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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三章(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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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我愣愣地看着一身家居好男人打扮的迟暮,“你在国外待了这么久,家政能力见涨啊。”
根据我的印象,这家伙一向就是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主,只有人家伺候他,从没有他伺候别人的好事。
会做饭已经是大出我意料之外,没想到现在他收拾打扫起来也是一把好手。
他轻微地抽搐了下嘴角:“不止。”
“也好。”我把车钥匙扔到一边,连鞋都没换就大摇大摆从那光亮可鉴的地板走过去躺到沙发上打开电视,“出国一趟,好歹也学到了点技能,饿不死人。”
然后他的脸更黑了,索性转身走回厨房。
当他贴心地把饭菜端到我跟前时,我才终于开始觉得不安起来。
生活里突然多了这么个不算陌生的陌生人,让我有点不知该从何应对。而且我还在接受我已经很久没享受到的照顾,这更让我没来由地慌乱。
“喂,我说。”我努力地坐直身体,很严肃地看着他在我身边坐下,“你有没有觉得你太闲了?”
“没有。”他面不改色地端起碗饭,开始夹菜。
“怎么回事?”我不忘趁机嘲讽他一下,“找不到工作了?海龟变成海带了?”
“那你要收留我吗?”他似真似假地说完,匆忙扒了一大口饭,又夹了一筷子菜塞进嘴里。
其动作之急迫,大有生怕我跟他抢饭吃导致他必须饿肚子的架势。
大概是早上我吃了两份早餐后给他留下的阴影。
“那可不行。”我扳了扳手指,“请个钟点工的费用我付得起,可是这个全日制的家庭保姆我可雇不起。”
他笑了笑:“许总拮据到需要如此精打细算了?”
“不该有的预算绝对不能乱支出,开源节流嘛。”我笑眯眯地顶回去。
“免费的。”他从善如流地往下接。
我送给他一副感动的表情:“可我喜欢男人。”
“我知道。”他相当认真地点头:“这没有必然联系。”
于是我终于发现,他所谓的收留,真的不是在开玩笑。
“我说,”我万分同情地看着他,“你怎么混到这种地步了?有家都回不去?”
他眼里闪过复杂情绪,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只是一瞬,又恢复了他一如既往的淡淡表情:“吃饭。”
“……”
我就知道,这家伙还是以前那副德行,嘴比死鸭子还硬。
“怎么样?”见我开始埋头吃饭,他自信满满地问我,一脸期待受到肯定的神色。
平心而论,他的手艺还真是好的没话说。
我想了想,给出了一个中肯的评价:“熟了。”
他愣了半晌,随即又笑了:“许岸,你还是那样,不会说好话。”
我却突地有些恍惚。
不止他这么说,林远以前,也曾经这么跟我叹息:“岸哥,你怎么就不能说点好听的呢?你这样,很容易让人误会。”
我记得我当时,用异常诚恳的态度看着他说了句:“我爱你。”
然后林远立刻表情惊恐:“岸哥,你怎么了?”
大概我就是属于那种,说不出什么好话,说出来也不像话的人。
只是我一直认为,感情靠的是行动,而不是言语。而且愈是亲近的人,我就愈加无法自然地用语言表达情感。
可现在想想,甜言蜜语说得太少,是不是也是一种错误。毕竟人家不是我,人家没有那个义务与能力去了解我的语意。
“别发呆了,我没下毒。”迟暮无所谓地耸耸肩,指了指我手上端着的碗,“好歹熟了,凑合着吃吧。”
我摇摇头:“很美味,绝对堪比高级酒店的水准。”
他换了不可思议的表情,打量了一眼我手里的饭,又打量了一眼我:“不用安慰我。真的很难吃吗?”
于是我挫败地垮下肩膀。
恐怕好话到了我这里,也就成了僵硬的玩笑。
等我收拾碗筷出来,迟暮正安静地站在阳台上抽烟。
我站在门口,敲了敲阳台门:“饭后一根烟,赛似活神仙啊。”
他回过头看看我,递过来一包香烟。
我挥手示意不用,他把香烟放回口袋,又转回身,对着外头吐了个烟圈污染空气质量。
“许岸,”他忽地开口,“早上的事,我很抱歉。”
我一怔:“什么?”
“我以为你会知道他们的事,”他依然没有回头,“所以我只是想问问,可是忘了你的感受,对不起。”
然后我不由打了个寒颤。
如此正式的客气话,怎么听怎么觉得别扭。
“没事。”我打了个哈哈,“天涯何处无芳草啊,是不?哥现在可是单身贵族了,选择多多。”
他转身看着我,袅袅烟雾让他的脸显得有些飘忽:“你没事了?”
“当然啊,”我冲着他笑,“不就失个恋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咳……”说着嗓子突然有些哽,我咳了一声再继续,“我又不会跑去自杀。”
他没再说话,只是转回去留给我个背影,一动不动地看着外头连星星也没几颗的夜空。
过了好半天,就在我决定放任他站在这里自生自灭自己走人的时候,他突兀地扔过来两个字,语气轻浅:“我会。”
我先是一愣,随即倒吸了口凉气。
我差点忘了这家伙其实也是处于不知道是单恋未遂还是失恋已久的状态,而且一直是个闷声不响的主。
据说这种人习惯把所有心思都憋着死死压抑,所以爆发起来异常恐怖,也异常容易一个冲动就直接跑去轻生连句遗言都不带多讲。
“喂,”我惊恐地扣住他的肩膀,“你可不能乱来啊,我这是二十四楼啊。你要是从这跳下去我以后住哪儿啊?不带你这么坑人的。”
他回过头,嘴角扬起一个弧度:“我困了,最近一阵都没怎么睡。”
“啊?”我还无法理解他跳跃极快的思维。
“再没地方睡,恐怕我就真要摔下楼了。”
“……”
等我收拾了客房出来,他已经理所当然地霸占了客厅的沙发,躺在抱枕上在刺眼的灯光下睡得四平八稳。
我拖了床被子出来,直接扔到他身上,把他从头到脚都捂了个严实,然后看着他因为缺氧费力地从被子里探出个脑袋,接着翻了个身继续睡觉。
回到房间,想到客厅里还有个人在,不知怎么地,我隐隐感觉,似乎空荡荡的床上没有了另一个人,也不再显得那么可怕的难熬。
我突然有点理解他坚持留在这里的意图。
我想,可能他也是因为害怕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