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鸟语花香》送君十里

13、做个朋友

　　楚沁月忍不住颦眉，感受到沈洛的目光，又下意识地移开目光：“世子爷这话是什么意思？”

　　“先是让这群雀儿绕着贵府的王妈妈母女转悠，接着又让它们飞来了这里，闹得众人都以为灵堂这里闹鬼了，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沈洛的目光直直地盯着楚沁月，脸上似笑非笑，眸中却带着探询和疑惑，似乎还有什么更深的含义，“只是这一切安排得虽好，却有一点没有安排周全……”

　　说到这里，沈洛故意停了下来，楚沁月下意识地抬眸看过去，等望进沈洛的眼睛里，看到他眸中明晃晃写着的“果然如此”四个大字，她这才意识到自己一不小心暴露了。

　　鸟儿的本性便是如此，对那些深怀恶意的人，它们总能保持机警与敏锐；但对于那些没有恶意、或是心怀善意的人，又太容易放松警惕，甚至产生依赖。

　　此刻的楚沁月都有些讨厌自己的这种本性了，不然也不会被沈洛一句话就勾得漏了馅儿。

　　不过既然已经被对方看穿，楚沁月索性也不再继续装傻，直接利索地反问道：“那我究竟是哪一点没有安排周全？”

　　“你大概忘了，雀儿只是寻常的鸟儿罢了，若这里真是闹鬼，那飞来的又怎会是雀儿？”沈洛眨了眨眼睛，心中则是越发觉得，这位成国公府的三小姐真是全然不似传言中那般无趣啊。

　　楚沁月将这话思索片刻，这才恍然大悟，她作为鸟儿时并未在意这些，但在人类中，似乎确实是将喜鹊当做报喜的鸟类，而将乌鸦当做丧事的象征，难怪沈洛会有所察觉啊……

　　“原来如此。”楚沁月点点头，她虽然接受了前身的记忆，但难免还存留些许本性，看来日后更需多加注意才是。

　　而楚沁月这副面有所思，又虚心受教的样子，则莫名地让沈洛的嘴角勾起了一丝笑意，面前这个丫头，怎么会如此可爱？可爱到叫他难以移开目光……

　　而事实上，大概连他自己都未曾发现，从见到楚沁月开始，他的目光便不曾离开过她。

　　从最初小花园里的初遇，到目睹这小丫头不卑不亢地为那两个下人求情，再到此时见她神色镇定地站在自己面前，眸中却隐隐露出反思之色，沈洛越来越觉得这个女子实在叫人琢磨不透。

　　可她的目光偏又清澈异常，仿佛什么都写得清清楚楚，叫人一眼便能望到底。

　　这样矛盾的两种感觉同时放在这个年仅十二岁的少女身上，却反倒显得和谐起来，既让这个少女显得纯真灵秀，又多了份神秘与内敛，让人怎么看怎么觉得舒服。

　　这种感觉对沈洛而来，既陌生，又古怪，就连他脸上那万年不变的轻佻神色都跟着变得古怪起来：“三小姐，你还没有告诉我，你究竟是怎么做到这一切的？”

　　“这个问题呀，”楚沁月重新抬头看向沈洛，故意拖长了语气，等对方面上露出明显的好奇，她才狡黠地道，“我不告诉你。”

　　“……三小姐真是顽皮，”沈洛有些无奈地看着楚沁月，但心情却莫名地又添了几分愉悦，“那你能否告诉我，你是如何将这些人吓出去的？就算见到这群雀儿又飞了回来，也不该将这满屋子的人都吓跑了吧？还有这个……”

　　说到这里，沈洛的目光落在了被吓晕在一旁的楚沁玉的身上，努嘴道：“还有这个，怎么就直接被吓得昏过去了？”

　　对于这个问题，楚沁月其实也是有些疑惑的，她之前只想着让鸟儿回来吓吓这些人罢了，却没料到会把这些人吓成这样。

　　她仔细回想了一下，之前那些鸟儿飞进来的时候，灵堂中的众人虽然也表现得十分惊恐，却也并没有被吓得失去理智。

　　所以……应该是在她说出了那句话后，楚沁兰才惊叫着跑了出去？

　　“我想他们可能是被我吓到了吧。”楚沁月有些尴尬地道，虽然她并不觉得自己当时所说的那句话有多恐怖，但眼下的情形似乎确实是这样。

　　沈洛正要再问什么，就见楚沁月突然神色紧绷起来：“我父亲这就要过来了，你快些出去吧，虽说这里是母亲的灵堂，但毕竟没有旁人在了。”

　　楚沁玉虽然就在一旁，但毕竟还晕着呢，如此也确实算是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了。

　　“如此，在下便就此别过了，”沈洛回头往灵堂外看了一眼，却并未瞧见楚开的身影，心下虽疑惑，但见楚沁月不像是在故意借此赶他走，便也没有多问，只是临跨步前，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三小姐，我们说了这么多的话，现在算得上是朋友了吗？”

　　说完这话，沈洛便又有些后悔了，他曾说过不知多少轻佻无礼的话，但唯独这次，竟有些担心会唐突了佳人。

　　只是没等他开口收回这话，就听楚沁月含笑点头道：“恩，当然了。”

　　当然了？沈洛没出口的解释顿时卡在了喉中，身为一个待字闺中的大家闺秀，面对这等近乎孟浪的问题，难道不该是羞愤交加、断然拒绝的吗？

　　可是楚沁月是怎么说的，她竟然说“当然了”？

　　“世子爷，我父亲真的快要过来了，你还是赶紧出去吧。”楚沁月因还在思量着接下来的事情，故而并没有注意到沈洛细微的神色变化。

　　方才有只小雀儿过来告知自己，说楚开此刻已经得知了灵堂闹鬼的事情，并且已经去看过仍处于惊吓状态的楚沁兰了。

　　据雀儿所言，他此刻正怒气冲冲地往灵堂赶来，显然是来者不善，她还需谨慎对待才是。

　　“那好，若是你再遇到什么麻烦，尽管叫我便是，我就在外面。”沈洛稳了稳心神，交代几句后，便利索地从偏门出了灵堂。

　　楚沁月站在原地静默片刻，等隐约见到楚开的身影后，这才急匆匆地冲了出去：“快来人呀，二姐姐被吓晕了，快来人呀……”

　　此时灵堂外虽然已经乱成一团，但仍有不少胆大的客人看热闹似的站在那里，眼睛直往灵堂里看，见楚沁月跑出来，眼中顿时露出恐惧与八卦并存的目光。

　　“你们几个，快进去将二小姐扶回房休息，现在天凉，千万不能让她在惊吓之后再受了凉。”楚沁月余光一直注意着正大步走近的楚开，脸上却故意写满了焦急与担心。

　　几个婆子此刻都是战战兢兢的，脸上写满了恐惧，听了楚沁月的吩咐，也没人敢往灵堂里迈，只站在原地用眼神互相催促，希望有人先跨出这一步。

　　楚沁月刚要催促，结果一抬眼，便瞧见了离自己只有几步远的楚开，忙迎了上去：“父亲，您总算来了，我实在使唤不动这些下人，您快让这些下人去灵堂中将二姐姐扶起来吧。都怪我力气太小，刚刚试了几次都没能将她扶起来……”

　　这样的话说得确实是实情，毕竟方才那几个婆子确实没有听从楚沁月的吩咐行事。

　　但这话在外人听来，却仿佛是在说楚沁月虽然身为成国公府的三小姐，却连自己府里的下人都使唤不动，处境着实可怜。

　　楚开怀揣着满腔的怒意而来，然而此刻面对着楚沁月泫然欲泣、又满怀自责的脸庞，一时间竟有些发作不出，只能烦躁地瞪向那几个仍畏畏缩缩的婆子：“你们几个，还不快进去将二小姐扶起来？若是她当真受了凉，我唯你们是问！”

　　国公爷和三小姐可是不一样，若是真惹恼了他，说不定连自个儿的小命都保不住了。

　　几个婆子就算再是害怕，此刻也不敢违背楚开的意思，只能哆嗦着手脚往灵堂里走去，而她们的举动又恰好验证了方才楚沁月的话，引得围观的宾客纷纷投来异样的目光。

　　说来楚沁月虽然行三，但却是成国公府名副其实的嫡出小姐，也是府上唯一的嫡出，却没想到堂堂一个嫡出小姐，在府里受到的竟然是这样的待遇。

　　不多时，那几个婆子便将脸色煞白、昏迷不醒的楚沁玉扶了出来，几个人的腿很一致地在左右抖动。

　　“玉儿，你怎么样？”楚开担心地唤了一声，不想让外人看了笑话，又利索地吩咐道，“你们几个快将二小姐扶回房去，再让青……何姨娘去请个大夫帮她和大小姐瞧瞧。”

　　几个婆子此刻真是恨不得直接飞离灵堂，自然连连应是，忙扶着楚沁玉往一边的抄手游廊去了。

　　楚沁月在一旁安静地看着楚开是如何表达对楚沁玉的爱护和关切，记忆中，他似乎从不曾用如此真性情对待过楚沁月。

　　“方才究竟是怎么回事？”将楚沁玉都安排妥当后，楚开自然要开始追究责任了。

　　这样质问的语气和冷硬的态度，与方才面对楚沁玉时相比，简直是天差地别，楚沁月忍不住在心中叹息一声，面上则是露出一抹天真的浅笑：“父亲，您可能还不知道吧，方才母亲又回来看我们了呢，我还听到她和我说话了。只是我也不知为何大姐姐和二姐姐会如此害怕，母亲回来看望我们，这分明是好事呀，难道她们都不觉得高兴吗？”

　　说着说着，楚沁月的神色已经从欣喜变为不解和难过：“她们之前明明说过对母亲很是思念的呀，怎么现在母亲回来看她们了，她们反倒会如此害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