹豫就代表一切，等他找回自己的声音想要解释的时候，晚了。
　　“你让开。”她已经不看他了。

　　就在两人僵持不下的时候，京尃的叫嚣还没停止。
　　“你让我说？可以啊！秦暖我今天还就把话给撂这儿了，叶凡是我的，他只能是我的！即使现在和我闹分手，我也从没认为他会离开我的！他就不可能是你秦暖的，我们走着瞧！”
　　“好呀，我等着。”腹背受敌，秦暖索性豁出去厚了一回脸皮，双手束在胸前，往沙发背上一靠，仰起脑袋对着京尃，“我等着看你还能说些什么。”
　　秦暖这态度犹如一根火柴，燃尽了京尃最后的理智。她一把甩开肖年阻拦的手臂破口大骂起来，“绿茶婊！”

　　“够了！”
　　慕屿其实很早就忍不住了，他不能理解为什么老同学会如此口出狂言，他也不能理解秦暖为何能表现得如此无动于衷。眼看着秦暖的眼神越来越暗，他心里的怒火跟着一点一点烧起来。可是他几次控制不住想要说话的时候，都被秦暖拦下，或用眼神制止了。
　　当被叫做京尃的女人终于不顾形象胡搅蛮缠起来的时候，他实在忍无可忍。
　　“这位小姐，请你出去。我的店里不欢迎你。”
　　“你的店？”见有人替秦暖撑腰，京尃更是来了劲儿了，“诶哟，没看出啊，秦暖你在这儿吃个饭也能勾搭上饭店老板？我说这位饭店老板，你也看看清楚，你该赶出去的是抢了别人男人还在这儿勾搭你的这位，不是我！”
　　慕屿愤怒的表情已经溢于言表，他又一次重复道：“这位小姐，请你离开。”
　　“不会吧？！”京尃看看秦暖，又看看慕屿，“我看你也不像个傻了吧唧的小白脸，你该不会是心甘情愿当小三的吧？！这狐狸精到底给你下的什么迷魂药啊，把你智商都给搞没啦？疯了吧你！”
　　慕屿冷着脸，他仅存的理智和修养不允许他对眼前的这位女士做出什么过分的举动。可即使是这样，他也是在忍与不忍的悬崖边站着。“出去”两个字呼之欲出，却被秦暖这时突然的动作打断了。

　　谁都没有料到，一开始无动于衷的秦暖会在这个时候猛地站了起来，对着京尃高高地扬起了手臂。
　　面对这一状况，京尃也是吓了一跳。她条件反射往肖年身后躲了躲，嘴上却不饶人地嚷嚷着，“诶哟，你还要打我？！”
　　不得不说，秦暖的日常健身可真不是白练的，她的行动就在那一瞬间，惊起四座。即使被被茫然的两个大男人条件反射地拦下，她也成功地揪住了京尃的衣领。
　　“道歉。”她说。
　　“我凭什么跟你道歉？！”京尃梗着脖子回嘴道。
　　“不是跟我，是跟慕屿。”这次，秦暖的态度一反常态的强硬，“你要为你刚才说出口的话向慕屿道歉，不然我就要揍你了。”
　　秦暖的这一句话让在场的其他三个人都愣住了。不过她可不管这么多，借着这个机会一下子绕过了慕屿，撞开了肖年，扬起手就要往京尃的脸上招呼。

　　“啊啊啊啊啊——”
　　京尃显然没料到秦暖能够突破慕屿和肖年的防线窜过来，一时间放开了喉咙喊，尖叫声响彻整个餐厅。
　　这惨叫声引来了Miya，拉来了Allan，唤来了赵深。当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在秦暖高高举起的手臂时，她反而停住了。秦暖就那么坚定平静地站在那里，仿佛那条肌肉绷紧的手臂并不是自己的。
　　“跟慕屿道歉。”她重复着。
　　京尃惊破了胆，就连说话都是哆哆嗦嗦，“对、对、对对对不起！”
　　“大声点，对他说。”
　　“对不起！” 京尃地泪水在双眼里打转，她已经被吓破音了。

　　秦暖放开手，“现在，是走还是滚，你可以自己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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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肖年在为京尃打好车又寻回餐厅的时候，餐厅里的氛围已经恢复如常。

　　此时的秦暖正坐在刚才的位置发呆。她其实是想走的，却被赵深、Miya一众硬是给拦下了，并且看住，陪这儿坐着。
　　见秦暖身旁陪坐着一大堆他叫不上名字的人，肖年也不多说什么，只是默默走上前去，“暖暖，走吧。我送你回家。”
　　肖年此话一出，陪坐一众人的表情都显得耐人寻味起来。Allan偷偷摸摸撞撞Miya，Miya又戳戳赵深，赵深看了看慕屿，悄悄叹了口气，慕屿只望着秦暖，什么都没有说。

　　听到肖年的声音，秦暖反应半晌才抬头。她先是抬起了迷惘的双眼向四周望了望，像是在确认现场情况。良久，才把目光聚焦在肖年的身上。
　　肖年等了一会儿，见秦暖毫无反应，便又重复了一遍，“暖暖，起来，我送你回家。”

　　这一次，间隔了几秒，秦暖倒是说话了。
　　她歪着脑袋看向肖年，“我什么时候需要你送了？”
　　“……”
　　登时，肖年曾被秦暖夸做好看的眉毛拧在了一起。他看着秦暖，终于确认有些事变了。现在，他是真的不敢相信，眼前的这个到底还是不是他认识了十载的那个女孩儿了。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命运的走向朝着一个他意料不到的方向发展，无法阻挡，不可挽回，一去不复返。他张口结舌，只得沉默。

　　恰逢此时，肖年口袋里的手机乐此不疲地响了起来。
　　令人惊讶的是，最先对着铃声有所反应的不是肖年，而是秦暖。她第一时间看向肖年的口袋，眼睛里某种情绪一闪而过。
　　听到铃声，肖年似是尴尬，停顿了几秒后，颇显僵硬地拿出手机把电话挂断了。可没过多久铃声又再次响起来。就这样挂断，响起，挂断，又响，几次三番，比不出是谁更执着。
　　秦暖一声不吭，只是静静看着。肖年不知为何竟觉得自己被秦暖直白的目光灼热。
　　那是被特殊设定过的铃声，铃声的主人昭然若揭，他知道，她也知道的。
　　良久，她把嘴角弯出一个优雅的弧度，“你接吧。”
　　她直视肖年的眼睛，告诉他答案，也告诉自己结局。
　　你看，需要你的人，从来不是我。

　　在男孩儿女孩儿还身着青涩校服的年代，在他们还无忧无虑躺在操场上听歌的时光里，当校广播里陈绮贞《就算全世界与我为敌》的已经放到尾声。
　　“如果我哪天有了想要娶为妻子的女孩儿，就会把她的来电铃声设置为这首歌。她将成为做特殊的。”
　　“呀，这么浪漫！”

　　那时的他们，都不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