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见欢》展无

3、（三）

　　醒来的时候天光大亮，白玉堂闷哼一身，手一甩，身边已经没有了昨夜之人。白玉堂一惊之余伸手探了探那一半被窝，被子里早已没了余温。

　　展昭也不知何时起的，他竟然半点感觉都没有。可是一思及昨晚之事，白玉堂愣愣的瞪了会帐顶，才慢慢坐起身。腰间酸软让他不适的咧了嘴，心里将那不知节制的人腹诽了千百遍。

　　下了床，白玉堂一眼就看到了靠近窗口的地方，一地落花，心想着这花也落得忒厉害了些。再一偏头，就见画影摆放在桌边，不见了展昭的巨阙。

　　白玉堂下意识地走到窗边，朝着窗外探身瞧去，果然在那片云雪曾得的桃花丛里，瞧见了那一身心心念念的蓝衣。展昭站在院中，手中正拿着巨阙练着招式，举手投足间风华可见。

　　似乎是察觉到被人注视，展昭收了招式，抬头向着那个窗口看去，见到白玉堂的时候，笑得温润似水。

　　白玉堂瞪了他一眼，闪身进了屋。套好衣物，拿起桌上的画影，向楼下走去。楼下仍是空空荡荡的，只在靠窗的地方放着一张桌子，四条板凳，光看这布置也不像正常的客店。

　　白玉堂将疑问收进心里，挑了后方一块帘子，来到后院。一来院子就见到展昭正与客栈老板交谈着什么。

　　展昭越过老人看到白玉堂抱着画影靠在墙边，眉目轻佻，未语人笑先起。他向老人老人拱了拱手，略带歉意的打断老人接下来的话。

　　“抱歉。”

　　也不用展昭再说什么，老人沉默的点点头，头也没回的越过展昭步履蹒跚而去。黑猫跟在他的脚边，亲昵的蹭着老人的腿，叫唤着走远。

　　白玉堂看着他，脑海里闪过的却是他与展昭百年后，是不是也如老人这般落寞萧条。大抵他比老人要幸运些，他还有展昭。

　　展昭走近的时候，就发现白玉堂正盯着他，眼光灼灼。倒是叫展昭疑惑开了，连忙问道：“玉堂，怎了？”

　　白玉堂摇摇头，想着这个念头绝不告诉展昭，不然他指不定要嘚瑟成什么模样。所以他岔开话题问道：“你们刚刚说了什么？”

　　白玉堂不愿说，展昭也不会逼问，只是微笑着答道：“哦，方老伯说让我们去吃早饭。”

　　看表情，也不像是在匡他。白玉堂点点头，展昭已经搂上他的腰，关切的询问道：“可还好？不然你去床上歇着，展某将早饭送上去？”

　　白玉堂先是一愣，立刻反应过来，面对展昭关心的笑容，白玉堂想发作却也舍不得，憋了半晌，只憋出了一句怒吼：“死猫！”

　　而那时，展昭早已搂着人走远。

　　兰溪镇地处偏远地区，民风淳朴，沿街叫卖的小贩，一路走来也见了不少。古玩字画的地摊也不在少数。

　　一蓝一白的两道身影并肩出现在街边的时候，立刻吸引了人的视线。这二人的长相实在出色，一个是精雕细琢的无暇美玉，一个是鬼斧神工的清狂孤月。

　　来往的姑娘们便是这么看着就已羞红了脸，恨不能将手中的锦帕送过去，以此求得一场天定的姻缘。

　　俗话说的好，当局者迷，这二人也不知是全不在意，还是早已习惯了被人如此注视，只见这二人正一左一右并肩而立，眼里只有彼此一般的说着话。

　　只听那白衣人道：“那老头可是说了兰溪亭就在东面？”

　　“那是方老伯，玉堂。”那蓝衣人微笑着做着提醒。

　　众人当下明白了，这二人是要去兰溪亭的。

　　却见那白衣人丝毫不领情的白了那蓝衣人一眼，不满道：“啰嗦。”

　　蓝衣人也是不恼，只含笑着看着白衣人，便是连眼珠子也不愿眨一下似的。

　　那白衣人似乎先被他看恼了，压低声音，咬牙问道：“猫儿，你这般看着你白爷爷作甚？”

　　蓝衣人笑得颇不含蓄，反问道：“玉堂若是不看展某，又怎知展某在看着玉堂？嗯？”

　　“好一只牙尖嘴利油嘴滑舌的臭猫！”

　　“臭与不臭，玉堂自然知晓。”

　　“臭猫！”

　　……

　　两人一路争辩，最后自然而然刀剑相向。

　　两个知根知底的人打斗起来，自然对方的习惯破绽都知道的一清二楚。这架便是怎么打也打不出个结果。

　　心有灵犀的人便是一个眼神就能知道对方想做什么，两人对视一眼，双双收回手中的刀剑，一跃落在了桃枝上。

　　白玉堂挑眉赞叹道：“猫儿不错嘛，武功精进不少啊。”

　　展昭一抱拳道：“玉堂也不差。”

　　又是一对眼，两人皆是哈哈大笑起来，好不痛快。笑罢，两人已看到了掩在重重桃花之中的一方飞檐。

　　“当是那儿了。”白玉堂眼中一亮，飞身便向着那飞檐而去，展昭连忙跟上。二人落了地，方见眼前有一座石亭。亭前驻着一块石碑，刻着“兰溪亭”三个大字。

　　展昭抬头看着这气派的小亭子，眼神迷茫，喃喃自语：“原来是这里吗？”

　　白玉堂却是快步跳进亭子里，亭中一方石桌，桌面上刻着一方图案——桃花深处坐着一个闭着眼睛的蒙面女子。图的右下角，提了几行字。

　　兰溪亭
　　桃花仙
　　求姻缘
　　永不离

　　大概是什么人刻上去求姻缘的，白玉堂没有在意。视线却是落到兰溪亭的对面，与之隔着一条深壑的山阴山上。不知道那里有什么吸引人的地方。

　　突然，他听到有人在叫他的名字。

　　白玉堂——
　　白玉堂——
　　是谁——

　　他下意识的向前迈开了步子，想要看看到底是谁在喊他。可是腰间忽然被人紧紧的抱住，白玉堂茫然的眼睛里终于多了一丝清明。他愣愣的低头，看着死死地缠在自己腰间的手臂喊出了口：“猫儿？”

　　展昭的手又紧了紧，贴着白玉堂的后背，闷闷的唤道：“玉堂，我在。”

　　展昭的心脏跳得很快，白玉堂感觉的到，他心里一慌，嘴上却说得不怎么在意的问道：“这么紧作甚？”

　　可是当他看到自己的脚下一步之遥的深渊的时候，他的脸色蓦地就变了，脸色铁青的问道：“白爷爷刚刚差点要掉下去？”

　　展昭没有回答他的话，只是将他搂的越发紧了，浑身怕得颤抖。答案便是不言而喻。

　　“怎么会这样？分明是听到有人叫我，才会想过去……”

　　白玉堂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展昭捧过脸来。

　　白玉堂还没来得及看他脸上的表情，就被一只手覆盖住了眼睛。滚烫的掌心，白玉堂的睫毛颤了颤。

　　“……猫儿？”

　　“别看。”

　　“怎了？”

　　“……别看。”

　　“……好，不看……”

　　我不愿让你看到我的眼泪，因为你不愿看见。

　　许多年后，有个叫做兰溪亭的地方记得。

　　曾经有个叫展昭的人吻过白玉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