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惜同学少年》利夏尔

26、惜同学少年26

　　惜同学少年26
　　没有人对你说过吗？
　　大概是这样的。
　　你总是有这么一点儿冷漠，她对他说。
　　沉默了片刻，他便微笑着说：我真的不清楚，我只关心我的工作在别人眼里看来是什么样子的。
　　那是因为什么？
　　没有什么，因为我自己，我就是这个样子。我的母亲由着我，她知道我就是这样，这并不妨碍工作。
　　但是你的琴不是这样说的。她看看他的竖琴，说。
　　琴？也许吧。
　　两人笑起来，之后就不再做声。
　　我曾经想象过。伊莎贝尔突然用一种落寞的语气说：我曾经想象过，我要做一个流浪剑客，有走不完的山，过不完的水，看不完的世态，人情。我也曾经想过，将来做个将军，征战远方……可是……女人还是做不了这些。
　　为什么？
　　从我很小的时候就知道了。她自言自语地说，我是女人，所以我不能走太远。生理的虚弱决定我不能走太远。
　　不是不能，是不想。你现在……能走得很远，你能替我去看看我看不到的地方。他说：除了人界。整个魔界，甚至与魔界相连的……广大的里世界，你都可以去。因为你已经摆脱了人类的生理限制，成为半个魔族了。
　　我很想像是男孩一样，走很远。她说：因为当年死去的是我的弟弟而不是我，所以我的父母认为是我给我弟弟带来的厄运。他们不止一次地对我说，我的弟弟恨着我。
　　他得了病吗？
　　是的，肺炎。
　　有时间我可以帮你做一次招魂术。戴肯平静地说：我可以询问他，到底是他在恨你，还是你的父母在恨你。
　　伊莎贝尔也没有再提招魂术的事情。
　　她又说：所以我想象过，我是一个男孩，我叫……寇拉德。我是个骑士，穿着骑士的衣服和帽子，我有一把很锋利的剑。可是在现实中我却是一个女人，我叫伊莎贝尔，我可能会因为我的小孩而死，也可能会因为我的丈夫而死，但是，我不可能为了自己而死。
　　停顿了一下，她又语调柔软地说：所以我好羡慕那些男孩子，即便我穿上男装，我也变不成一个男人……可我不甘心，不甘心接受女人既定的命运：依附，被动，像是货品一样被某个顾客挑选走，为他生儿育女。而自己，却没有办法表达憎恨或者反对，因为自己是虚弱的，没有力量的。女孩子们无论做什么，都是男孩子们的影子。
　　死亡是很容易的，活着，接受自己，比死亡要难。戴肯说。
　　我不想自杀，一开始我想过，现在平静下来，我不想了。伊莎贝尔说。
　　谁都不想。
　　你帮我想想，除了自杀，我能在这里做什么？
　　他突然笑了：这我可帮不了你。因为在魔界，每个人都要为自己而负责。我不能随便决定你能做什么。
　　还是不行吗？
　　什么？
　　没什么，我是说写作的事情。一直以来我是想要写点什么，我想，如果我不是剑客，我会变成一个作家，或者是风尘女。我在穿胸衣的时候，会偷偷地用魔法将带子剪开，不这样做的话，我就没有办法呼吸，甚至失去了心跳和思想。
　　他语气里的随便让她感到震惊：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吧，又不是缺少纸笔。
　　我写了小说，你会看吗？
　　啊，或许会。他说完，又开始弹那首幽怨哀婉的《迷雾水珠》。
　　她就站起来，想要回到房间里去。
　　她听到他在她背后说：也许你认为身为女人的你，是男人的影子，但是我可以确定你不是我的影子。你和我绝不一样，一个人无法完全模仿另外一个，我们必然无法模仿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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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工作的缘故，我丢了我的翅膀，已经飞不远了，我必须为别人负责任。而你却可以，你还有一双残缺的翅膀，它还是可以飞的，如果你乐意的话，请替我飞。他说。
　　接下来的时间很平静。
　　伊莎贝尔写完了她的第一首诗歌。
　　他们的有意义的对话，好像是在那天晚上就戛然而止了，她开始在魔界各地游荡，什么也不记下来。有时候戴肯会出兵平静魔界的下层魔兽的狂乱，有时候他也会亲自出手，如果条件允许的话，她会赶去帮助他。
　　战斗结束之后就离开。他眼神复杂地注视着她。很多时候，她离开的路上会洒下一片深蓝水光和温柔的雨滴。她知道那是他施展的水系魔法，一种以自然力量为依托的治愈术，与法兰城的治愈术绝不一样。
　　第二年三月春暖花开的时候，她回到了城堡。
　　还是老样子。
　　她看到他和古雷顿分别抱着一叠文件往议会厅里面走。他还是穿着那件魔法袍，一如既往地，像是任何魔法师那样，美丽而憔悴。在他的身边，跟着一个五六岁左右的小孩子。
　　身体玲珑小巧，发色银白，眼瞳血红，神色安静而严肃，穿着一身全黑的，像是教士的服装。
　　一个小魔族，而且是等级颇高的欲魔。
　　王族。
　　他发现她将目光落在那个小孩身上，便说：伊莎贝尔，这是巴洛亚。
　　巴洛亚，这位是伊莎贝尔。
　　她点点头，她应该在图书馆中见过巴洛亚。
　　她又抬起头，和戴肯互相望了一眼。巴洛亚来到她面前，伸出手说：您好，伊莎贝尔小姐。
　　他的神色并不算是亲善，仅仅是平静，面无表情。
　　她迟疑了片刻，还是伸出手来，和他握手。
　　她陷入一种无法克服的失落感中，戴肯便说：巴洛亚，今天没有课。
　　他对两人笑了一下，便去议会厅了。
　　他要我陪你说话。巴洛亚看看戴肯的背影，回过头说。
　　是啊，说什么好呢。
　　说什么好呢？
　　她一边说着，一边在椅子上坐了下来。
　　伊莎贝尔有看过曼陀罗花田吗？
　　是的。
　　我就是从王宫地下的曼陀罗里出生的。巴洛亚说。
　　这个说法真浪漫。
　　她笑笑，不以为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