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结》紫陌微微

7、 第七章 神仙的窃听器（捉虫）

　　站在方府的大门口，闲梦长长地舒出一口气，她微微抬起的手臂刚刚摸到朱门，大门却忽然打开了。

　　寻真跨门而出，身后跟着一大片熟悉的和并不熟悉的凡人。走在前头的是方员外，身后跟着他的夫人谢氏。

　　“孟……大哥……”闲梦糯了一句，抽回手，略显局促地望过去。

　　寻真还未开口，就被身后的方员外抢了先，他横着眉，面上的皱纹纵横着，冷冰冰地嚷：“这不是金夫人嘛！怎么现在有空到府上来了？”

　　闲梦不安地瞟了眼寻真，转而露了笑，挤到方员外面前，赔礼：“还请方员外见谅，前些日子家中出了些事情，这才把小姐的事情给耽搁了。”

　　方员外眉眼依旧不善，倒是谢氏靠了过来，眉心放着光，牵过闲梦的手笑道：“也多亏金夫人拖着，要不也找不到像孟先生这种优秀的人才。如今小女的婚事有了着落，金夫人也不用费心了。”

　　闲梦愣了愣，转头瞅着寻真，愕然道：“孟……大哥……你要娶方小姐？”

　　“此番到洛城便是提亲的，是我疏忽忘记告诉弟妹了。”寻真接话，笑容在阳光下明媚得刺眼。

　　闲梦眨眨眼，忽然扯过他的胳膊，把他拉到角落里小声问：“上仙……可是不知道方小姐的真身？”

　　“正是知道才会来提亲。”寻真老实回答。眼中的光一如既往的平静，“水神特意寻我，便是想舍一碗孟婆汤帮小姐过情劫。”

　　“你是来送孟婆汤的？”闲梦这才恍悟。原来水神并非打算让自家闺女在凡间受苦，反而想在她没有记忆的时候彻底断了她的念想。这棒打鸳鸯的戏码还真是做得滴水不漏。

　　她垂了眉，面色也冷了下去。旋即松开拽着寻真的手，抬头冷笑：“果然是阴曹地府来的，一点人情味都没有。”

　　寻真被她这一百八十度的情绪大转弯吓了一跳，眉心微微一抖。

　　闲梦没理会他那微小的变化，直接调转身，走回方员外身边，堆着笑问道：“这桩亲事，方小姐可同意了？”

　　“晴雪自会同意！”方员外倒是信心十足，笑起来连小肚腩都一抖一颤的。

　　闲梦弯着唇角，凑到谢氏的耳边，小声嘀咕：“夫人可是有所不知，孟大哥娶过亲的。”

　　“什么！”谢氏大为震惊，惊呼了一声。

　　“那位夫人还是被气死的。”闲梦继续在她的耳边嘀咕，“孟大哥与我家老爷本是结拜兄弟，想来我金家家道中落孟大哥却是连问都没有问一句的，我不过是个妇人，不好多说什么，只是不忍夫人和小姐被欺骗罢了。况且，如今方员外嫁女心切，难免有些失察。”

　　谢氏在听过闲梦的瞎话后，马上拉了脸，连眼神都变得犀利了。她扯着方员外的胳膊，又是一顿更加添油加醋的嘀咕。

　　闲梦在旁边偷乐，顺便回头瞅着寻真。他微笑着站在阳光下，自有种百毒不侵的凛然。不过，管他再怎么高风亮节，也抵不住流言蜚语。

　　自此，方家二老闭门谢客，窝在府里商量寻真的人品问题。

　　闲梦暂时解决了危机，开始在马车里端详寻真的脸。神仙的听力一向很好，她不太肯定寻真是不是听到了她那些胡编的坏话。但只是从他淡漠的眼神中却也瞧不出要发飙的气氛，再加上考虑到人家堂堂上仙也不至于因为一句瞎话而动怒，所以她的脸慢慢放松，最后竟然靠着车壁睡着了。

　　最近的事情比较多，闲梦本能的劳心劳力，有些吃不消。这一觉睡得相当深沉，以至于醒来时面对怀里的胳膊以及袖管上湿漉漉的口水，她都没反应过来。而一旁的寻真，则保持着一尘不染的微笑，柔声提醒：“到家了！”

　　闲梦点点头，抹掉嘴角的哈喇子，又伸了个懒腰，笑着嘟囔：“上仙怎么不叫醒我！”

　　“看你睡得香甜，我有些不忍……”寻真微笑着接话，可是闲梦却已经撑起身子，爬出了马车。

　　她不过是随口问问，对回答并不执著。所以，一本正经的寻真只换来一个撅着屁股的背影。他笑了笑，跟着她前后脚下了马车。

　　午后的阳光还算热烈，金府的台阶上，与石狮子并肩而立的是满头大汗的闲逸。他站在阳光下，傻兮兮地享受着日光浴。闲梦总说，看他汗流浃背的样子实在很惨，但是他却执迷不悟地解释为这是在减肥。

　　“表哥，你怎么来了？”闲梦扑过去，很是娴熟地拉了他的胳膊，踮起脚尖在他耳边嘀咕，“不是师父抓我回去面壁吧？”

　　闲逸摇摇头，侧过脸很是热烈地笑了笑，答道：“我是来告诉你一声，战神的宿主找到了。”

　　闲梦扯扯他的袖管，警惕地瞟了眼站在台阶下的寻真，小声道：“咱们进屋再说。”

　　闲逸的眼神这才从她的身上挪开，也就看到了隐在石狮子后面的寻真。他露出惊诧的表情，微微张开的嘴里差点吐出“上仙”这两个字，还是闲梦揽了他的肩，介绍道：“表哥，孟大哥你不是见过吗，他是金昔的结拜兄长。”

　　“哦！孟大哥……”闲逸微微颔首，笑容很是官方。

　　两人客套地互相打了招呼，闲梦在旁看着，略微有些闹心。简短的会话后，就拉着闲逸钻进了小黑屋。

　　“师兄，战神入轮回变成了什么东西？”闲梦压低声音，为他倒了杯茶，急切的眼神倒像是在找离家出走的丈夫。

　　闲逸接过茶杯，望住漂浮的茶叶，回道：“虽然战神一直强调要从平民做起，但是司命星君也不敢乱写。所以我就查了周边几个小国的王室，想不到战神转生后竟然是兹临国的国君皇甫昭。”

　　“国君啊！那晴雪姐不是又要受压迫了？”闲梦叹气，眉心渐渐拧住。

　　她很清楚，哪个朝代的三宫六院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何况要国君钟情，怕是比母猪上树还难。再加上之前的三百年，晴雪大姐都没有入得战神的心，如今他们的身份又真真是天差地别，若论门当户对实在不配。以方家这种教条主义的封建大家庭来看，晴雪的寻爱之路真是荆棘丛生。

　　闲逸瞧着她一点一点地消沉下去，只能走过去拍拍她的肩，“小梦，要不这次就算了？反正，回归神位后，他们也是陌路人。”

　　“我既然答应了晴雪姐，怎么可能食言？”闲梦攥紧拳头，飞快地运转着大脑。

　　闲逸早知拦不住她，便默默地坐回椅子，“我知道你的心思，所以早早打听过，这位兹临君不日就会来洛城，说是要做一桩大买卖。”

　　“什么买卖还要国君亲自出马？难不成是来刺探敌情的？”闲梦伏在桌子上，纠结地嘟囔。

　　闲逸笑笑，答道：“只是买卖，他看上了洛城的烟花。”

　　“烟花？”闲梦重复，短暂地思考后拍案而起，“方家不是经营烟花的嘛！”

　　闲逸依旧只是笑笑，附和着：“对啊！”

　　“那好办了！”闲梦咧开嘴，笑得很是恣意。“既然天时地利人和，我就不信他们还能傲娇到底。”她转过身，朝闲逸伸过手去，顺势勾了他的脖子，恳切道，“师兄，红豆借我几颗。”

　　闲逸微微一愣，摇了摇头，“小梦，你忘了，你还在受罚，师父那里……”

　　“师父不是火眼金睛嘛，我又瞒不住他，大不了继续受罚呗。我都答应晴雪姐了，师父也不是毫不通情达理的人。”闲梦眯着眼，自说自话地迂回过去，在闲逸的兜兜里掏了又掏。

　　闲逸被弄得浑身发痒，哆嗦着肉肉求饶：“小梦……小梦……我自己来……”

　　就在这欢闹又和谐的时刻，小黑屋的门忽然被推开了，寻真站在门外，一脸讶异。

　　闲梦保持着扎在闲逸胸口的姿势，双手在他的身后鼓捣着。听到门响，她转过头，同样讶异地瞧着寻真。

　　“你们……”寻真挤出两个字，火速阖上了门。典型非礼勿视的场面，把闲逸的大脸都憋红了。

　　他轻轻地推开闲梦，干咳了一声。

　　闲梦搔搔头皮，瞧着红脸的闲逸，嘟囔着：“你脸红什么？倒像是咱们真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闲逸垂下头，愕然答：“还是去解释一下吧。”

　　“解释什么，孟大哥又不是长舌妇。”闲梦故意提高了嗓门，相信门外的人多少可以听到。她想不通，为何寻真会突然推门而入，看上去如此有教养的上仙，竟然有偷听壁角的癖好。

　　“昨日，怀煦来寻我……他在这屋子里落下点儿东西。”寻真再次推门，笑容有些硬。

　　闲梦走过去，扬起脑袋，问道：“什么东西？”

　　“传音珠！”寻真坦白，转而伸手在空中划拉了一下，那颗珠子自墙角的草堆里飞出来，稳稳地落进了他的掌心。

　　闲梦瞪大眼睛，气鼓鼓地冲过去，一把夺过珠子，嚷着：“想不到上仙还有偷听人家说话的嗜好。”

　　“这……”寻真急忙摆手，面上的表情也乱了。

　　闲梦没有就此打住，反而冷嘲热讽起来。

　　“在人家屋子里放这种东西，不是偷听难道还是消遣不成？堂堂冥界上仙，竟然是个小人，我闲梦算是看错人了。不管那颗珠子听到了什么，我都请你马上离开，以后不要随便说认识我。”

　　“小梦！”闲逸快步走过来，挡在二人中间，堆着笑打圆场，“上仙莫怪，小梦只是……近日被师父责罚比较敏感。”

　　寻真苦涩地牵了牵唇角，慢慢转身，似乎连解释都懒得说了。那笔挺的背影，忽然有点儿落寞。

　　闲梦没有理他，只管生气。她很清楚传音珠是个什么东西，这珠子虽然黑乎乎的不太显眼，却有记录周围人说话声音的功能，像窃听器一样，被人偷窥了隐私，她又怎么可能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