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惜同学少年》利夏尔

10、惜同学少年10

　　惜同学少年10
　　她在走。
　　好像是走了整整一个月那样，脚步从轻快变得沉重。森林到了尽头，脚下是厚厚一层柔软的落叶，没错，就是那样。她停下脚步，她有点害怕，就像是很小的时候，她每次回家，母亲总是木着一张脸，瞪着一双疲倦的眼睛，问：你还知道回来？我还以为你死了呢。
　　最让人害怕的是父母失望的脸色，这意味着暴力。如果自己不再回来，那么他们是否会为自己而失望呢？
　　必定会的，他们希望女儿按照他们铺设的路走。
　　走不动？
　　戴肯回过头，问。
　　她不说话但是眼泪无声地往下落，她的脚步停住了，没有勇气迈出第二步。一条河阻拦在她的面前，可是地上没有真实的河水。他知道她需要一些时间去适应事实，便不再说话，安静地看着她。
　　走吧。
　　片刻之后，她深深地舒了口气，对他说。
　　好。
　　她想问戴肯这些年在魔域到底是在做什么，也许他是做着冒险者的工作。她自欺欺人地这样认为，魔王？不，他才不是什么魔王。她也不记得她是来做什么的，现在地面上甚至只有她一个人。她曾经梦见自己变成一个男孩，她曾经梦见那个男孩死了，死在刺杀魔王的战斗中。她梦见自己在凶险的海洋上随波逐流，一连几天几夜，漂浮在冰块与墨兰的水交织的洋面上，最终还是难逃劫数沉在了冰冷刺骨的深海里。
　　很多情况导致了她现在感觉自己精神错乱和抑郁。比如失败，在法兰城，失败是存在着的，如影随形，即便她在法兰城几乎找不到对手。可是她不能像是现在已经成为王妃的海莲娜那样，在礼仪教室的椅子上一坐就是一下午，像是石像那样安分地坐着。比如礼仪教师的藤鞭，除此之外还有法兰军营之中发生的那些事情：吃不饱，因为工事做得不好就要挨鞭子，头昏脑涨，喧嚷的说话声，军官与士兵之间隔阂深重，除了魔族来临的时候能够暂时团结起来，其余的时候就是散沙一团。
　　脑子里越来越乱，越来越冷，突然在今天，在戴肯带着她走出丛林的这一天，她的脑子再也不乱了，因为再也没有必要去想任何东西。随便吃些什么，再摘一个果子吧？又不是有毒的果子，吃下去也没有关系。世界就剩下自己，在林间游荡也没有关系。夜晚的气味就是露水，雨水和树叶的气味，这是魔族的气味。
　　她走着，心伫立着，伫立在记忆之前。她失去记忆了？不，那些记忆只是隔了一层纱，她怕弄丢，所以锁了起来。可那是什么呢？已经发生过的事情她已经不再记得，那是什么呢？她还记得海斯，还记得凯伊他们，凯伊做了魔法师，为了逃脱兵役在外走南闯北，凡波尔夫是要继承武术教室的，瑞依没再念书，去工作了，尼耶尔身体不好，所以她住在城里继续完成学业。
　　走不动了她便坐下来，她也没有对戴肯说话。她感觉他重新将她抱了起来，她感觉他实在是没有剩下多少力气，因为他用了魔法，又流了血。
　　让我休息吧。她说。
　　不，现在可不能。
　　你会和我一起倒在外面的。
　　如果出现那种情况我会将飞龙叫过来。
　　我不会体谅你这种毫无智虑可言的做法。
　　是的，我也感到匪夷所思，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做。
　　我不知道要说什么好。
　　戴肯便考虑了片刻，回答道：那我们就骂海斯。
　　为什么？
　　因为只有这件事上，现在的我们有共同的语言。
　　还是不要骂他了。
　　是的，应该尊重他。
　　海斯总是小团体中最容易出丑的一个，在魔法课上经常犯各种各样超出人们的想象的错误，魔法教师责骂他，说他连凡波尔夫的水平都没有达到，于是两个男孩便脸色通红地站在那里，稳稳地保持住魔法课程成绩倒数第一和倒数第二的位置。也因为偶尔来上一次课的戴肯总是毫不留情地指出他的错误到底犯在哪儿，一句话就让海斯手忙脚乱的缘故，海斯同时也恨透了戴肯。
　　在那儿。戴肯突然说。他看见加兰德带着一队人过来迎接了。
　　加兰德，伊莎贝尔说。她记得这个人，她记得自己用一把普通的双手剑就将他的战斧砍成两段，之后趁着他没有反应过来便飞快逃走，那应该是拜托了武神血脉突然爆发的洪福。
　　大概是很多天了，陛下。加兰德说：我觉得很遗憾的，我不会将这几天的所见所闻都写出来变成一部小说。
　　戴肯沉默地点点头，说：古雷顿会写。
　　不，我是说，这太有戏剧性。加兰德一边说，一边看伊莎贝尔：一个人类，而且还是雌性的人类，竟然把我的武器破坏掉，想起来真是荒诞。
　　伊莎贝尔不是普通的人类。戴肯稍微提高了声音，说：她是武神与人类的后代。她有一个姓，姓卡西尼。
　　只有贵族才有又长又荒诞的姓。伊莎贝尔想到。
　　陛下，我对姓的问题倒是不懂。加兰德说：不过既然是武神的后代，那我也没有任何理由轻视这个人类了。
　　加兰德，图书馆中的书有很多，你随时都可以看。如果你不读书，那……连我也没办法让你自动懂得这些东西。
　　但是我懂得爱情。加兰德说：陛下，我识字。所以我知道，当一个人爱上另外一个的时候，会将那个人放在最重要的地方，最好是面前，然后会爱上那个人。
　　你是否也喜欢上了什么人？戴肯这时候问加兰德。
　　不，只是我想要看一些关于人文的东西。
　　好好研究你的法兰历史，加兰德。戴肯不客气地说：我一直都知道，你平时喜欢的是什么书。对于你的形象而言，这些书很不符合你。
　　加兰德倒毫不介意。
　　我们的陛下还是个童男子，所以介意我看的书，不过我觉得他很快就不是了。加兰德说。
　　如果在法兰，这种不讲究身份地位的玩笑可能会惹来杀身之祸。伊莎贝尔想着。我在想什么？我醉了吗？是的，吃了那个有酒精的果子，那个恐怖的果子。
　　所以我在一小时内，不想要理睬加兰德这个说话从来不看气氛的家伙。可是，伊莎贝尔，你怎么睡了？在吃药之前还不能睡。戴肯说。
　　我没有睡。她咕噜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