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二、未妨惆怅是清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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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琴静静地收起了糖糕，而后抬头望着围在她身边的黑衣女子们。她知道她们不敢过来，因为她只是说了一句：“不好意思，我的床周围被撒了湘竹散，有想死的可以过来。”
自然，不会有人想冒这个险。
不过，如果这句话是真的，兰琴自然能够高枕无忧等到易君清回来，但她心知肚明，这只是自己用来唬敌的伎俩。这房间中充满药香，旁人又不知湘竹散是什么样的毒药，自然不敢轻举妄动，但若有精通毒药之人分辨出这屋中并无毒素，她们自然就会毫无顾忌地上来，所以她必须利用这有限的时间为自己争取一点生机。
兰琴悠闲地拍了拍手上糖糕的点心渣，一眼瞥见放在桌上的幽兰琴——那是她从不离身的伙伴，也是武器——她一声轻笑，不紧不慢地下床走到桌边，用手轻轻抚着琴弦。好久不碰它了，还真是很想它。
“你们找我，是想做什么呢？”她抬头看向这些黑衣女子。
黑衣女子们互相对视一眼，其中一人上前道：“还请姑娘和我们走一趟。”或许是兰琴表现得太镇定了，令这些女子心中没有底，不知不觉间说话也客气了不少。
兰琴“哦”了一声，点头道：“走一趟，和你们一起去威胁魔君大人吗？”这些黑衣女子虽在和她说话，但眼神和注意力却有一半放在屋外的，明显这是冲易君清而来，再说，她这是第一次下山，也不曾惹过什么仇家，想找出这么个和她有仇要抓她的人也不容易。
黑衣女子道：“我们轩主说道，兰姑娘恐怕也是被魔君大人所胁，若能够就此消灭魔君，便可恢复自由之身。”
“消灭魔君？”兰琴嗤笑一声，“老实说，我现在和他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你是在凭什么说动我和你们联手。”
那黑衣女子镇定地道：“兰姑娘，轩主下达的命令乃是将你生擒至魔君面前，纵然有湘竹散威胁，我们也会执行命令。那么姑娘，您是自己走，还是我们帮您走？”
兰琴不由得失笑，视线重新回到了手底的幽兰琴上，而后她将琴抱起，淡淡道：“真够简单粗暴的……走吧，看看你们能玩出什么花样。”她向屋外走去，握着琴边缘的手紧了紧，似乎下了什么决定。
易君清见顾茗一副持久战的样子，便知现在的自己还没有把握短时间内收拾掉她，虽然也担心兰琴，却不动声色地抱臂而立。“看来顾轩主对天神紫诏势在必得了。”
顾茗微微昂首，轻巧地一笑：“魔君言重，若非你身中空谷幽兰，我也拿你没办法。”
易君清却好似并不在意，修长的手指自顾自地卷着散落的长发，一边淡淡道：“你这一手颇有秋水遥当年对付我师父的风范，倒是，尽得她真传了。”
“魔君不必暗讽，若说起这个，魔君亦是不差，从我手中骗取天神紫诏的所在，又在月圆之夜等兰琴儿取得紫诏后出手，想来，若非紫诏上天生带有四大奇毒，魔君便可掌控紫诏，握住这云州大陆生杀予夺之权了吧。”顾茗微微眯眼，眼神中掺杂了针一般的冷厉。
易君清的神情似笑非笑，“若天神紫诏如此简单，我还要怀疑它是假的，不过纵然顾轩主今日亲自出手，也休想从我手中取得紫诏，你所布置的，恐怕还不止如此吧。”
“这是自然。”
顾茗笑了，她转头望向平原尽头的小屋。
夕阳下，一个淡青色的身影踽踽行来，身后缀着数条墨色的影子。
兰琴抬头，一眼便望见了十数丈外的易君清，他依旧是素白的衫子，脸上似笑非笑，一双眼仿若高天流云般幽远，令人看不出什么内容。而后，她才转头看了一眼顾茗，微微一笑，“这位就是要找我的吧。”
顾茗唇角一抬，眼角眉梢妖娆的风情中含着冷冽，两种互不糅合的风格结合在一起，却形成了一种矛盾的美。“聪明的小姑娘，那么，你也知道我找你来是为什么吧。”
下一刻，兰琴只觉得脖子上一冷，而后一股幽冽的香气沁入鼻中。这香气令她有种熟悉的感觉，好像在，在……对了，在师父身上闻到过！师父每一次从琅华阁出来的时候身上都有这种气味，想不到它竟会在这里出现……
兰琴小心地低头，却看不见是什么东西触在脖子上，顾茗的声音从她背后响起：“魔君大人，这小姑娘，现在怕是死不得吧。”
易君清定定望着她们两人，不知为何，兰琴觉得他的目光虽然定在她身后的顾茗身上，却有些像是在看自己。“顾轩主却不曾想过，若在下前往天机山，将天神紫诏直接交予秋水遥，剧毒一样可解。”
顾茗娇笑道：“那么，魔君大人真能那么爽快地将天神紫诏交出来？若能，为何现在又不肯呢？”
易君清无奈地一耸肩，“这个么，谁叫在下技不如人呢，为了保命，死物自然比活物更容易掌控。更何况……”他的眼神忽然幽幽扫过兰琴，“顾轩主真的敢就这样杀了她吗？”
兰琴感觉脖子上的东西微微一滞。
她看不见顾茗的表情，却听易君清笑道：“看顾轩主的神情，当真不敢下手呢。”
兰琴蓦然觉得一痛，有什么黏黏腻腻的液体顺着脖子流了下去，一股血腥味扑鼻而来，她几欲作呕，一瞬间，脑海中似乎闪过了一些画面。
冲天的大火，深黑色的魔鬼般的身影，遍地散乱的尸体，斑驳肮脏的血迹……
兰琴浑身一震。本来以为自己都忘了，原来在这时，还会想起来。她苦笑一下，注意力回到眼前。
顾茗冷笑道：“若非我鬼迷了心窍，又怎会……怎会将紫诏的下落告知与你，你这个魔鬼……不论你今日如何巧舌如簧，我必会将天神紫诏取回！”不知为何，她的声音间竟带了些许令人心惊的凄厉。
“魔鬼？好称呼。”易君清浅笑，笑得温柔而无情。
“上！”墨影频闪，兰琴只见身后的顾茗化作黑色的闪电窜向了易君清，架在她脖子上的东西也不见了。这时她才惊出一身冷汗，心想方才的局面，一个不小心，先遭殃的必定是她，而现在……
她抬头看向前方。
狂风惊悚，衣袂飘飞，几道人影翻飞不定。顾茗同那数名黑衣女子一同围攻那一道白影，易君清却夷然不惧，借力打力，或轻巧或飘忽地四两拨千斤，在兰琴看来，他的神色之写意仿佛不是在打架，而是在画一幅山水画一般。
她心中担忧又疑惑，担心易君清只有五成功力，不知能否打赢这个顾茗，他若输了必然要连累到她。同时她却又疑惑顾茗的身手，好像在师父那里见过似的。只是她的招式太过狠辣，决计不是师父的武功。
墨影之中传出一声急促的短啸，兰琴已然听出这是顾茗的声音，然后她看见七道墨影的位置忽变，组成了一个诡异的阵法。
“七杀阵•诛！”
七道乌光同时攻了上去，剑光之间交相掩映，排列奇特，竟是借力亦无处可借。易君清的神色终于凝重起来了，出手也不再是轻巧精妙的招数，而是大开大合硬拼功力——并非他想如此，而是他必须如此！
随着时间渐渐地流逝，七道墨影的攻势也越发凌厉起来，易君清的脸色看起来并不好，可以看得出来，他的出手不再有先前的雷霆万钧之风，而是渐渐疲软了下来。缠斗之中，他忽然高叫一声：“容姨！”
兰琴一怔，却见一直在一边观战的沈容心应了一声，转头向她所在处走来。
“兰姑娘，少主被顾阁主缠斗，但她们也抽不出余力看顾我们，现在我们快些走，少主一人，脱身便方便了许多。”
兰琴先是点了点头，末了，却忽然问：“容姨，魔君果然能够脱身吗？”
沈容心一怔，随后她默然不语。
两人自然都看出来，易君清已经接近油尽灯枯之境，他之所以让沈容心带着兰琴走，却是为了一旦天神紫诏丢失，那么他还有机会解开剧毒。但沈容心向来只听命令，因为她知道，以易君清之冷静，他只会做出对他而言最好的安排。
不料兰琴却笑了笑，道：“容姨，他这样太冒险了，你听我说……”
“不。”沈容心皱了皱眉，“兰姑娘，不管你做什么，我只听少主的命令。”
兰琴却摇了摇头，道：“我没有让你违背他的命令，不过是说……等下，我弹一首曲子，然后你再带我走。”她就地坐下，将手中的幽兰琴横放膝上，双手调了调弦。
沈容心一怔，半晌没有琢磨过来她这“弹一首曲子”有何意，却听兰琴已缓缓抚起了琴。
云伏高山，山之彼端。此岸初雪，彼岸鸣蝉。天波浩渺，烟行百川。长烟一散，皓月空寒……悠悠流水，沉璧凝渊。此际相别，生死犹然。光阴万转，不知何年……
这一曲《沉璧》，本是师父教的一首古曲，原为琴箫合奏，但师父只找到了琴谱。她的师父曾经教过她，将真气充在古琴里，弹出来的声音动听，却也致命，她一次都没有做过，也不敢做，而这一次却是她第一次这般尝试。
渐渐地，她发觉空气中的打斗声慢慢消失，只余下了这清淡浩渺的琴声。她心里忽然觉得很高兴，这样的琴声就好像回到了天机山上的幽兰庭中，师父那样手把手地教着自己，师父身边的宁澜姐姐微笑地看着……
她看着顾茗神情中的错愕和怒意，看着七个人同时脸色煞白喷出一口鲜血，看着易君清苍白透明的脸色中淡淡的冰冷，忽然觉得哪里有些不对。
胸口一窒，兰琴忽地喷出了一口血，洒在了琴弦上，与夕阳的余晖对映成一种妖艳的红。
对了……好像有人说过，不能动用真气……
易君清冷冷地看着她道：“看来，你是不要命了？”
这一瞬间，兰琴再也分不清明自己的心情，究竟为什么豁出自己的性命出手。她抬头望着易君清，他的身影在视线里逐渐模糊。
“你救过我……我……不想欠你，也不想你死……”
真的是不想再欠他吗？
不知为何，兰琴忽然想起了很久很久之前，那个蒸腾着烈焰和气浪，血腥和肢体的大院。她记起自己躲在水缸里，抑制不住浑身上下地颤抖发冷，她听见外面强盗们放肆的□□声，衣帛的破裂声，还有女子的哭叫声，那其中有把她藏到水缸里的她的母亲。那时候她如此恨自己，那么弱小，没有办法保护她的家人。
这十年来，恨意早淡化成风，但她再也不愿看到别人因她而丧命。
失算了，胸口好疼，早知道换个方法了……兰琴心中郁闷，却微微笑了，这笑容与嘴角的血花映出一种诡异的对比。
她仿佛看见易君清那双青空般高寒的眼闪过她看不分明的算计，看见顾茗不甘地倒在地上，却又撑起来，继续抢攻。
从她六岁开始，兰琴就坚定了一件事，无论在什么时候，都不能放弃自己最珍视的东西。自家人离去后，她从来不知道还有什么能让她珍视，虽然有时候她觉得是生命，但就算是今天，她以生命为代价驱走顾茗，谁挽救了谁的性命，无论如何很难说明。
可她的手并没有停下，眼睛依然是闭着的。
她缓缓陷入了一片漆黑的世界。
是在做梦吗？兰琴梦见了好多好多的东西，梦见有人站在她边上，问她为何知道什么琴曲，她没有听清楚，只好着急地支吾着，又梦见沈容心静静地守在她床边，缝补着一件素白的长衫，就好像他们在药庐一样。她还梦见了一个姑娘，她长得很漂亮，她天天在她边上和她说话，还很奇怪的提到了师父。可是她怎么会知道师父呢？兰琴曾经问过她，可是她笑而不语。
最奇怪的是，在梦里她总听见有一首箫曲在耳边萦绕，她使劲地听，却觉得很像《沉璧》。
太多太多的疑问，兰琴还不想醒来，她还想知道这些答案，她想知道一切。
但是终于，她的眼睛睁开了。
彼时，她看见她梦见的那个姑娘坐在她的床边，柳叶眉，丹凤眼，细白的肌肤，头挽弯月髻，插着一支精致的银蝶步摇簪和大水仙银钗，身着丁香色纱衫，青莲色绣白莲花镶边，藕荷色绣白莲百褶裙，仿佛一朵娇艳繁复，将绽未绽的粉尖荷。
那姑娘看到兰琴醒来，反而先笑了：“小兰琴儿，你终于醒了，你这一睡已经三天了，沈姑娘可很是担心你呢。”
沈姑娘……
“你……你是说容姨？”
“容姨？”反倒是那姑娘着实惊讶了一番，“看她长得也就二三十的样子，你称她‘姨’？”
兰琴不言，她试图转个身活动一下发麻的肢体，忽然一阵隐隐的扭痛从脏腑之中传来，兰琴“嘶”了一声，却见那姑娘一只手按在她肩膀上。“别动了，你伤到了脏腑，可是要好好休息的。”
兰琴微微一愣，终于还是不再动弹。她看了看那姑娘，轻叹一声，道：“你是谁，这里是什么地方？”没有想到这才短短数日，就连着在两个莫名其妙的地方醒过来，就是兰琴也哭笑不得了，但无论如何，她还是要问清情况。
“哦，这个么……”姑娘微微一笑，抚着袖口道：“我叫云玉诗，是你的师姐，这里是我的云中阁。”
师姐……云中阁？！兰琴猛然抬头看着云玉诗。
云玉诗一笑：“我是你二师姐，你虽不知道我，但我可是对你久仰大名了，兰琴儿。”
兰琴却不答，只是静静盯着云玉诗那双秀致的丹凤眼。她可不会天真到随便一个人出来说是她师姐，她就会认的。
云玉诗见她目光中带着怀疑，无奈地摇了摇头，道：“夫玄道者，得之乎内，守之者外，用之者神，忘之者器，此思玄道之要言也。得之者贵，不待黄钺之威。体之者富，不须难得之货。高不可登，深不可测。乘流光，策飞景，凌六虚，贯涵溶。出乎无上，入乎无下……”
“呃……可以了……”兰琴尴尬地打断她，这是她们用以修行打底的“杨柳诀”开篇总诀中的一部分。
云玉诗见她一脸释然的表情，这才道：“你先休息一会儿吧，有些事情，一时半会儿可讲不清楚，等过些日子我再告诉你。”她说完就起身准备走，忽然间却转头回来，笑道：“你的容姨还在外面等你，我这就叫她进来。”
兰琴摇了摇头，道：“不必了，师姐你扶我下床，我出去见她。”
云玉诗一惊，站定看着她，皱起了眉：“你的身体本就不好，不在床上躺着好好休息，还要到处乱跑吗？”
然而兰琴却笑了笑：“容姨说过，伤病过后，适当的活动有利于恢复。”
云玉诗依然皱眉看着她，见她神色平静而坚定，只得摇了摇头，道：“你若执意出去，就先吃点东西吧。我去知会沈姑娘一声。”
兰琴眨了眨眼，转头，发现桌上居然摆着一些精致的饭菜，还有她最爱的糖糕！
“喏，就是那些，你吃饱了再去吧。”云玉诗见她一脸饿虎扑食的样子，不由得笑了笑，“那，我先走了。”
“师姐再见！”
终于，屋里只剩下兰琴一个人。
不知道为什么，一旦安静下来，兰琴的脑海中便回想起昏迷时做过的梦。既然梦中的云玉诗便是真的，那么她朦胧中见到沈容心，还有那个奇怪的，问她琴曲的人，那些很像《沉璧》的箫声也是真的吗？好半晌，兰琴却想不分明，只得放弃。
不管了，三天，鬼知道多久没吃饭了，她饿惨了！
撑着站起身，兰琴非常兴奋地挪到桌前，她也不顾形象了，立刻就狼吞虎咽了一场，按照从前师父的说法，没噎死算不错了的。
不过话说回来，猛然间平白无故多出这么一个师姐，虽然惊讶，但兰琴还是很高兴的。怎么说，她从六岁起就在师父身边，好像从来都没有见过除了师父，宁澜姐姐和那些仆妇以外的其他人，也没有什么姐妹，这次忽然就多出了一个来，岂能不兴奋呢。
不知为什么，忽然又回想起那段似乎早已遗忘的记忆，那个宽阔的花园里，草木间，假山上，有许多的孩子跑来跑去玩耍，贵妇人温和地微笑着看着他们，还有窝在母亲怀里睡觉的感觉……这一切，都被那一场惊天的灾难摧毁了。
兰琴闭了闭眼，不愿再去想，她放下碗筷，打量了一下四周。房间很是清雅，几盆兰花分布在各个角落，墙上挂着一幅字。兰琴久随师父，对书法诗词之类的也有些许了解，写这字的人一定是个很清朗秀致的人。她看见了卷末的印章，上面刻着“云玉诗”三个古篆字。
果然字如其人，兰琴心中赞叹。她向窗外望了望，一个身影正坐在庭院中央，手上依旧是一件素白的长衫，一针一针，缓缓缝制，残阳的余晖为她的身影镀上了一层温柔的金光——她仍是当初的样子，仿佛就要这样，一直到老。
兰琴缓缓起身，看了看身上水绿的纱制绣兰花褙子，打开门向坐在桌边的沈容心走去。
“容姨。”
沈容心抬头看她，微微笑了笑：“你醒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的？……过来坐下。”说着，她就往一边挪了个座位，将她原先的地方让给了兰琴。
兰琴微觉奇怪，坐下后才发现，原本应该冰冷的石凳，此刻却满是沈容心温暖的温度，她心里一动，抬头望她，却见沈容心的笑意仍是那般宁静。容姨……知道她畏寒吗？
“兰姑娘。”
“嗯……啊，容姨有什么事？”
沈容心将手中的针线活放在石桌上，神情忽然变得有些郑重，“现在你在云中阁中，少主不方便过来，就让我问你一些事。”
兰琴一怔，易君清说不方便过来，但是却转告了容姨，说明他确实曾经来过，那么说……
“少主让我问你，那日你弹奏的那首曲子，是否名为《沉璧》？你又是从哪里学得的？”
“什么？”
沈容心于是笑着，又把问题重复了一遍。
兰琴有些愣愣地看着她，“他问这个干什么？……”
沈容心无奈地摇了摇头，“我怎么知道呢，少主的心思，向来没人清楚。”
兰琴有些颓然地垂了头，然后道：“我要是不说，要是他不高兴，容姨会受罚吧……”
“这……不会的啊。”沈容心先是一愣，而后温柔地摇头笑笑，“少主只是会不高兴而已，不过兰姑娘……容心并不希望少主不高兴，若你说了，我会很感激你。”
兰琴眨了眨眼，忽然道：“容姨，你对易君清那么好，真的只是因为他是少主吗？”
沈容心没料到兰琴会这么问她，片刻后才反应过来，却只是微微笑了笑。“他啊……我照顾他十八年，从小看到大了。”
“十八年，这么长时间！”
“是啊，从他被主人带回家，直到现在……唉，他自小就那样子，心里有什么都不说出来，这回真是为难兰姑娘了。”
兰琴只是笑了笑，道：“没什么的，只是我有些好奇，他……在容姨面前，也什么都不说吗？”
沈容心笑道：“在我面前和你面前，没什么区别的，只有一回，我身受重伤，险些身亡，他就在我耳边悄悄说，容姨死了，谁来帮我补衣服呢？我听了，便坚持了下来。”
然而兰琴神色忽然有些暗淡。她沉默了片刻，轻轻道：“容姨，有时候觉得，你很像我娘亲。”
沈容心微怔，一时却不知答什么。
“我小时候爱玩，爬假山，衣服经常会划破，缝补衣服的事娘亲不让丫头们做，却喜欢自己给我补，若是摔伤了她就会狠狠教训我一顿，不过第二天起来的时候，伤口总是上好药的……”她无意识地说了两句，原本清淡如风的容色竟不知为何染上了沉重。沈容心直觉兰琴的身世并不简单，而如今听来，她小时候恐怕是在大户人家生活，想来，怕是生了什么变故。
“兰姑娘……”她本想说些安慰的话，一时间找不到合适的措辞，却听兰琴忽然笑道：“呀，我没事说这个做什么……关于那首琴曲，其实本不是什么大事，说了也无妨。那曲子确实是《沉璧》，是我师父教授给我的，只是，她以前不让我和别人说起这件事……”说到这里，她轻轻拧起了眉。
沈容心伸手，轻轻抚了抚兰琴的头发，“好孩子，你能将这些事情告诉我，想必已是十分为难，谢谢你了……只是，遥姑娘向来与少主是一样的人，她若瞒着一件事，恐怕……不会是小事……”
“容姨，你说什么？”
“不，没什么。”
作者有话说第2章 二、未妨惆怅是清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