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惜同学少年》利夏尔

16、惜同学少年16

　　惜同学少年16
　　伊莎贝尔也没有邀请他到自己的房间来，而他认为作为一个人，应该是她先提出要求。他现在并不想要以权压人。
　　他走回去，在刚刚装过药的杯子里倒了一点酒。
　　你没必要将酒像水一样地喝。伊莎贝尔说。
　　酒钱会付给酒店的。
　　和钱没有关系，酒这种东西应该是在愉快的时候喝。愁眉苦脸地喝酒，仿佛有点愧对酿酒师傅的辛苦。
　　我知道的。
　　你很少笑。
　　笑这种情绪就是不可思议。能让一个人发笑的事物，在另一个人眼里就可能不那么好笑。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吧？能让我笑出来的事情，对你而言就不那么有趣。
　　你杀人的时候是笑着的吗？
　　那不是让我快乐的事情。
　　我却想问你为什么要发动战争。
　　我懒得解释这种事情，如果你乐意，请用自己的眼睛去看战争的起因是什么。因为你……还是将人类摆在受害者的位置上看待一切事物，我说什么，你也不会相信。
　　两人的对话到此为止，今天晚上也没有什么余兴去闲聊，伊莎贝尔实在是搞不清楚为什么给他买了一本魔法书回来，也许是为了报答他的救命之恩。
　　这种报恩之后又不能立刻离开的感觉的确令人不快，就像是酷热的夏天那样，汗水将衣服黏在皮肤上，又被热风吹干。
　　她想起了十四岁那年的夏天。
　　一开始她是不想去黑街的，但是凯伊说黑街有许多别处买不到的魔法素材。因此她便跟着众人去黑街了。
　　黑街市场的交易方式很简单，在黑街的市场，金钱和暴力是最有用的语言，而这一点，众人都不缺乏。
　　伊莎贝尔看着凯伊兴致盎然地挑选着各种各样古怪的魔法道具。这个时候，临街的两层小楼上，在她头顶，一面窗打开了。
　　戴肯从窗户里伸出头看了他们一眼。而伊莎贝尔的目光刚好和他碰撞到了一起。
　　戴肯。她说。
　　她注意到他的手上扎着绷带。
　　他怎么会在这儿？为什么会受伤？也许需要一个人对他说说话，一个体贴并且善解人意的人，主动找他聊聊。就可以知道他为什么会在黑街了。这样，他也可能有话讲了。她便走进那扇门去。
　　衣衫笔挺的管家走来迎接：小姐，有什么事情吗？
　　也没有很特别的事情。她说：我想要看看他。
　　请稍等一下。
　　管家悄无声息地走上楼，片刻走下楼，说：少爷答应见您。
　　少爷架子好大呀。她心想。
　　她可以考虑原谅戴肯，因为她觉得他那个样子的话，即便是休养一段时间也没有关系。他开始发育，个子高了，身体结实了，但是脸色苍白，白得像是失血过多。他没有穿魔法袍，而是穿着花边衬衫，衬衫的袖口像是马蹄莲一样展开着。
　　房间里沉闷燥热，阴暗，有着几件陈旧发黑的家具，冷冷的黑色调，家具表面华丽的金色花纹依稀可见，一个古怪的，像是几片铁做出来的东西，立在一个支架上，有一下没一下地转动着。一柄像是片刃剑的武器放在雕花铁架床边的桌子上，在那柄剑的后方还有一叠书和笔记。剑刃发暗，显然是用过的。
　　窗帘拉了起来，显然是为了遮挡外面浑浊的阳光，今天注定是个有风的日子因为昏黄的云块在天空飘过。
　　她对他开口说话：
　　你的家……就住在这里？
　　临时住在这里。他说。
　　别人对我说，过去，在这里……在黑街……是无恶不作的人的居所，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但是这里仿佛不太适合你。
　　你认为我该呆在哪里？
　　应该是在贵族的府邸，或者是王宫之中吧？
　　可是……为什么跟我说这些呢？
　　她和他保持开一点距离，他的态度有点淡漠，语音却是极尽温柔。她注意得到吗？现在她那双明澈的眼睛，就像是广场上的清泉水。然而那双眼睛，因为他的处境而担忧，他注意得到吗？
　　怎么伤的？她问。
　　这可不能告诉你。
　　片刻之后，他说：假如我将最想要说的，直截了当地说出来，也许你就会转身离开，再也不会理睬我。它有不可避免的一面。
　　不敢对我讲吗？
　　是的。
　　与我有关吗？
　　也许。
　　那用不着讲。她说。
　　谢谢。
　　他让她想起宫廷匠人制作的陶瓷人偶，被繁复精美的花边，缎带和丝绸包围着，沉睡在黑色盒子里的人偶，精致无比，却没有生命的气息。他难道一直就是这样的吗？一直就是？换了别人的话，别人会不会活跃一点？比如海斯，哦，海斯不是个适合黑街的孩子。戴肯，你去做什么了？为什么一连数月没有看到你的影子？
　　我去哪里？这可不能告诉你。戴肯摇着头说：就这么说，前一段时间我的确是去修行了。为了继承家业，我不得不这样做。
　　也许他是个黑街老大的儿子。伊莎贝尔想到：你看，在这个闷热不透风的房间里，他的手还是冷的，他还活着。他多能熬。也许根本不用推测他的身世，这个少年很强就是了。
　　其实在她没有看见魔王的时候，她就有了一个想象，当她确定自己的想象的时候，她便砍了他一刀。
　　她实在是恨他，不仅仅是为了国家，还有私怨。
　　海斯在楼下束手束脚，他能够听到戴肯和伊莎贝尔在说着什么，之后就没有声音了，一片沉闷的寂静，他骤然出了一身冷汗，在走来走去的时候他感到了一阵凉爽。戴肯住在黑街这件事情让他们感到了一阵慌乱。这未免让人感到意料之中，情理之外。
　　你瞧，这是怎么回事？凡波尔夫也在他背后抱怨。
　　他说：沦落黑街的小公子，就是这么回事。
　　之后，海斯便推翻了自己的话：也许不是沦落黑街的小公子。在这里，贵族平民都一样。
　　他的语速很快，仿佛是要摆脱背后追着他的危险一样。
　　多年以后骑士海斯以温和的声音对身穿魔公主礼服的女儿说：我一开始就知道你是谁的女儿。从你偷偷地去黑街酒馆喝酒的时候，我就知道，你的酒量实在是和他一模一样，可是你还是喜欢喝冰奶昔。

作者有话说

　　萝太戴肯的保鲜期也就那么两年。长高了就不是萝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