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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十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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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一种难以名状的感觉涌上心头
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
《易》第一句就是这个,孔夫子告诉后世人,莫要像三星堆那边的楚国人一样,连出门先迈左脚还是右脚都要钓只乌龟烧烧龟壳。但是贾敬必须得说,但凡学过《周易》的,他就不信谁没拿铜钱摆过卦。毕竟生而为人,临江独立,免不得要说一句,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人总有彷徨呼掩泣兮的时候。
而但凡人对卦象有过那么一次小小的寄托,他就必定会有第二回,就像男人出去鬼混,怎么可能一次就够了的。
“贾政,与你说了多少次,少去那些飘红摇柳的龌龊处。”
贾政咽了口吐沫,多少掩饰下喉咙里的酒色财气,再直直身形,垂手低头:“我也是不愿意的,本来约好了只是饮酒赏月唱唱新词,但是您也知道,咱们家里原是武勋,几辈子的老亲里头,现在就咱们两个读书的。您是正经的进士出身,忒得清贵,人不来扰。我虽说是学文,可没得功名在身,现在还挂着将军衔,总不能过于冷落。应酬,应酬而已。”
“反正你自己注意就是了。”贾敬摩挲着手里的铜钱,“你向来比你哥懂事。”
“是,弟谨记。”贾政当然比贾赦懂事,但这已经是他袭爵的第三年了。第一年战战兢兢唯恐什么做不好,第二年开始习惯,到了现在,每日热热闹闹的生活仿若本来就是他该得的。
贾敬见劝不大动,也不好再说:“总之,今天叫你过来是问问你哥。你知道么,他要在庄子里开私塾。”
“琏儿也该进学了,我家夫人说了,她想着这件事呢,让我放心。”贾政严肃了起来,“贾赦是贾赦,琏儿是琏儿,我醒得。”
“不是,你哥要自己教琏儿,还要顺便教庄户家孩子们。”
“噗~~~”贾政喷了一口茶。
贾敬抹了把脸上的吐沫星子:“我不好见他,他估计也不乐意见我,你过去一趟吧,给琏儿送个启蒙先生,告诉你哥少闹幺蛾子,现在贾家需要安静,安静,安静,让他老老实实的在庄子里喝酒晒太阳,既然能安静三年,以后也别想着做那些个引人注目的事。”
“嗯,一会我就和我家太太说。”贾政真不乐意见贾赦,事实上他一次都没去过庄子。
“还有,工部的差事你也上点心。”贾敬说完也不再想提那糟心的人,“君子之泽五世而斩,进了官场你就得想着升官,你要明白,逆水行舟不进则退,你原地踏步五年十年你不在乎,但是你站在那个位置上,你就挡了人家的路。自己想想,要是有人挡了你的路,你会做点什么。”
“敬大哥是得到什么消息了么?”贾政这回听进去了,做了整整6年工部员外郎,他已经不是官场小白花。
“是有些小苗头,不过万事还有我,你只要注意别出差错就好。”贾敬有些困了,微微打个哈欠。
贾政也就回去了,他先去贾母处照例请安,母子两个说说笑笑好一会。儿子聊聊外边事,母亲讲讲家里的事,真是母慈子孝的一家人。可说来说去,连带周遭插诨打科的婆子丫鬟,也没谁提起京郊,仿佛几个人今天都没听到过贾赦的大新闻一样。
之后,等贾母歇息了,贾政才踩着月色回了王夫人那里。
“敬大哥说,明天给庄子上送个先生。”
贾政对王夫人抬抬下巴,说完就快步去了另个院子。院子里是上个月贾母刚给他指的大丫鬟,温柔可人,红颜似水,藕臂莲臀,最重要的是方年二八豆蔻年华。
“德性。”王夫人白了贾政一眼,一边让婆子帮她卸头面,一边想着要不要真的给贾琏请先生。
其实除了看贾赦看得紧,庄子里守卫从不严密。如果说从小一脸神色飘忽的贾琏以傻著名……他的那位大伯哥,可不是个光知道喝的,人家喝完了就大嘴巴,一大嘴巴就拉人说话,说他的贾琏哪里哪里好,硬生生的把一个没甚优点的小崽子说成了百年千年难得一见的神童,恨不得第二天就请圣旨甘罗拜相。
不过……
虽然知道贾琏是神童的几率很低,疯子说话也无甚可信——贾赦当年就是因为见独子痴傻才疯癫的啊。可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那个贾琏没人教都是精豆子,再给个先生?但右边一想,不送先生任由贾赦胡闹也不好,万一他敬大哥看不过眼让把贾琏接回来呢?老子的疯病时好时坏不好治出不得庄子,但小儿痴傻,大了又好的事可不算稀奇,那时候一个小小的庄子可关不住人家。
“真是烦恼啊。”王夫人毕竟是内宅妇人,遇事还是想和丈夫认真商议的。可他的天他的地呢?
“果然是男人有钱就变坏。”王夫人只庆幸还有贾珠,贾珠已经是快10岁的小伙子了,读书读的依旧好,那她还能有什么别个追求呢?
“女人变坏就有钱哦。”王夫人听着隔墙小院里男人女人咯咯的笑闹声,拨了拨油灯,记录着今天的账目。庄子的,铺子的,迎来送往的。居京城大不易,不光是说新科举上来的穷官儿,也包括他们这些老牌勋贵。你家里的爵位一代代的往下降,可你交往的老亲却有升的有降得慢的。贾赦是一等爵的时候,他们贾家只需年节给公侯一类的送些孝敬,然后收到大批下面的孝敬。现在他丈夫是三等爵,需要往上送礼的人多了,能收到的礼却少了,这一来一回,一二三年,着实是损失了不少。
但老太太要听戏放生修桥铺路,儿子要衣食住行笔墨纸砚,女儿的嫁妆也得攒了,偏偏男人出去应酬手里又不能没得花。更讨厌的是,当年自家男人真是一点也没亏待他大哥,除了琏儿娘的嫁妆,着实搬了不少好东西去京郊。虽然这两年她左手倒右手收回了不少营生,但东西她是没办法了。
“哎,还是能省就省吧。”王夫人躺在炕上,决定还是不给贾琏送先生。虽然是敬大哥嘱咐的,可那又如何,真重视就不会三年里不闻不问。现在过问也不过是事情做一做,做成做不成,都算成就了一番好名声。
所以,经过几天的准备,贾赦的私塾真要开张大吉。
虽然除了贾琏只有另三个男孩,不过也够凑一桌麻将了。嗷嗷嗷嗷,突然好想打麻将,还是让大老爷我先教几个小鬼打麻将吧,没钱了街角蹲几个铜子,找个赌档来一把,真的能把好几天饭钱给挣出来呢。
“您要是好好教,我做主,回头带您去跑马,您不是一直想着大白马多跑跑么。”九根指头看到贾赦居然真的把麻将牌拿出来,简直急的想砍人,饮酒一人死,赌博毁全家!贾赦这是狭私报复吧!他这是跟他们有仇吧!
“我教我的课,你提什么马?怎么,打算上午开文化课,下午兴趣班了?”贾赦大拇指搓着麻将牌,“六万——其实那也不错,不能输在起跑线上嘛,多点技能条路,万一以后被人打断了腿,挂在马背上也还能动。”
“你你,你这是说得什么话!”九指头忍不住了,要不是他右撇子,断的还是右手的大拇指,他肯定会拔刀的,一定会拔刀,“啊啊啊!”
“你啊什么啊,音乐课就算了啊,我会的不是太俗就是太雅——八万。”贾赦又摸出来一张牌,“老子还真不会唱莲花落鼠来宝。”
九指头跳起来就是直飞一脚。
幸亏被缺鼻子的拦住了:“你都娃儿的爹喽你个瓜娃儿,别暴躁。”
“一万。”清脆的声音摸到了麻将牌,“一横是一,底下带勾的是万。”
“狗蛋蛋真棒,一下就认识两个字了呢。来奖励你块糖糖。”贾赦真的掏出个元宝罐,里面一块块白色的都是花大价钱让厨房给做的奶糖,嗯,贾赦吃了以后必须承认,后世的大白兔里,确实都是奶和糖。
“小子们看,东南西北中发财。那个红色的,一个口里树根指头的就是中,什么意思呢?来跟我学,张开嘴,啊。然后把右手大拇指放在嘴唇上,你们互相看看,是不是个中字。”贾赦确实也想着先背三字经,可是他今天好像就记的人之初性本善这两句了。
“啊。”
“来,铁蛋蛋,你蹲下,张嘴,给我比划一个中。”
光头流鼻涕的铁蛋果然蹲下张嘴竖手指。
贾赦给他嘴里丢了一块糖,转头看年纪最大的臭蛋蛋,臭蛋小盆友今年8岁,独眼老大的长子,已经算是个劳力:“你,蹲下,把中字给我写出来,不横平竖直打手板。”
臭蛋赶紧写了中,圆圆的口中间放只指头,他写的好认真,他已经懂事了,他知道这是他学会写的第一个字。
而贾琏?
“……”已经很久没有一脸懵逼的贾琏一脸懵逼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