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上离骚》猫一只

3、第 3 章

　　天蒙蒙亮的时候，欧阳少恭便出了门，只是，却不是去早朝。因平南王府本就是藩王，这在京城的王府说来到似是个王府的别馆，除了每回长公主回京省亲外，多数时间，是只有若干奴仆在的。自然欧阳少恭这小王爷也是不用如三公九卿般列在朝堂之上。
　　欧阳少恭嘱咐坚城，莫要去打扰了王妃，便径自外出了，只是临到了门口方才说，早膳前定会回来。
　　坚城看着他家小主子走远，不由得无奈笑了笑，欧阳少恭啊，除了在战场上是员猛将，要说平日里到真没什么小王爷的架子。若撇下那些赫赫战功，这二十三岁的小主子，其实反倒像是个孩子。
　　坚城，是看着他家小主子长大的，看着他从蹒跚学步，牙牙学语，到提着木剑挥舞，再后来年仅十岁便跟着王爷上了战场，学练兵，学布阵，学攻城，到了十六岁已是先锋小将，自打十八岁那一年一战取了敌军将领的首级，欧阳少恭的名字到了今时今日，早已经与他家父王一般，响彻朝堂。可他父王二十三岁时，早已经迎娶了王妃——沁如长公主。而小主子呢？虽身边有时也会有些莺莺燕燕，可多数都是些上不了台面的女子，欧阳少恭也从未曾留心过。为了这事，沁如长公主可没少长白头发。可小主子呢，却依然故我。当然，除了感情的事，小主子有些忤逆外，素日里到真算的是个孝子，因而欧阳少恭现下里去哪，坚城心下多少是知晓。
　　许是在军营里处惯了的缘由，每日的清晨，欧阳少恭必然是要起身锻炼的，不是弓箭，便是骑御，又或是绕着路，一路小跑。只是这日，欧阳少恭一路小跑，便从朱雀街跑到了平安里。要说这朱雀街毗邻皇城，是京城里极富贵人家方能住得上的地方，这平安里，说来却是整个京城里颇为下等的贫民群居之所，循着常理，欧阳少恭是断不会一路小跑到这么个地方来的。可偏偏，这里有这么个怪老头——老七头。
　　旁人只道这老七头怪异，每日里只售卖100碗豆腐脑，200个茶叶蛋，卖完了便就一天休息。当然，这事原也与欧阳少恭无关，可偏偏，这老七头在平安里卖了三十年豆腐脑，可偏偏，当年父王与母妃定情的便是这老七头家的豆腐脑，所以，欧阳少恭便不得不来这平安里了。即便欧阳少恭闹不明白何以父王和母妃的定情物竟是一碗普通的豆腐脑，可王妃却是每次回京都惦记着这豆腐脑的，
　　今日里恰逢了是腊月初八，而母妃又是虔诚的佛教徒，身为独子，欧阳少恭自觉今日里定是要买着那豆腐脑，回去哄母妃高兴的。
　　待得到了老七头的摊子前，才发现老七头竟也是刚刚开铺，许是因为时辰的关系，路上的人倒也不多，老七头的店子门口，人也算不得多，只除了有几个上早工的苦力，到也没什么其他人。豆腐脑本就是小本的生意，即便是老七头的豆腐脑，自也不会金贵到哪里去，权也不过是贫苦人家的吃食。欧阳少恭到的早，点了一碗便在铺子前的桌上挨着吃了起来，说来，这味道却也不错，只是对于吃惯了珍鲜的欧阳少恭来说，寡淡了一些。
　　“老板，来一碗豆腐脑，带走”似曾相识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欧阳少恭抬头一看，一个一身素白的人站在了摊子前，洗的有些磨损了的衣服，却难以掩饰那人的气质，若水中仙子一般，欧阳少恭的脑子的，突然便就闪过了“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这样的诗句来。
　　“白老板又来给陵大官人买豆腐脑啊” 老七头打趣着，惹来了那白衣男子轻轻的点了点头，街里街坊的，他与陵端的那些个事情，这些老街坊们也是门清的，陵越便觉得，这也没什么藏着掖着的必要。
　　听了老七头称呼那人为白老板，欧阳少恭方才想起，这声音是哪里听到过，白玉京。
　　待得那人走了，欧阳少恭状似无意的问着“那就是白玉京白老板啊？”
　　“可不就是白玉京么”因着不忙，老七头便也就和这年轻后生，谈论了起来。
　　“那陵大官人？”欧阳少恭倒是很好奇，说不上个缘由来，仔细想想又觉得自己似乎八卦了，左右无他，怪只怪这京城闷得慌，欧阳少恭便算是给自己找了个继续八卦的由头。
　　“哦，陵大官人啊，说好听的，叫他一声大官人，说不好听了，不过就是一个靠白玉京吃软饭的瘸子罢了”一旁的其他食客听了是在谈论白玉京，便也凑了过来。
　　“呵，我看也是那陵端有本事，你就算是想吃，还吃不到呢”这世上本就是有些人吃不到葡萄便就说葡萄是酸的。
　　“去去去，吃完了赶紧滚” 老七头不耐烦的赶人，回头又看了看白玉京走去的方向，叹了口气“也是苦命的人啊……”
　　“哦，七公此话怎讲？”欧阳少恭听了这话，倒是来了兴趣。
　　老七头呢，看着眼前这个看似富家子弟的男子，却全没有那富家子弟的骄纵气，叹了口气道“想那陵端，原也是这戏台子上叫的上名字的主，当年可算是迷煞了一群太太小姐，还有个‘京城第一武小生’的由头，若不是为了白玉京，也不会断了那条腿”
　　老七头越是如此说，欧阳少恭便越是好奇，可即便好奇，却也不催，老七头看了看这男子，便继续到“当年的白玉京，可是京城里数得上名头的刀马旦，尤其是演‘穆桂英’那一身飒爽，配上陵端的‘杨六郎’可算得上是双璧了。两人平日里也是好的不分你我的，谁都看得出，陵端对那白玉京，算是上心的，可那一年，前任兵部尚书黄世朗看上了白玉京……”
　　“老爷子是说，那个被革职抄家的黄世朗？”
　　“可不就是他么”洪七点了点头，继续道“黄世朗是千方百计想要得到白玉京，这陵端哪里肯，一来二去的顶撞，便被黄世朗指使府尹，随便按了个罪名给陵端，关进去的时候人还好好的，出来的时候，却已经……”说着，老七头也是无奈的叹了口气。“这世道……”像是突感觉得自己感触了太多，老七头立马拿出豆腐脑，似赶人一般，便将豆腐脑递到了欧阳少恭手里“来，小伙子，你要的豆腐脑，多葱少盐，打包好了”
　　欧阳少恭自是看出了老七头赶人的意思，便也提着东西便走了，只是边走边想，却觉得当年欧阳家把黄家扳倒的事件里头，似乎还隐隐含着什么，可究竟是什么，到却也说不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