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鸟语花香》送君十里

14、不能说

　　一番天真无邪的话语，却将楚沁兰与楚沁玉的真面目揭露无疑，嘴上说着对已故的成国公夫人十分思念，可心里呢？

　　成国公夫人不过是回来瞧瞧女儿，便将这两人吓成了这样，这是一个思念母亲的孩子该有的反应吗？

　　而这番话也让外人愈发同情起年幼丧母的楚沁月来，之前嫡母在时，至少还有人护着她，让她少受些委屈，可如今……

　　方才这国公爷对待三个女儿都是什么态度，他们可是清清楚楚地看在眼里呢，可怜这位三小姐性子太过天真，还真当这人是自己的好父亲，当那两个是好姐妹呢。

　　想到自己的另两个女儿都是被吓得不轻，这个女儿却一点儿也没受到影响，楚开便觉得一肚子的火气，只是被楚沁月这样质问，他又有些发作不出来了，只能语含不悦地道：“你母亲已经不在了，怎么可能再回来看你们？我知道你很思念你的母亲，但也不该说出那样的话来吓唬你的两个姐姐！”

　　言下之意，楚沁兰和楚沁玉都是被楚沁月故意吓成那样的，至于“成国公夫人回来看望孩子”的说法，自然就成了楚沁月吓唬人的手段。

　　楚沁月心中冷笑，回头一指仍在灵堂中盘旋的鸟儿，反问道：“那父亲以为这些鸟儿为何会在今日出现在这里？”

　　“那些不过是……”想到那么多的鸟儿竟然聚集在这里，并盘桓不去，楚开也觉得头皮发麻，但还是硬着头皮想要否认。

　　只是没等他的话说完，那群鸟儿竟突然哗啦啦地朝着他冲了过来。

　　饶是楚开这样见过不少世面的人，在这一刻也被吓得脸色剧变，身子仿佛被钉住了一般，在这一刻竟完全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鸟群冲向自己。

　　“母亲，您快停下来吧，父亲他方才只是在说玩笑话罢了，并不是真的不相信女儿的话，所以请您不要生气。”楚沁月见状，忙露出焦急的神色，开口解释起来。

　　原本直冲向楚开的鸟群，在听到这话之后，竟当真奇迹般地来了个急刹车，擦着楚开的脸往半空中掠去，惊得在场不少人都忍不住发出惊呼。

　　这实在是……太玄乎了！

　　“父亲，您没事吧？母亲她并不是真的要伤害你，只是因为你执意不相信我的话，她才会如此的。”楚沁月颇为担忧地看着楚开，表情十分逼真，只是“执意”这个词却用得有些耐人寻味。

　　眼瞧着那群鸟儿终于离自己远了些，楚开这才急促地喘息起来，原来方才因为太过害怕，他竟然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父亲，您没事吧？”见楚开脸色难看、呼吸急促，楚沁月不禁更担心了。

　　楚开张了张口，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到了这个时候，他真是不敢再不相信楚沁月的话了，但若在这个时候承认自己相信了她的话，那不就等于是在自打脸吗？

　　楚沁月自然看出楚开的踌躇，心中不禁冷笑，这样的男人，当初母亲怎么会看上他的呢？

　　只是这人毕竟是她名义上的父亲，有些事可做，但却不可过，吓一吓他便也是了，但若真的因此让他丢了面子，只会对母亲和自己的名声不利：“父亲，母亲只是因为太过思念您，还有我和几个姐妹，才会忍不住回来看看的，您千万不要怪她，好吗？”

　　“我……”楚开的心跳在这一刻仍然十分急促，脸色自然也好看不到哪里去，就连声音里都带上了掩饰不住的颤抖，这导致他只吐出一个字，便不敢继续再说下去了。

　　“母亲，我知道您是因为太过思念父亲，才会回来的，眼下你也看过父亲和我们了，想必也能安心地离开了吧……”楚沁月对着半空柔声开口，神色柔和到不可思议。

　　诡异的事情再度发生，原本一直徘徊不去的鸟群，在楚沁月的话音落后，竟结伴绕着楚沁月飞了一圈，然后四散飞去，不多时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楚开看着眼前的场景，只觉得头皮发麻，还下意识地吞了口唾沫。

　　“父亲，母亲已经走了，不过我想她一定会在天上看着我们的。”楚沁月似带着薄雾的眼睛直直地看着楚开，声音轻柔地不可思议。

　　然这话却让楚开下意识地打了个哆嗦，险些被自己刚咽下的那口唾沫给呛着了，他烦躁地挥了挥手，只想尽快让楚沁月消失在他面前：“好了，你赶紧回去吧。”

　　“父亲放心，我一定会代替两位姐姐好好陪着母亲的，也请父亲一定要尽快请大夫为两位姐姐瞧瞧身子，她们方才的样子实在太吓人了了。”楚沁月行了礼，又关心了姐妹两句，这才转身回到灵堂里去了。

　　而此刻除了她之外，只怕再无人敢跟进灵堂里去了，只除了一个例外。

　　“三小姐，你当真不能告诉我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吗？”沈洛此刻真是好奇极了，开始时他还以为楚沁月定是用上了什么香料，才叫那些鸟儿做出那般举动。

　　然而看到了方才的事情后，他又不禁开始怀疑起来，这世间真有什么香料，能让听不懂人言的鸟儿乖巧听话到那等程度吗？

　　这个问题几乎不用想，便可找到答案，所以他才会愈发想要知道，楚沁月究竟是怎么做到这一切的。

　　若非之前已经从楚沁月的口中得知这件事乃是人为，方才他甚至都要以为那真的是成国公夫人回来了。

　　楚沁月看了沈洛一眼，有些无奈又认真地叹了口气：“这件事，我真的不能告诉你。”

　　沈洛听得也很无奈：“你说过我不是坏人，为什么不能告诉我？”

　　“因为这是一个秘密，只有最亲近的人才能知道的秘密。”楚沁月微微一笑，转过身跪在了母亲的棺木前。

　　一瞬间，沈洛竟有一种冲动，想要询问楚沁月，如果才能成为她最亲近的人。

　　但这仅仅是一瞬间的冲动，情绪过后，他轻吁了口气，目光深邃地看了楚沁月一眼后，动作利索地离开了灵堂，然后不打一声招呼地离开了成国公府。

　　他现在已经没有必要继续在这里待下去了，因为他已经找到了想要的答案。

　　正在安心陪伴母亲最后一程的楚沁月并不知晓，方才发生在灵堂的事情在此刻已经传到了她名义上的祖母，也就是成国公老夫人的耳中。

　　老夫人身为长辈，不参加儿媳妇儿的葬礼倒也说得过去，但这并不代表她便不关心前面发生的那些事儿。

　　“你说的是真的？”听了外面传进来的话，老夫人的目光不禁闪了一闪，下意识地看向带来消息的陈妈妈。

　　陈妈妈是她的陪嫁丫鬟，跟了她三十多年，一直最得她信任，但这消息实在太过匪夷所思，叫她不免有些不敢置信。

　　陈妈妈抿了抿唇，目光也有些闪烁：“奴婢先前也有些怀疑，但问了几个下人，都说确实是瞧见了那东西。且大小姐和二小姐那边，也确实像是被吓着了……”

　　言下之意，虽然她没有亲眼瞧见，但这事儿应该是八jiu不离十了。

　　“竟然发生了这样的事……”老夫人的面色紧绷起来，身在这个世道，尤其是到了这个年纪，多是相信gui神之说的，对这等事都是忌讳得很。

　　陈妈妈怕老夫人多想，可一时间却又想不出什么安慰的话来，只能强笑着道：“老夫人，奴婢听那几个下人说，夫人该是回来看望三小姐的，并没有旁的意思。”

　　“怎么这样说？”老夫人微微凝眉，脑海中闪过一张总是带着怯懦的小脸儿。

　　陈妈妈斟酌了一下，才低声道：“夫人回来的时候，似乎只有三小姐能听到她的声音，也只有三小姐，没有被这件事吓着，反倒表现得十分平静，还将从前跟着夫人的王妈妈及其女儿要到了自己院子里。”

　　闻言，老夫人下意识地动了动手指：“三丫头不是一向……”性子平板，又懦弱胆小的吗？怎么会做出这等举动？

　　毕竟是做人祖母的，后面的话老夫人不方便说完，不过这并不影响陈妈妈领会她的意思：“可不是嘛，只是毕竟经历了这么大的变故，三小姐年岁又小……”

　　因为发生巨变，而令人的性情在一夕之间发生改变，这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这么想着，陈妈妈忍不住叹了口气，三小姐性子绵软，现在又没了亲娘，这以后的日子呦……

　　闻言，老夫人也沉默下来，她年纪大了，又怎么会不喜热闹，不想让儿孙绕膝旁？

　　只是身在这国公府中，又有哪个晚辈是真的将她当做亲人一般亲近、爱戴？不过是顶着一个“孝”字，过来走动走动罢了，她也就跟着应付应付。

　　对于楚沁月，老夫人其实印象并不深，她既不像大丫头那般性子活泼，也不像二丫头那般乖巧贴心，且每次过来，她都紧紧跟在自己的母亲身后，行了礼便不再吭声，老夫人也就懒得多关注这个孙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