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真假假》贫儿

25、……

　　皮肤撕裂的痛楚……如火般的痛……
　　我自小便养尊处优，还从未受过如此重的伤。
　　昏迷中感觉到有人为我换药，喂我喝药，好苦，我想挥手推开，浑身上下无所不在的痛楚却让我使不出半分的力气。
　　“哥哥，哥哥——”不断的呓语，落泪。
　　嘴被人撬开，又是那苦不可言的药汁。有人在说话……
　　“铭儿，当日我也不是有意的。”
　　“不要理我，我没告诉过你翔儿身子弱吗，你还下那么重的手。”
　　悠儿……悠儿……
　　“主子，少爷醒了。”慌乱的声音，好吵。
　　一股雄浑的内力顺着心脉暖遍全身……模糊的神志清醒了开来……
　　“翔儿，你觉得怎么样了？好点了吗？”
　　“呶，水。”
　　甘甜的泉水润滑过我干裂的唇瓣，如此的痛。
　　“铭主子，药。”
　　师傅细心的将药一勺勺的送到我嘴里，好苦。皱了皱眉头，我挥手推开，委屈道，“不要，苦。”
　　“臭小子，不吃是吧，拿出去喂狗。”凌斌又挥起巨掌。他现在肯定有一掌把我拍死的力量。
　　泪落，我泪眼朦胧的看向师傅。
　　“你给我滚出去。”师傅怒喝，“翔儿伤成这样子还不都是因为你。”
　　师傅温和的将脸转向我，软声劝道，“翔儿，药不喝会留下疤的，快将药喝了吧。”
　　“糖。”温顺的将药喝光，我伸手道。
　　师傅尴尬的笑着摇摇头，不料，另一人却将晶莹剔透的冰糠送到我的手上，是……凌斌。
　　“算了，看在师傅的面子上，我就不跟你计较了。”轻叹，拈起一块漂亮的冰糖，放在嘴中，好甜。
　　幸福的笑了笑，凌斌也没有与我计较，只是不断的摇头。

　　又是半个月过去，师傅是神医，现在身上的伤大半已经开始愈合。
　　“翔儿，伤好后，你想去哪儿？”师傅将盛好的药粥递给我，问道。
　　“不知道，四处看看吧。”的确是没有想过这件事情。
　　“不如……”师傅瞟了我一眼，又看看凌斌。
　　“师傅有什么事吗？”
　　“那个，不如你替斌管理凤言楼吧，反正你是我的徒弟，斌也不算是外人吧。”师傅讨好的朝我笑笑。
　　“师傅，你很想我点头是吗？”我望了望凌斌有些微红的脸庞。
　　“当然。”
　　“绝——不——”我笑，“师傅，你也知道我一身的鞭伤来自于哪位大人的杰作吧，替他管理凤言楼，你们也不怕我把凤言楼拆了。”
　　“哼，我就不信你不想回凤都。”凌斌不屑。
　　“当然不回，回去干嘛，那种朝夕都要靠算计才过得下去的日子我可是不想再过下去了，”我微微叹息道，“还不如像师傅这样找个所爱之人，再做做小本生意，养家糊口的好。”
　　凌斌一口粥噎在嗓子里，差点没晕过去，“小本生意，养家糊口？”
　　“嗯。”我点头。笑眯眯道，“所以，我决定绝不会接手凤言楼的生意。”
　　“你——”凌斌气炸。
　　“师傅，他欺负我。”我立码泪汪汪的扑向师傅的怀里。
　　“凌斌，告诉你不要对翔儿这么凶了。”师傅吼道，嘴里不停的说道，“好不容易有个孩子不怕你，真是的……”

　　转眼间，伤已好了大半。
　　“翔儿，你真的决定要走了。”师傅不死心的又问了一遍。
　　“嗯。”摸摸脸上精致的人皮面具，点头。
　　“你真的决定不接手我的凤言楼？”那人虽恶声恶气，但眸中也有豪不掩饰的关心。
　　“嗯。”回头朝他们摆摆手，我哼着歌离开了这个小渔村。
　　清晨，空气清新，鸟语花香。看来我养伤就养了大半年。
　　“怎么，舍不得我了？”搭上那个魁梧的身影，我吊儿郎当的问道。
　　“呶。”那人拿出块玉牌，塞在我的怀里，“有事拿着这个去凤言楼，见此牌如见我。”
　　“哦。”
　　“还有，你此去一路肯定凶险重重，凡事小心，不要走死胡同，还有不要多造杀孽……”没想到这人也有如此温柔的一面。
　　“知道啦。”拍拍他的肩，我笑，“跟师傅越来越象了。”
　　“还有——”他抚上我的额头，微微一笑，“有时间回来看看老人家。”
　　“知道啦。”挥手远去。
　　真是的，非要把话说的如此煸情吗。
　　绝望之时最容易将我体内的嗜血因子逼出来，他也算得上了解我的人了吧。

　　抬头，周府招工。
　　虽然怀中的银票足足够我吃到死，不过一路上我的画像满天飞，泠月教也下了赏金。凤，钰，泠三国国君共同下的诏书：能找到我的赏田万顷，金十万，一品朝臣，世代承袭。
　　六年后，我再次成为这片大陆的焦点。
　　街头巷尾，酒楼茶肆，人们高谈阔论的话题只有一个，那就是我在哪儿。
　　从偏门走进周府，一个短衫的男子拉住了我，“小兄弟也是来应征的吧？”
　　“是啊，可我不知道在哪走。”笨拙的挠了挠头，我笑了笑。
　　“跟我们一起吧，这些都是我们村的，到时还能照应一下呢。”这男子好生热情。
　　“谢谢大哥了。”
　　“小兄弟读过书吧，说话文绉绉的，和村里的先生一个味道。”
　　“爹在的时候读过点，爹死了，没钱供了，娘又病了，只好出来找点事情做。”
　　“小兄弟叫什么名子？”另一个十七八的男子问道。
　　小？我应该比他大吧。
　　“赵紫。”
　　“唉，才十四五就出来干活……”
　　“大哥呢？”
　　“我叫大林，他是二狗子，这是小三儿，我们是结拜兄弟。”
　　“放心，赵紫，以后我们罩你，看你这身子骨，以后有什么重的脏的活，我们替你干。”二狗子高声道。
　　“吵吵什么呢，这么没规矩行么？”一个管家模样的人走了出来，训斥道。
　　最后，经过审核，我与大林他们签了两年的卖身契。共二十两银子。
　　还真不是一般的便宜，我摇头轻叹，要让别人知道堂堂翔亲王卖身到周府做了下人……唉。
　　也许是管家看我身子孱弱，只吩咐每日扫扫院落即可。
　　“大林，你怎么了？”夜里，睡得正沉，被大林痛苦难耐的呻吟声吵醒。我翻身而起，二狗子他们正一脸忧心的看着大林越来越苍白的脸不知所措。
　　“肚子……痛。”豆大的汗滴已随着大林的额头滚落了下来。
　　“可是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扶上大林的脉象，我问。
　　“晚上主子赏饭，大林没赶上，吃了些昨日的剩菜，可能是有些坏了吧。”小三儿想了想道。
　　“哦。”我笑笑，“不要急了，我打小肚子就爱闹毛病，来的时候娘特地求村里的胡神医给了些药丸，大林吃了应该管用吧。”
　　从内衣的小袋里取出颗朱丸，送入大林嘴里，我这千金难求的药啊，心痛啊！！
　　“管用吧，赵紫。”二狗子不安的问了一遍。
　　“应该有用吧。”我忍住心底的笑看了看他们，“我们村里人病了都吃这一种药丸，至今也没发生过吃死人的事啊！”
　　“好了，睡吧，夜深了，明天还都要干活的不是。”大林的气息安稳了下来，我劝道。
　　二狗子与小三儿也依言躺下，我又替大林盖了盖被子。
　　“赵紫，真的好了诶。”睡梦中被二狗子摇了个七晕八素。
　　“哦。”我翻身，就听大林道，“三儿，你替赵紫把院子扫了，他昨晚照顾了我一晚，天明了才躺下。”
　　小三儿应了一声，我继续昏沉沉的睡觉。
　　睡到中午，方醒了过来。
　　走到周府的花园，一个粉衣小女孩迎面撞来，我本可以躲开，但那势必会暴露我的武功。
　　唉哟——
　　我一屁股蹲在地上，怀中紧抱住那个小女孩，防止她受伤。
　　“你是谁？”小女孩从我怀中站起来，问道。
　　“我叫赵紫，是这府里的下人。”细细看来，这小女孩也有了十一二岁，和幽儿差不多的年纪。
　　“你可以帮我把幽儿要过来吗？”小女孩眼中满是泪光，天真不解世事的很。但她口中的幽儿打动了我。
　　“怎么了？”拥她入怀中，我细心的帮她拭去眼角的泪。
　　“爹让我们选自己的随身丫环，明明是我先看上的幽儿，可是大姐却与我抢，娘说我不可以跟大姐抢的，大娘会不高兴的，但……我真的好喜欢幽儿……”一急，小女孩的泪就又落了下来。
　　哦。大户人家，嫡出与庶出的地位差别很大，看来小女孩平日不怎么受大夫人的宠爱。
　　“你爹呢，他怎么说？”
　　“爹明明说，落儿小让落儿先选的，可是……可是姐姐私底下警告落儿，不可以选幽儿……”
　　“那还不好办，小傻瓜。”我笑着亲亲落儿哭肿的眼睛，“直接告诉你爹你要幽儿，还有以后不论你姐姐怎么欺负你都不要怕她，你越是怕她，她就会越欺负你，知道吗？”
　　“你跟我一起去，好不好？”
　　“落儿，赵紫只是你家的下人，没有资格去内院的。”不忍看她失落的小脸儿，我说，“这样吧，我在这儿等你，落儿快去快回，我也想看看幽儿呢。”
　　“嗯。”落儿抹干眼泪，破啼为笑。
　　“落儿——”唤住她跑开的身子，我说，“不要怕她，自己看上的东西决不能让给别人，知道吗？”
　　“知道了，紫哥哥。”落儿坚定的朝我笑了笑，随即跑开了。
　　好饿啊，我也不能在这一直等着个小丫头啊。
　　闻着香味，我找到了厨房最准确的位置。天，好香啊。
　　“嗯，赵紫，你怎么来了？”竟然是二狗子。
　　“你在厨房帮忙吗？”我问，心中不由乐道，不用再挨饿了。
　　“是啊，我爹就是厨子，我也只能找个这样的差事。”二狗子腼腆的朝我笑了笑。
　　“二狗，我好饿，你可不可以帮我找点吃的。”可怜兮兮的瞧向二狗子。
　　二狗子的脸竟然红了，天哪，我以为这一招只在原来那张脸上管用呢，没想到啊——二狗子想了想，便朝边上的大师傅问道，“李叔，这就是今天我跟你提起的救了大林一命的赵紫，他饿了，可不可以把昨天的剩菜给他点儿。”
　　“哦，这就是小赵啊，”李叔和蔼的笑了笑，“大林多亏了你。都是自己人，二狗子，把我刚做好的五花酥给小赵尝尝。”
　　“谢谢李叔。”二狗子给我找了个板凳让我坐在一旁边吃边聊。
　　“李叔，这儿都是你们村的人吗？”
　　“是啊，多一半都是，周府可是个好人家，不但比一般的人家给的钱多，主子们也好。”李叔乐呵呵的笑道。
　　就听一个蹦脆的声音传来，“李叔，我的五花酥好了没，幽儿饿了。”
　　落儿？？
　　“紫哥哥！”落儿惊讶道。
　　“阳哥哥！”天哪，杀了我吧，怎么真是幽儿！！
　　呵呵。我干笑两声。
　　“落儿，幽儿，真是巧啊。”
　　“阳哥哥，真的是你！”幽儿搂着我哭得昏天黑地。“我好想你，你怎么不说一声就走了呢。”
　　“呵呵，”看着抓住我不放的幽儿，我对着李叔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李叔，你忙吧，我们出去说吧。”
　　“没事儿，都没有外人，落儿这丫头也是我们看着长大的。”
　　没办法，我只有连蒙带骗的将幽儿糊弄过去，还好幽儿小，易骗。
　　“幽儿，你怎么来周府了？”将幽儿抱到膝盖上，我小口小口的喂着她吃五花酥。
　　“爹说，幽儿不小了应该出去见见大户人的世面。”小幽儿口齿不清的道。
　　“还真是巧了。”我笑笑。
　　“紫哥哥，幽儿为什么叫你阳哥哥啊，你有两个名子吗？”一旁的落儿忽然发问。
　　“这个嘛，我来你们周家的时候花了两个铜板找算命的算了一下，那个算命的说我的名子不好，却掉后面那个阳字才会大吉大利，所以我就说我叫赵紫喽，反正名子也就是个代号喽，叫什么还不是一样的是你们的哥哥。”
　　“那幽儿以后就跟我一样叫紫哥哥好了，免得人们再问个没完。”落儿的确比幽儿稍有些心机。
　　“嗯。”幽儿点头。
　　一时间多了两个妹妹，我摇头苦笑，到了哪里，都改不掉吸引小孩子的特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