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017 ...
-
走进影院后秦暖有些得意，又有些小庆幸。因为是小众电影，又临近下档日期，这个场次竟意外地只有他们两个人。
当剧场的灯光暗下来，当屏幕一瞬亮起来，当再没有其他人入场。
她凑近他，觉得扳回了一成，“你看，这次独享成功了。”
他听后嗤笑，“开心了？”
“必须的呀。”
整体来说，电影是场好电影，秦暖期待已久。可不知为什么，真坐下来却没办法安心观赏了。
她手里捧着慕屿在电影开场后递过来的奶茶，小口小口地啜饮，从喉咙一直暖到了心底。她扪心自问，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温柔细心的男子。他记得初见时你的样子，记得你手里的奶茶，于是他默不作声备着，就等着在这一刻给你惊喜。
实际上，这并不是秦暖预期的两人电影，她想象中的二人观影应该更加随意开心。可现在，她竟拘谨到有些紧张：不敢侧头去看，不敢仔细去听，就连两人手臂的轻微触碰也会动摇她投注在电影上微不足道的注意力。
尽管如此，她也不得不承认此时此刻的自己很开心。她甚至在莫名的一刻恍然，发觉自己几乎不曾从一位男子身上得到过如此多快乐，轻飘飘似在云端，相互的每一句话语都像是欢乐的音符，洋洋洒洒飘荡在空气里。还带着香味，弥漫在周围的空气里。
整体来说，电影是场好电影，慕屿却心不在此。眼看着屏幕上画面随着台词一句句闪过，眼睛里倒是过了一遍，可没几句留在心里。此分此秒，他的心里正上演着另外一部小成本电影。
当秦暖如他记忆中那般，以一种有条不紊的顺序褪去厚重的外衣坐在了他身边的时候，慕屿蓦然感受到某种受宠若惊的错愕。像是一株剥开层层伪装终于显出其甘醇本质的花朵：她被屏幕微弱光芒照亮的侧脸，她马尾上不服贴的一簇碎发，她用嘴唇抿住吸管的样子……
当她向他靠近，带来一缕香气，悠然、清冽、清晰。他小心翼翼地呼吸，让那种清澈的味道在肺里多停留一秒，哪怕多一秒也好。
整体来说，电影是场好电影。无论是故事情节还是演员发挥，都有可圈可点的地方。只是坐在那里的两人啊，醉翁之意不在酒。
当片尾曲响起，慕屿和秦暖双双扭头看，对方的眼里都映着自己一本正经的脸。
“怎么样，喜欢吗？”
慕屿愣忡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秦暖是在问他觉得这部电影怎么样。
“挺好，”他含糊其辞地反问，“你呢？”
“还不错。”
“……”
“……”
“一起吃晚饭？”
“好呀。吃什么？”
“你说。”
“唔，”秦暖歪头思考了一会儿，笑起来，“还是去你那里吧。本来你就是开餐厅的，再去别的地方，总觉得怪怪的。”
慕屿注视着秦暖的眼睛，确定她并非推诿后同意，“好，正好我下午做了芒果芝士。走吧。”
“好。”
他在她没注意的时候松下了肩膀，她在他看不见的角度舒了一口气。
——还好他/她没问我看的是什么。
###
兴许是因为冷风的缘故，回程的路上，两人都较来时沉默很多。
当他们路过一家甜品店，秦暖不由自主放慢了脚步。夜风恰到好处地醒脑，她一个不留神就开起了小差。
慕屿跟随着秦暖的目光看过去，店铺里客人很多，收银台的位置排着长队。
“有什么想吃的？”他问。
“没，”她即刻摇头，“我只是在想，我原来超爱这家甜品店的。”
“现在不喜欢了？”他疑惑。
“也不是，” 秦暖看看慕屿，笑容里藏起一丝俏皮的神秘，“就是没再来过了。”
“为什么？”慕屿不解。
见话题朝着自己期待的方向进展，她露出了诡计得逞的笑容，故意拖长了腔调，企图吊足慕屿的胃口，“是呀，我到底是为什么不来这里了呢？”
慕屿没有说话，安静地跟着秦暖走，耐心地等待答案的揭晓。他注视着秦暖像只小猫一样轻盈地向前跳，一步，两步，三步。她突然一个转身停在了他的身前，“那是因为遇见了你呀。”
一秒，两秒，三秒，呼吸不由自主的停滞。快要窒息的那一刻，天旋地转，他听见她又说了一次。
“自从认识了你之后，我就再没吃过其他家的甜品了。”
慕屿凝视着秦暖透亮的眼睛，路灯的星子是怎么都装进你眸子的？
他张开嘴巴想说话，却被挤着冲进肺里冰冷空气呛得咳嗽不止。
秦暖被这样的他吓了一跳，赶忙跑过来拍他的背，“怎么了？”
慕屿尴尬不已，脸憋得红彤彤，一边摆手一边咳嗽，“没、没事，咳！就是被冷风呛到了。”
秦暖抬手拍着他的背，“要紧吗？要不我把围巾借给你？”
因着某种解释不能的缘故，慕屿的脸憋的通红。眼看秦暖要去下围巾给自己戴上，他更觉丢脸到家，只得连忙直起身子，摆着手推她走起来，“没事没事，真的，我们快走吧！”
秦暖莫名其妙地被他推着走了几步，扭着头问：“真没事？”
“没事没事。”他不停点头。
“那好吧，芒果芝士gogogo！”
“嗯！”
###
“欢迎光——老慕？”
当看见慕屿约会时竟把妹子带进自己的店里，赵深顿时觉得这小子简直逊爆了。
“哟呵，秦老师，没想到这么快就见面啦！”心里虽然崩溃，他还是先对秦暖表示了一下热烈欢迎，随后把手搭上了慕屿的肩膀，嘟囔起来，“兄弟，我现在才知道，你单身这么多年不是没有理由的，哪有约会到自己工作单位的啊？！”
赵深看慕屿那眼神，三分同情，七分鄙视，掺和在一起，绝了。秦暖先是看见了赵深的表情，回头又恰好瞧见慕屿回应赵深的那个大大的白眼，不难推测前因后果，没忍住噗嗤一下就笑了出来。
“窦宣爸爸你好呀，叫我秦暖就好，不是工作场合就别叫老师了吧。”她笑容满面地和赵深打过招呼，同时也没忘记帮慕屿解围，“是我提出要来店里吃蛋糕的，常来常去还是这家最好吃，所以你也别误会慕屿啦。”
赵深是多么自来熟的人儿啊，见姑娘如此体谅自家兄弟，嘿嘿一笑别提多乐呵了，“那感情好呀！你也别叫我赵窦宣爸爸了。相逢即缘分，一笑成朋友，你就直接跟老慕一样叫我赵深吧？”
“好呀。”
如果不是慕屿刻意把赵深打发到一边，赵深怕是还要再和秦暖唠上一段时间的。他拉着秦暖来到老位置，“你先坐下，想吃什么直接跟Miya他们点，我去把冰柜里的蛋糕拿来。”
秦暖点头，“好。”
可嘴上答应的好，慕屿前脚刚走，某人就忍不住神游了起来。等到慕屿端着盘子和热茶回来，菜单还是菜单，摊开在秦暖面前连一页都没掀开。
眼瞅着秦暖的魂这会儿不知飘到了哪去，慕屿失笑。他放下餐盘在秦暖的面前，挥手在她眼前晃起来，“回神啦！”
秦暖一个激灵转回眼神，入眼是对方一副无可奈何的表情。
“我真是服了你，怎么才能做到无时不刻随时随地地陷入无我境界的？你的脑袋瓜里天天都想什么呢啊。”
秦暖陪着笑接过慕屿递来的茶点，迫不及待用小叉子划出一块放进嘴里，被冰凉甜蜜的的口感激得眯起了眼睛，“我只是在想，那边那个女孩儿的马尾辫扎得真好看啊。我虽然也试着学过那种扎法，可从来都没成功过，于是就放弃了。”
“啊？”
慕屿还没来得及去看，就又被秦暖的手指了相反的方向。
“还有，你看那人安静吃饭的模样，嘴巴都没怎么动呢，如此优雅的侧颜，有没有让人心动？有没有让你浮想联翩？”
“……”
不等慕屿评价，秦暖就又把目光投向了另一桌客人。
“你再看那里……”
除了那次醉酒，慕屿印象中的秦暖很少有如此健谈的时刻。此刻滔滔不绝的她，于他而言毫无疑问富有特别的魅力。就这么静静聆听秦暖这么一桌一桌描述下来，慕屿竟也感到开心。原来在每个小小餐桌前，人们的故事可以如此亲近又生动。
待她停下来喝水的间隙，他开口：“你总是这样吗？”
秦暖一时没转过弯，反问：“这样是哪样？”
“一刻不停地观察这些不同的人和事物。”
“也不是一刻不停啦！”被这么一说，秦暖显得有些不好意思，她用手比出一个刻度，“我也就是比别人喜欢异想天开多一点点。你还想听我说吗？”
“当然。”
只两个字就能得到女孩儿面对自己露出的一个真挚笑容，他何乐而不为呢？
“去年夏天，我和朋友在东京旅行。也许是沿海的原因，那里天空的云朵总是压得很低很低，几乎触手可及。在那段旅行的日子里，我经常被那些不同形状的云朵吸引。
“下午四五点的时候，旅伴们都挺累了。朋友商量着要回民宿休息，我看天色还早，就决定一个人坐新干线去横滨。至于我为什么会那么想去横滨呢？那又是另外的一个故事了。我现在想讲的故事，是一个发生在前往横滨列车上的故事。”
她笑眯眯对他眨眨眼睛，捧起茶杯抿了一口热茶，继续未完的故事。
“那个傍晚和往常一样，当我一如既往朝窗外望云的时候，看到了站在对面的一对男女。那男人把女人抱在怀里，那女人站着，仔细一看才知道——她在哭。那种沉默的哭泣的方式让我印象深刻，极其忍耐，悄无生息，在泪水流下的下一刻就被手帕不动声色地擦去。他们，那对男女，他们是那样安静。无论是男子的安慰，还是女人的恸哭，明明是在经历某种深刻的痛苦，却静到几乎不引起任何人的注意。你能想象吗？
“他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究竟是怎样的遭遇造成了地铁上这令人惊异的一幕，我在那一路上想了许多……是刚刚大吵了一场，还是失去了重要的亲人？又或者，他们可能失去了一个共同的孩子？
“就这样，我不停地幻想着各种各样的起因经过和结过，到达了目的地。”
故事到这里戛然而止，秦暖伸了个懒腰向后舒展起身子。她放下手中的叉子在空了的碟子里，偏头便看见慕屿专注的神情。
也许是察觉自己把氛围带到了一个莫名的境地，秦暖状似轻松地耸了耸肩膀，总结道：“虽然真相难寻，可从那次之后，我就意识到了——我喜欢所有安静且美丽的事物，欣赏他们使我感到快乐。”
他沉思片刻，仿佛还沉浸在刚在秦暖营造的景象。
“那么……你一定很容易满足和快乐。”
“恰恰相反。”没有思考，秦暖立刻给出了否定。
话已说出口，见到慕屿惊讶的表情，她才后悔。秦暖望着眼前明明白白写着疑问的眼睛，那清澈的里面有她的倒影。她犹豫再三，依旧有迟疑。或许……在面对眼前这个人时，她可以诚实一次。
慎重考虑后，她沉下心。
“实际上，我很少真正感到满足和快乐。”
“可是，”他追问，“你善于发现快乐。”
“没错，”感觉到他的迷惑，她反而笑了。“正因为我很少感到真正的快乐或满足，才会格外用心去寻找，想要挽留。哪怕只有一点，哪怕只存在一秒，也想用尽全力把它们抓在手心里。”
作者有话说第17章 017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