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止远记》落寂燃

3、第三章

　　难得早去学校，左止远坐在人满为患的文科班里心不在焉的盯着黑板。书包里是昨晚塞进去的膏药，确实是犯抽，他和肖辰又没交情，干什么那么挂心他。

　　上午最后一节是数学课。肖辰夹着教案进班时照例环顾了一圈，立刻目光便亮了起来，四十岁有了些风霜的面容挂上了不加掩饰的孩子气的愉悦。

　　左止远的心情跟着那惊喜的目光好了起来。

　　坐下有同学调笑“辰哥，炒股赚到银子了？这么高兴。”

　　肖辰从不介意同学跟他开玩笑，听了，呵呵一笑，走上讲台开始讲课。

　　肖辰讲课一向卖力，卖力得让初见的人忍俊不禁，常常讲到关键处声音凭空高上八度，肢体语言极丰富。

　　左止远就认真的研究了肖辰那奇异的讲课方式半堂课，直到肖辰叫他起来回答问题。

　　不是个很难的问题，左止远却没答上。

　　他习惯每章结束时集中自学，平时并不浪费时间在跟学校那缓慢的进度上。然而别人显然不理解这点，肖辰也不知道。

　　“你就是聪明有什么用？这么不努力，以后不会有出息的。”肖辰恨铁不成钢似的说着，眉头也紧了起来，嘴唇抿着，勾出一条愤然的直线。

　　左止远站着，迎着四周投来的目光。

　　理智上他可以理解肖辰的心情，但情感上却自动将着本是好意的话理解成对他的侮辱，他由着自己的愤怒一波波袭来彻底淹没了理智。

　　“哗啦”一声，左止远踢开凳子大步向门口走去。

　　肖辰丢下教案上前拦“你干什么去！”

　　左止远冷冷逼视着他“我有没有出息由不着你决定，我不用你教。”

　　肖辰又急有怒“你这孩子！你这孩子……！”

　　左止远头也不回的走了。

　　正是中午，十一点刚过校外已有了不少小商贩等着学生一涌而出后谋些小利。

　　左止远迎着刺眼的阳光走着，心情渐渐平静，平静得空荡。

　　一个白Ｔ恤的年轻男孩拦了过来，笑着递上一张传单。左止远面无表情的接了，是一间酒吧的宣传单。

　　好样的，酒吧传单都发到学校门口了。左止远不由笑了笑。

　　“欢迎常去坐坐。”年轻男孩大概是在外面等得无聊，好不容易有人接了传单，反应似乎还不错，便搭话。

　　左止远知道人心情不好的时候喝酒是不错的选择，虽然没去过酒吧这样的地方，但此时此刻也动了心。

　　看传单上的地址离学校还不太远。冲年轻男孩点点头，招手拦了出租车便去了。

　　酒吧坐落的地方并不是繁华地段，又是白天，人少得可怜。左止远进门便受到了吧里围坐在一起的几个人的注目。

　　“对不起，现在不在营业时间。”一个瘦瘦小小的女子歉意一笑。

　　左止远没有无功而返的习惯，他决心要坐的事总要做到。何况他只是想在这昏暗的小地方喝几杯酒而已。

　　“我只来喝酒，不会打扰你们。”他站在门口，没有离去的打算，也没有贸然走进。

　　女子回头征求其余几人的意见，众人点了点头。女子便笑着请他进去了。

　　左止远要了六个小青岛，他不常喝酒，但逢年过节在家人的纵容下也喝过，且酒量不错。交了钱，坐在角落的桌子旁自斟自饮起来。

　　门口围坐的几个人的谈话声断断续续的传过来。

　　“居然是Ｓ中的学生，现在的孩子也真前卫。”

　　“小冰的传单起到效果了吧，诶，你们说他能不能是看上小冰才来的？”

　　“得了吧你，小冰是个零，坐这的也是个零，要看上也是看上我啊。”

　　“我恶，小七你少恶心我们！”

　　左止远没太注意他们的谈话，一杯接一杯的喝着酒。

　　那股愤怒早过去了，剩下的空茫却在酒精的刺激下越发弥漫开来。

　　他不是介意别人对自己看法的人，如果介意也不会那么肆无忌惮的自负了。

　　往日里老师们对他的评价一向不好，他听得耳朵生茧也只冷笑而过。

　　可肖辰说他没出息他是真的动了怒。

　　不是因为说他没出息侮辱到了他。

　　是因为说他没出席的人是肖辰。

　　或许就是难得遇到肖辰这样的人，明明自己在老师那里已经挂上了“顽固不化”的定义，却还有那么个心无城府的人大大咧咧的说关注说期望说培养。

　　心无城府。对了，这才是肖辰打动他的地方吧？

　　又一杯酒下肚，思绪倒还清醒，身体却渐渐失了力气。

　　一个长相和气身材微胖的男人坐在了对面，提着一小桶冰块夹了两块加到了左止远杯里。

　　“我叫小七。”他自我介绍“这里的老板。”

　　左止远握着酒杯，感受到杯子渐渐冰凉。“我交钱了。”

　　小七失笑，忙点头“我知道，看你一个人坐这挺没意思过来陪你聊聊。”话一出，旁边立即一阵嘘声。小七白了那边一眼，继续笑呵呵的对着左止远。

　　“你来这，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左止远心到，你当我白痴？随手摸出那张传单丢了过去。

　　小七扫了一眼，把传单折好放在桌上，摆出语重心长的架势“你能来这，就是咱们有缘分。可你这个年纪都不定性，或者如果是好奇才来的，那现在看到了以后就别来了，知道吗？”

　　左止远眉头一皱“你们这有把客人往外赶的惯例？”

　　小七一笑“我们这里从不拒绝同伴，但我看你像是好人家的孩子，忍不住想劝劝你。”说着，笑容有些落寞的样子“好人，都不该往这地方钻。”

　　许是被那片刻的落寞触动，左止远沉默片刻，推了两瓶酒过去“我请你。”

　　小七一怔，道谢接过了，又叫人拿了几盘干果上来，二人对饮起来。

　　出了酒吧，天色已经暗了。左止远头脑昏沉，和小七的谈话被夜里的凉风一吹忘了大半，只觉得好像做了场梦。但那轻松的可以无话不谈的心情却还记得的，是个好人啊，左止远感慨的想着，模糊的笑了笑，晃着走到路旁拦出租车。

　　出租车没拦到，一辆银灰丰田停了过来。左止远皱着眉刚想叫他让开，便见车窗里探出个脑袋，正是肖辰。

　　“喝酒了？”肖辰刚下班驾车回家碰到路边的左止远，惊喜之余，一天的担心也不免让他有写怒气。原本打算好好的训他几句，闻到他身上那浓重的酒气还是只说了这么句。

　　又是傻话，问得都是废话。左止远大笑，真是肖辰典型的说话方式。

　　肖辰叹了口气，下车把没反抗的左止远塞到了后座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