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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 1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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陵越是真的不懂欧阳少恭,自那日船上相谈却不欢而散后,那人天天来戏园子捧场,最早来,最后走,给最多的赏银,却不说话,不需陪酒,便是陵越上前谢礼,也是淡淡。日复一日,竟是没有一日落下的。饶是他天天如此静默在角落,可那样的一个人物在这戏园子里,又怎可能不扎人眼球。多少好事者揣测着这个小王爷现下里唱的是哪一出,是看上了陵越,还是看上了其他戏子?是来砸场子,还是来戏耍人玩?所以这日里,欧阳少恭递了名帖,邀请陵越饮酒,陵越竟是有了松一口气的感觉。
依然是望江楼,这回倒真的是三楼的轩字雅间,陵越到时,欧阳少恭竟是已经在雅间里坐了些许时间的样子,桌上备下的是上好的梨花春,一旁的唱曲女子正吴侬软语的唱着《春江月》,那琵琶调声声打在心间,倒是有些婉转呢喃的柔情,
见得陵越来,欧阳少恭作势便要打发那唱曲的女子下去,那女子倒也是个知情识趣的人,见了欧阳少恭的手势,盈盈拜了拜身子,便转身向着外头走去,走过陵越身旁时,微微侧目向着陵越微微一笑,便是旁若无人的走了出去,倒是陵越惊了一跳“纤纤?”
“怎么,可是与那女子相识?”欧阳少恭品着梨花春,不经意的问。
可这问题到了陵越耳中却似是别有用心“王爷说笑了,纤纤姑娘在这京城风月里,何人不识得”陵越微微躬身,有礼而淡漠的请安。
“越儿,此间别无旁人,何必如此拘礼?”欧阳少恭急忙上前阻止了陵越的行礼,只觉得陵越这般的淡漠,便是拿着那针尖在心头慢慢的扎着针,不疾不徐却是针针入了七分,带着磨人的疼。
被欧阳少恭引入坐下,陵越倒是真的不明白眼前这男人的态度了,客客气气里还夹杂了些拘谨,似是怕了他什么,他一个王爷,还有什么竟是怕了他这么个戏子?陵越便是如何也想不明白。“陵越与小王爷不过泛泛,不知小王爷此番邀了陵越来此,所为何事?”
“越儿……”便是陵越这不冷不淡的态度,欧阳少恭更是心里如装了十五个水桶一般忐忑,他一心思恋的人儿便在眼前,他想要不顾一切的去拥有他,可恼恨的却是眼前的这个人眼中有没有他,他竟是全然不知的,从没有如现在这样,对某一些事某一个人这般的不确定。
陵越打量着眼前的男人,心中也是不安的,眼前的男人口口声声唤得如此亲密,便像是他们之间真的有了什么。可偏偏,他与他,撇开雪中相送,酒楼解围,现在也不过是第二次私下相见,他心中想得是什么,他究竟想做什么,陵越是如何也揣摸不到。许是揣摸不到,所以便更是不安,刻意避开了欧阳少恭的眼神,低头看着桌上的梨花春,无意识的碰触着面前的酒杯,“王爷有些什么,便是直说的好”
“越儿,我……”欧阳少恭欲言又止,这是从未有过的,可因着面前的人是陵越,便是真不知该如何开口了,不是怕拒绝,只是怕若被拒绝了,以后便再也见不到了,于是便是踌躇了许久才决定将怀中揣了良久的物件取了出来,递送到陵越面前。
陵越看着眼前一个小小的锦盒,眼中有些疑问的看向欧阳少恭,见欧阳少恭不说话只一径示意他快些将面前的盒子打开,陵越虽思索着这锦盒中会是什么,却是想了半天也没有线索,只得将锦盒打开,内里是一块一看便知材质上乘的玉佩,上头刻着 “少恭”二字,那玉牌的底下之物,陵越却是熟悉的,那是他时时刻刻想要得到的,那是他日日夜夜梦里梦到的——命书,陵越的命书。
“这礼物,可欢喜?”欧阳少恭问着,语气里有一丝期盼,到了现在,若陵越还不明白欧阳少恭想要的是什么,便真的是个榆木脑袋。那样的人又怎可能在京城的风月场子里摸爬滚打了这许多年。
眼前的礼物,确实是陵越朝思暮想的,陵越一直以为那将是此生遥不可及的,可现在,那命书却是真正躺在他眼前,他触手可及,只要轻轻抬手便能拿到,可真的是他能得到的么?若是想要得到,付出的又该是什么?
看到了陵越眼中的渴望,向往,犹疑,欧阳少恭知晓,起码这一步,他是走对了的,有了这一份肯定,欧阳少恭才缓缓开口“越儿,与我一起回西疆,可好?”
陵越抬头看向眼前的男人,唇边泛起了微微的笑容,低下头,右手轻轻抚摸过锦盒中的玉牌和命书,却在欧阳少恭不经意的时候,眼中隐隐含着一丝自嘲,眼前的男人,怕也只是当他是个玩物吧……
看到了陵越唇边泛起的笑容,欧阳少恭似乎是得到了些肯定一般,将手覆盖到陵越空闲的那只手“越儿,你从未去过西疆吧,那里有极宽广的天空,永远挂着皎白的月,风吹在脸上虽然寒,却不会有渗人的湿气,那里的人单纯而热情,没有尔虞我诈,也没有两面三刀。”说着,欧阳少恭顿了顿,看向眼前的白衣男子,他未曾说话,欧阳少恭却感觉到,他是有些心动的,哪怕这心动不是为了他,便是继续道:“以你的才思可以在军中为我的军师,战时,我在前方征战沙场,杀敌御外,你在后方排兵布阵,思计降敌。平日里,我们白天可以骑马驰骋在草原上,夜里我们可以彻夜畅谈,谈古今之事,谈南北之物,可好?”
一句可好,虽是轻缓,却是重重的打在了陵越的心头,这样傲气的一个男子,现下里的这句可好,竟是带了浓浓的不安与讨好,饶是陵越铁石心肠,这带着祈求,带着情真的可好,也能使得人心头一颤,何况陵越本就是心思如水之人。欧阳少恭所描述的一景一物,一人一事,便是如历眼前,如何能不打动陵越,若真能忘了这些年在京城中所遭受的,去到那广阔的天地,看草长莺飞,看月明星稀,该是多好,可,这一切真的可能么?
陵越唇边泛起了自嘲的笑容,将手从欧阳少恭手中抽走,轻轻将锦盒盖上,一切的动作缓慢而清晰,一幕幕落入欧阳少恭眼中,欧阳少恭想要阻止,可偏偏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虚情假意,而或别有用心?”陵越抬头看向欧阳少恭,唇边泛起笑带着渗人的冷意
“不是的,越儿……”欧阳少恭试图辩解,可陵越眼中的寒意让欧阳少恭无法言语,是啊,是别有用心吧,说什么西疆美景,说什么战场并肩,皆只是想要拥着眼前的人,可,这能算是别有用心么?他只是一心的思慕他,喜欢他罢了,即便这份情本是不该存在于两个男子之间,可即是发生了,又能如何,他只是想要得到他想要的,又哪里错了?!
“小王爷怕是找错了耍弄的对象”陵越却像是不给欧阳少恭任何机会一般,继续道“我陵越即便是再轻便,也断不会任由他人轻薄”
“轻薄?你便是如此看待我的么?”欧阳少恭笑道,可笑中带着一丝苦涩“自你我相识,虽时日不久,可我何时不曾以君子之礼相待于你,难道,小王的这份情义,在你眼中,竟便是轻薄了么?”
“我若回答是,小王爷可否就此放了陵越?”任由欧阳少恭以手掐住了他的下巴,陵越却是不曾反抗,仅仅是抬头看着,可眼角的冷淡便是如一根泛着青光的芒刺一般,刺入了欧阳少恭的心头,那上头泛着的隐隐青光,便是名为“爱”的毒药。那毒便是在埋入心头的一瞬间,已经痛过了四肢百骸,欧阳少恭便是觉得,那痛一针一针扎在了骨子里,整个心脏便是被一个无形的手掌牢牢握在手中紧紧掐住了一般生疼生疼。
“好,我放了你,放了你……”欧阳少恭松开手,转身便欲离开,只觉得留在此处,哪怕是多一刻,那生疼的感觉也能将眼眶中的水汽蒸腾出来。
“小王爷”身后依然是那能让人心醉的声音,不紧不慢的响起,欧阳少恭便是不由自主的回头向着声音的主人看去,从来不曾有过的被动,从来不曾有过的乞求,带着最后一丝的期颐。
“莫忘了你的东西”陵越却是如看不到欧阳少恭眼中的神采一点点灰暗淡漠下去一般,将桌上的锦盒又送至了欧阳少恭面前。
欧阳少恭看到那锦盒, “好,好一个陵越” 恨恨的夺过,转身似是逃离一般的身影,印入了陵越的眼中,陵越似是用尽了此生所有的气力一般,颓然的跌坐在椅子上,一滴泪顺着面颊,下巴,带着不舍,带着眷恋,最终,滴落在了面前的梨花春酒里,泛起了阵阵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