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罗翰》利夏尔

31、贺家3

　　贺家3
　　“三岁的小孩？”
　　看来罗翰发生人格解离的时间，比他所想像的要早得多-----这也说明罗翰所受折磨和伤害的时间，比他所预计的时间要长。
　　嗯……难道是罗济世造的孽？
　　这是很有可能的，不过，罗成不乐意说，罗翰也不乐意说。剩下一大堆人格喧宾夺主。想到这里他又抬起头看看贺老太太：她是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出现的吗？如果是的话，她能够提供一些什么线索？
　　“那么，您知道罗翰的事情吗？”
　　“噢，当然知道，当然。”贺老太说：可怜的孩子，她和成子那个爹真的是造孽啊。她爹罗济世把她抱回来的时候，就说是有人扔在研究所附近的野种，他就领养了。就算这样，她可是饥一顿饱一顿。刚满三岁的时候，她爹每天都将她带去昆扬的军事学院训练她，好像上面也挺重视她的。不过训练了几年，没有什么成果的样子，白花了上面调拨下来的经费。罗济世受了批评，降了职。就把火发泄在了孩子身上。也不知道那个孩子为啥要训练，莫非是什么大官儿的孩子吗？可是不像啊！“
　　提到这里，她便回忆了一下，拍了一下大腿：“真是可怜的闺女啊！一哭就要挨打，上学回来晚了要挨打，说了不吉利的话也要挨顿打，学习成绩不好更是要挨打，可是考了全班第一，也是要挨打，罗济世嫌她考得太好，不像个女孩。长大需要新衣服的时候，罗济世就对她破口大骂，那个罗济世文质彬彬的，没想到打起人来真狠那。罗翰和罗成身上总是青一块紫一块的，有时候罗翰还会被罗济世打得进几天医院。”
　　“那，罗成呢？”
　　“罗成好点，再怎么说，他也是罗家的孙子，罗成长得超过罗济世之后，罗济世就不打他了，因为打不过了。”贺老太说。
　　“您是从他们很小的时候就看着他们长大的吗？”
　　“哦，那还用说。”贺老太说：“他们喜欢做什么，我都一清二楚。罗济世死了之后----他死了对于罗翰是件好事。罗翰好像也得了一种叫女儿痨的病，这种病很可怕的，话说：紧七慢八，十个月到家。熬不了一年的。她那时候做不了饭，我就帮她做饭，扫地，缝补衣服，有时候慧静师傅也来给她做饭。不过折腾了一年，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莫名其妙地好了。”
　　“真是福大命大。”李安心笑着说：“那么您在家里的情况是怎样呢？”
　　“就是做做饭，扫扫地，擦擦桌椅，买菜之类的事情嘛。”贺老太太说：“有时候我就去和其他的老姐妹儿跳跳舞，唱唱歌，红歌什么的我都会唱。”
　　“那您喜欢唱什么歌？”
　　“呦，这可多了，什么《大海航行靠舵手》，《南泥湾》《红星照我去战斗》，还有《抬头望见北斗星》听过没？”
　　贺老太说着说着，便唱了起来：“就是那首‘抬头望见北斗星，心中想念……，当年下乡的时候，我去了草原，骑过马，骑着马送信，我成分不好，人家派我最危险的活，就是给各个场部送信，晚上送信，晚上狼可多。晚上骑马的时候，我就唱《抬头望见北斗星》，壮胆。”
　　“我倒是没骑过马。”李安心故意引贺老太说话。
　　贺老太宽厚地笑笑：“那是，现在城里的孩子们哪里见过马？我那时候骑得是个小灰马，高头大马都是干部们和男人们骑的，轮不到我们。不过这马儿可仁义，连狼群都跑得过。”
　　一提到马儿和歌，贺老太容光焕发，这大概是她的唯一爱好吧？
　　一天，贺保红买了菜，刚刚从外面回来。她打算让罗翰这个可怜孩子过一阵好日子。可怜的小家伙。她得让她吃好点，哪个奶奶不希望自己的孙女过好日子？但是，尽管她自认是罗翰的奶奶，罗翰还是没有奶奶。她压根不知道她用的是罗翰的身体。她也不知道是她的出现，是因为罗翰‘想要一个奶奶照顾我’。
　　茶茶满足了罗翰的要求。
　　尽管贺保红一生未嫁，可是她依然想要照顾罗翰。她见到这个可怜的孩子，便将全部的爱心倾注在这个孩子身上了。
　　罗济世刚刚从外面回来，他看上去斯文有礼，但是他心里正在考虑怎样给罗翰这个小东西一点教训。
　　因为昨天，罗翰在浴室里发现了自己内裤上有红褐色的东西。之后，罗翰便脸色发白，她知道是怎么回事-----班上的许多女孩子都有这种东西。
　　“你在茅厕里呆那么久做什么！”罗济世愤怒地嚷道。
　　“我就出来，好爸爸。”罗翰尽量乖巧地答道。
　　自从罗成去了部队，罗济世便对女儿变本加厉地折磨，他规定女儿必须喊他‘好爸爸’，否则就是一顿暴打，就在前天，罗翰还因为忘了叫他好爸爸，而被他揪着头发按在浴室的洗脸池里呛咳了半天。
　　罗济世打开反锁的门，走了进来：“让我看看你的裤子！”
　　罗翰迟疑了一会儿。
　　“马上给我看！”罗济世不耐烦地命令道。
　　他看到了女儿裤子上的斑点，就暴怒道：“你嫌不够丢人是不是？！咹？这有什么可以炫耀的？！你们女的就是麻烦，滚一边弄去！”
　　他打了她一个耳光，将她从浴室里揪了出来，踢出门外，罗翰一个趔趄，趴在了地板上，本来就疼的肋骨更疼了。她的裤子还没有来得及提上。
　　她被打得受不了，想要跑出门求助。然而左邻右舍都在看着她笑，他们看她的笑话，没有一个人来帮助她。
　　她整理好衣服，径直跑到楼下的草坪上。草坪上刚好有欢乐的一家人：祖母，孙子和小狗。她看看含饴弄孙的老人脸上慈祥的皱纹，放声大哭起来。
　　“你干嘛呢？给我滚回来！别给我丢人！”罗济世从二楼窗口伸出头来大吼。
　　罗翰不想要上楼，罗济世满怀怒火，像一头霸王龙那样从楼上冲了下来，像拎小鸡一样将罗翰拎起来，拖了回去。
　　“抱歉，不好意思，她最近有点……精神有点不正常。”在临走前，他彬彬有礼地对在草坪上的人说。
　　毫无疑问罗翰被迫回到家之后，又被罗济世暴打一顿。
　　这就是罗翰在贺保红出现的前一天所作的事情。
　　这些事情很小，小到任何一个家庭都会出现。罗翰被罗济世揪着头发提上楼的时候，还是回头看看那个慈祥的老太太和她的孙子。
　　真可怜。她想：那个孩子回家去之后，肯定会挨一顿打，所有的家庭都是这样的。在外出见人的时候，就将自己的孩子打扮得美美的，看上去很爱孩子的样子，可是回去之后说不定怎样打他们呢。肯定是将他们得脑袋按在水盆里淹个半死。也许有奶奶的家庭不是这样，我就看过一个老太太护着她的孙子，不让她的儿子打呢。
　　贺保红就是这样出现的。确切地说她是出现在第二天的傍晚，那时候罗翰正在家门口坐着。罗济世可能是加班，也可能是因为别的什么。他不回来。
　　罗翰要自己做饭，可是她实在不想要给罗济世做饭。这个时候，隐藏在识海之中的茶茶，不声不响地做了个决定。
　　“罗翰呀，想要个长辈吧？”她说。
　　贺保红就从罗翰意识的深海之中浮现出来，在过去的年代里，她没有受过正规的教育，家庭状况不太好，但是在那一场轰轰烈烈的浩劫之中，她同样被下放到乡间劳动。辛苦辗转数年，八十年代初期，她回到了城市，兄妹团聚之后，她终身未嫁。除了家务，唱歌和广场舞之外，她的生活就是一片空白。
　　哦，是该买菜的时间了。
　　贺保红想着，提起菜篮便走。
　　罗济世下班回来，走到居民楼附近的时候，便看到一个矮小的老太太，提着他家的菜篮，迎面走来，菜篮里满满的蔬菜。当他正诧异的时候，老太太便放下菜篮，看着他说：“你干嘛打你闺女打得那么凶咧？这是替你闺女买的菜，拿去，你闺女不想见你，以后少打她。”
　　罗济世从来没有想到：正是因为他虐打他的女儿，使得另外一位长辈大失所望。