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上离骚》猫一只

2、第 2 章

　　第二章
　　待到了晚间，陵越方才敢卸了那一身装扮，仿佛也才似了自己。只是经了方才那一闹，终究是有些疲累的，未曾进食的肚子空落了一天，刚才又进去了那许多酒，此间便似是火烧火燎一般的疼，真真是难受的紧。陵端也不知去了哪里，陵越轻轻叹了口气，这陵端，总是这么直率，谁若是欺负了他的家人，定是拼了命也不饶的，可不饶又能如何，戏子命薄，由来便是如此。
　　正在卸着妆，便听得外间玉姑的声音“诶呦，走路不会看着点啊？看这汤水，撒了我一身”玉姑，是这戏班子的班主，二十年前也是出了名的旦角，当时可算得上是红遍京城的主，可偏偏，许是姿态太高，最终却也未能寻的什么好归宿，倒是空耗了年华，都说美人怕垂暮，戏子何尝不是，待到真的登不了台的时候，旁也不过一身寂寥。好在玉姑也曾是个叫得上名头的名旦，便自开了个小戏班子营生，虽赚的不多，倒也能勉强度日。只是年岁上去了，这脾气也跟着上去了，这整个戏班子里，除了早已是名旦的当家台柱子“白玉京”是捧在玉姑手头的一块宝外，其他人，那打骂可是由着性子上的。
　　“玉姑，真对不起……”陵越听的明白，那是陵端的声音，低沉的，却有一种温暖似乎能将人的心焐热。
　　“哼……死瘸子，走路也不看着点”玉姑那傲慢的声音再次响起
　　“不准你欺负我哥哥”也许是这吵闹的声音，却是将陵端的妹妹陵果儿引了来，看着玉姑不依不饶的样子，便是不管不顾也想着帮着哥哥。
　　陵越在心中不由得叹了口气，两兄妹都是这样直率的脾气，莫怪玉姑没事便去欺上一欺。
　　“哼，死丫头，你还当你哥是原来的京城第一武小生啊？笑死人了！要不是我好心收留你们兄妹，你们早就饿死了”
　　“你……你胡说……”陵果儿似乎是被气急了，语气已经有了些哽咽。“你要不是因为白玉京肯留在这破戏班子，你才不会收留我们兄妹呢……”
　　“果儿，别在说了”陵端那略带低沉的声音在一旁劝着。
　　“我就是因为白玉京才收留的你们，你也不看看你哥这鬼样子，也不知白玉京是着了你们兄妹什么道，喝了你们兄妹什么迷魂汤，哼……”到底是在这戏子堆里混过来的人，什么话到了嘴边，似乎都能信手拈来。
　　“看我不撕烂了你的嘴……”说着陵果儿便是一心想要上去，陵端原是想要劝架的，却被果儿一手甩开，跌倒了地上。
　　只一会的功夫，陵果儿便与玉姑撕扯了起来，可玉姑却依然不依不饶，嘴里头骂着什么“死瘸子，吃软饭的”难听非常。
　　见这架势，陵越自是无奈，果儿这撒泼的性子，果真越大越难管束了，不得法，只得拉开了门帘，上前去将两人拉开，好在，陵越虽是有些纤瘦，可毕竟也是男子，终还是将两人拉了开，待到一旁安慰着玉姑“玉姑，何必与个小丫头斤斤计较”说着，又从怀里取出了些银两塞到了玉姑手上。
　　玉姑倒也不推辞，径自将银两揣进了怀里，口上却还是不饶的“诶，玉京啊，你看你造的这份孽啊，迟早有一天被这两兄妹给害死”
　　陵越无奈，看了陵果儿将哥哥陵端扶起，给了陵端一个安抚的笑容，却道“玉姑心疼玉京，玉京是知道的，可玉京即便是被端害死了，也是不悔的……”
　　玉姑冷哼了声，径自走出了门，出门的时候，又是与人冲撞了一下，骂骂咧咧的走了。
　　陵越走到了陵端身边，看着那双被汤水烫的有些红肿了的手，轻轻执起来，眼眶却是不自觉的红了“傻子……”
　　“越儿，不疼的，真的……”陵端被陵越执起手，看了看一旁的妹妹，脸上不由得赧然了。
　　“呵呵…，果儿妹妹，你这男嫂子可真会心疼人”与玉姑在门口撞上的不是别人，正是这戏班子里原来的台柱子——锦娘。
　　自打白玉京来了这戏班，似乎整个戏班都跟了白玉京姓，班主玉姑也是对白玉京千依百顺的。锦娘看在眼中，心下自是不忿。只是这白玉京的软肋太明显，于是，锦娘每回受了气，便去敲打敲打陵果儿，这妮子一听这话，准是会炸毛的，果不其然，听了这话，陵果儿哼了一声，头也不回的跑走了。
　　陵端自是想追的，可奈何陵果儿跑的太快，而自己的腿脚却是不方便，哪里追得上。陵越依然那样轻巧的笑着“算了，果儿丫头想开了便会回来，倒是你，这手红的，该好好上上药”
　　陵端不再言语，心里自也知道果儿的性子，怕是越追跑的越远，便也无可奈何跟着陵越进了屋子。
　　进的屋内，让陵端坐下，陵越便取了药为陵端细细抹上，这汤水的味一闻便知是解酒暖胃的姜汤，心下自是暖的，可嘴上却是嘟囔“这么烫的，哪里能拿在手上，明日里若是不能拉琴了该如何好”
　　陵端便也就这么静静的任由陵越为其抹药，那药本就不是太好的药，上了皮肤便是一阵的疼，可陵端也是忍着，一边还在安慰“不疼的，越儿……”
　　“傻子，你明知道我早已是千杯不醉，哪里需要这醒酒汤”说着，许是想起了往事，眼眶，微微泛着红。
　　“即便是不会醉，可终究这么多酒下了肚，哪里能不难受”陵端说着那话时，依然还是那样率直，可熨在了陵越心里，却似千般滋味上了心头。旁人看他们这些个戏子台面风光，哪里晓得这背地里的苦楚，也就只有晓得这苦的人方才能真的疼惜自己。
　　夜里，照顾陵端睡下，推开门，却见陵果儿站在门前，一副不知该进该退的模样，陵越依然是一副笑脸迎人的样子，看着这个年方十五的女孩，大好的青春，若是生在了普通人家，即便不富贵，也该是谈及婚嫁了，哪里需要在此蹉跎。
　　“那个……，谢谢你……”陵果儿有些羞涩的道谢，这样子，才像是个年方十五的女孩，没有了泼辣劲，倒也有些小家碧玉的味道。
　　陵越仅只是笑着摇了摇头，看着陵果儿说完了谢，便自往自己的屋子走去，就在陵果儿的脚跨进房门的时候，陵越似是自语一般道“我自不会扔下你们兄妹的……”，听到那甩得特别大声的关门声，陵越自是知道，陵果儿……是听到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